林砚掌心手机铃声再次响起,陆京则瞥了一眼,趁她没注意按下接通,快对方开口,“师傅,我们取消订单。”
说完,麻利地挂断电话。
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男人继续开口,“今晚陆跃明的表现你也看到了,莽撞、冲动、无知、高傲自大,事事都要靠苏曼打点,像个没断奶的婴儿,不,更准确地讲是像单细胞原生动物,没有神经组织,没有心脏,最重要的是也没有——脑子。”
“林砚,我这个弟弟,”他停顿,像是憋回更浮夸的说辞,总结道:“他配不上你。”
车厢里是长久的寂静。
天知道,林砚从来没有听过陆京则一口气说这么长段话(除了演讲),也没有听过他这么直白地不带脏字地辱骂一个人。这个人,还是他的弟弟。
她差点觉得今晚喝酒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
可他身上并无半分酒气。
他说这一大段文字,只为告诉自己,他的弟弟,配不上她。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她的预料,但不管怎么样,是她期待的方向。
比起和他口中一无是处的男人度过下半生,她宁愿选择的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曾经让她仰望过的,相貌更加踩在自己审美上的人。
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她是个被现实打倒的胆小鬼,既没谈过轰轰烈烈的恋爱,也会权衡各种方案的利弊,比如,和他结婚,会面对多少流言蜚语,这段关系是否值得她用尽全力。
“陆京则,”林砚抬眸看他,试探性地说出心底担忧,“三位长辈能同意吗?”
男人依旧离她很近,她握紧莫名发烫的手机,耳边是两人均匀连续的近乎相融的呼吸。
她并没有期待从他嘴里听到‘包在我身上’、‘你别管我自有办法’等听起来十分靠谱的承诺,这实在不像他。
果然,陆京则说:“我只要你答应。”
听起来,只有她能决定是否继续,其他人都不能也无法左右他的决定。
林砚承认,她心动了。
她愿意试试,最差的结果无非是长辈阻拦,她接受现实,和陆京则口中那个莽撞、冲动、无知、高傲自大的弟弟迈入婚姻坟墓。
林砚点了点头,“那我们结婚。”
这五个字就像自我鼓励,鼓励她不要害怕,不要担忧,人生并不是一次性的选择题。
她莫名激动又坚定地重复,“陆京则,我们结婚吧。”
听起来内心足够坚定,男人原本平直的视线微微下移,盯着张张合合的红唇,喉结微动,“证件都在吧,明天上午去领证。”
林砚欸了声,“不用先和陆叔叔他们交代吗?”
陆京则眼角扯出不太明显的笑意,干脆利落地说:“夜长梦多,先斩后奏吧。”
这两个成语听起来实在有些急不可耐,林砚隐隐激动,连忙低头翻包,翻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的行李箱还在陆跃明后备箱。
“我的东西都还在陆跃明车上。”她心底带着点失落,却又不想被陆京则看出来,“我先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陆京则抬手阻止了她拨号的动作,“我安排人今晚去拿。”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按在她手背,传递出来的温度简直比熔炉还炽热,林砚不太习惯地缩了缩手。
“不过……”陆京则故意停顿,“我要先收取手续费。”
什么手续费。
林砚不解其意,下意识抬头,正好迎上男人的呼吸和目光,怔愣间,那只原本覆盖在手背上的掌心转移至唇边,陆京则亲上了她的唇角。
一个很轻的,温热的,柔软的吻。
她想,原来男人的唇也很柔软。
男人的脸突然在她眼前放大无数倍,她紧张到呼吸停滞,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感受到她的呆滞,陆京则停了下来,没有进一步动作。
也许林砚会怪他突兀,怪他冒进,又或者像教训小混混那样给他一拳,但他并不后悔,这个简单的吻,他梦了七年。
他们有的是时间。
林砚做好准备迎接成年人的热情时,陆京则退开了。
也是,他们现在还不太熟悉,说起来,她都忘记问一问他,决定和自己结婚的理由了。
这可不像在马路边捡一只流浪猫狗回家那么简单,善心大发就可以解释一切。
但她今天有些累,不太想深究男人背后的具体动机。毕竟签完合同再想撕毁,面临的可不止陪违约金这一件倒霉事。
没问她住在哪里,车开始缓慢行驶,林砚下意识认为陆京则会送她回林家。
她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一个长大的成年人,很难再付出精力和时间去讨好新的家庭。因此已经和林秉山约定好,结婚前会在外面单独找房子住。
网络时代最便捷的就是,她昨夜已经预约到了房屋中介,看房后明天就可以签约。
等一下,明天,林砚的计划再次被打乱。
她连忙掏出手机给中介发消息把明天上午的看房计划调整到下午,倒是没用临时去领证这么扯淡的理由,只说自己突然有事。
好在对方专业又热情,[没事姐我这边都可以的,咱们明天下午见~(笑脸)]
林砚又翻开日历表,调整了看房时间,添加了领证行程。
做完这一切,她在等红灯的时间开口,“我今晚不住林家,麻烦你送我去附近的酒店,三星级的就行。”
她住不起五星级豪华大酒店,但也不会没苦硬吃,经济适用型酒店正好满足她的需求。
陆京则又恢复了冷淡模样,指尖在方向盘上轻点,半晌低低地嗯了一声,林砚知道,他这是听见了。
她放松下来,背部整个贴进座椅里。
五分钟后,某庭酒店从眼前闪过,她以为陆京则没看见,提醒他在前面调头。
男人像没听见似地,过了路口车速更快,没过一会,停在了陵城第一人民医院门口。
林砚看了看夜色中格外亮堂的医院大楼,问:“你哪里不舒服么?”
“不是我,”陆京则解下安全带,目光灼灼,“是你。”
林砚懵了,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弯腰、伸展、扭转都可以正常进行吗?”
“可以的。”
值班医生撩起林砚的白T衣摆,见她左腰间有块不太明显的淡红色,“没什么大事,浅层软组织轻微损伤,睡前回去冰敷,这两天尽量保持腰部放松,别搬重物,少转腰,我给你开个软膏涂涂,够不到的话记得让家里人帮忙……”
林砚低头抬手放下衣摆,没注意到眼前的女医生凝眉深深看了眼她腕间的翡翠手镯。
“受伤部位颜色会随时间加深,大概一周后会彻底恢复,不过你皮肤白时间可能会久一点,不用太担心。有问题及时复诊。”
“谢谢医生。”
“不用谢,去缴费拿药吧,下一位——”
陆京则走了进来,林砚以为是来接自己的,拿着医嘱刚准备离开座位,就听见男人叫了声小姨。
她拎着包立在原地,不知该走还是留。
“臭小子,你怎么突然来了,”原本温柔得体的值班医生摆手,毫不客气地骂道:“滚滚滚,别耽误我看诊。”
“外面现在没病人排队,”陆京则走到工作桌前,“我有话要对你说。”
柳瑜不悦,眼睛里简直要喷火,“什么话不能电话里说,需要大半夜的跑我急诊室,你知不知道值夜班的医生时间比金子还宝贵,尽耽误我睡觉!!”
“我明天领结婚证。”男人冷不丁宣布。
“领证?和谁领证?怎么突然要领证……”柳瑜突然卡壳,“等一下,你还是之前那个和我说不婚主义的陆京则吗?你不会在国外搞大女人肚子了吧?”
她简直是从座位上跳起来,死死盯着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大侄子。
“没有你想的那些。”陆京则满脸无奈,牵过站在一旁的林砚的手,后者还没反应过来,但还是配合性地走到与他并肩位置。
男人开口介绍,“林砚,我一直暗恋的大学学妹,这次回国正好在饭局碰上,我没忍住追她了。”
林砚忍不住歪头看了他一眼,男人还在脸不红心不跳地编造这段不存在的过往,只是为了在长辈面前帮她留下一个好印象。
都说经历过父母婚变的孩子会比同龄人更抗拒走进婚姻,柳瑜起初是不信的。
直到侄子多次拒绝相亲,把耶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放在她书桌上那一刻,她才知道他是铁了心要离开这座城市。
而现在,回国不过三月,突然领过来一个姑娘不说,还要仓促领证。
柳瑜若有所思,“陆齐盛知道这件事吗?”
“没有,”陆京则说:“我的事本来也不需要他做主。”
柳瑜默然算是赞同,陆齐盛既不是一个忠诚的丈夫,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只配这样的待遇。
但她并不知道,不久前的饭局,陆京则还是以兄长的身份出席。
她牵过林砚的手,这才确认她戴的确实是姐姐留下的翡翠手镯,柳瑜抬眼,不带半分恶意地细细打量她,眉眼清凌凌的,看着不骄不躁,是个好孩子。
柳瑜忍不住叮嘱,“要是以后京则欺负你,你来找我,我帮你想办法出气。”
“好。”林砚想也没想一口答应。
人和人的磁场就是这么奇怪,磁场对了,就会觉得对方所言皆出自真心。
她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柳瑜夸了句乖孩子,瞥了眼侄子,以为他已经过了女方父母那关,“别以为领完证就万事大吉,早点安排我和小砚父母见一面,该有的仪式不能少,该有的礼数要做足。”
“是。”陆京则老实应下。
柳瑜还算满意他的表现,又想到什么,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忍不住谴责,“你小子以后做什么事都悠着点,别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皮糙肉厚,还好这次小砚腰伤不严重,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砚没听明白,倒是陆京则从容不迫,含糊不清道:“我心里有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