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在十一月初就叩响了城市的窗棂。
宋晚卿呵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霜花，她用指尖在上面画了颗歪歪扭扭的星星，转眼就被新的寒气覆盖。
下课铃声刚响起最后一个尾音，宋晚卿课桌上的手机就亮了起来。
屏幕在堆满笔记的桌面上投下一小片蓝光，姜砚成的消息简洁明了：【一起去吃晚饭。】
宋晚卿的指尖还沾着钢笔的墨渍，在屏幕上留下一点淡淡的痕迹。
她抿着嘴回复了一个：【好。】
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窗外暮色渐沉，最后一缕夕阳穿过教室玻璃，正好落在那个简单的句号上。
宋晚卿刚踏出校门，傍晚的风卷着落叶从她脚边掠过。
远处路灯次第亮起，在暮色中连成一条橘黄色的光带。
而姜砚成就站在第三盏路灯下，斜斜倚着自行车，整个人浸在暖融融的光晕里。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长风衣，衣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
单手插兜的姿势让腕骨从袖口露出一截，在灯光下白得晃眼。
似乎感应到什么，他突然抬头，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准确捕捉到宋晚卿的身影。
宋晚卿看见他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故作镇定地别过脸去。
但嘴角那抹藏不住的笑意，却暴露了他所有的假装。
他故意慢吞吞地推着车走过来，车轮碾过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太慢了。”姜砚成说着，却伸手接过她沉甸甸的书包。
宋晚卿注意到他车把上挂着两个塑料袋，隐约能看见奶茶杯壁凝结的水珠，和包装盒里溢出的食物香气。
路灯突然闪烁了一下，姜砚成的侧脸在光影交错间格外清晰。
他低头调整书包带时，宋晚卿看见他后颈有一小撮不听话的头发翘着，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宋晚卿的目光落在身旁的那辆自行车。
“你今天怎么换车了?”
“感受一下人间烟火。”
宋晚卿低头笑起来，发丝垂落遮住了泛红的耳尖。
暮色四合，姜砚成的自行车碾过坑洼的水泥路，在“老张记家常菜”褪色的红招牌前刹住车。
锈迹斑斑的车铃铛叮当一响，惊飞了屋檐下打盹的麻雀。
宋晚卿跳下车时，后座的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仰头望着烟熏火燎的招牌，眼角弯了起来：“我和室友经常来这家，你怎么找到这家的？”
姜砚成单脚撑地，袖口蹭了道车油：“属于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他的耳尖在暮色中泛着红，也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
掀开油腻的塑料门帘，炒菜的镬气混着醋香扑面而来。
吊扇在头顶慢悠悠转着，将灯泡晃成一片昏黄的光晕。
老板娘系着沾满油星的围裙，从厨房探出头：“哟，小宋带对象来啦？”
“不...”宋晚卿刚要解释，姜砚成已经拉开靠窗的斑驳木椅。
窗玻璃上凝着雾气，映出两人模糊的轮廓。
“糖醋里脊，少放姜。”姜砚成对菜单看也不看。
老板娘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转身时故意撞了下宋晚卿的椅背。
宋晚卿一个踉跄，右手下意识往前一撑，掌心直接按在了姜砚成的膝盖上。
隔着单薄的布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骤然绷紧的肌肉线条。
姜砚成整个人都僵住了。
宋晚卿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甲隔着布料刮过他膝盖骨的一瞬间，他猛地倒吸一口气，喉结剧烈地滚动。
餐桌上方的灯泡突然闪烁起来，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里投下细碎的光影。
两人之间那碗冒着热气的紫菜蛋花汤晃出涟漪，汤面映着宋晚卿瞬间涨红的脸。
她慌忙要缩手，却被姜砚成一把按住手腕。
他的拇指正好压在她跳动的脉搏上，烫得吓人。
“小心。”姜砚成的声音比平时低哑，指腹在她腕骨内侧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宋晚卿看见他脖颈处暴起的青筋，和随着呼吸起伏的锁骨线条。
老板娘故意在厨房门口咳嗽一声，姜砚成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却在她缩回去时飞快地勾了下她的小拇指。
宋晚卿低头假装整理衣摆，发现姜砚成的高级定制皮鞋不知何时已经抵住了她的帆布鞋尖。
桌布下，两人的膝盖隔着不到两厘米的距离，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散发的体温。
宋晚卿假装低头喝汤，余光却看见姜砚成的手指在桌沿焦躁地敲击。
他的小指突然无意识地往她这边挪了半寸，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在灯光下泛着健康的粉色。
就在这时，老板娘上菜时不小心碰倒了醋瓶，两人同时伸手去扶——姜砚成的手掌整个覆在了宋晚卿的手背上。
空气瞬间凝固。
醋瓶在桌面滚了半圈，琥珀色的液体在木纹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他的大拇指突然痉挛似的抽动了一下，轻轻刮过她突起的腕骨。
“抱、抱歉。”姜砚成仓皇收手时带倒了筷子筒，竹筷哗啦啦散了一桌。
……
十一月的晚风卷着枯叶擦过脚边，宋晚卿和姜砚成踩着路灯投下的光斑慢慢往前走。
姜砚成推着那辆叮当作响的自行车，车筐里放着没吃完的打包盒，随着颠簸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宋晚卿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呼出的白气在路灯下散成雾。
姜砚成突然停住脚步，伸手把她松开的围巾尾巴重新绕了一圈。
他的手指擦过宋晚卿的下巴，带着餐馆里沾染的烟火气。
“笨。”他低声说，却把围巾结系得松松的，刚好能塞进她微凉的指尖。
梧桐树的影子在地上碎成拼图，两人踩过时影子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姜砚成的自行车突然歪了一下，车把轻轻撞上宋晚卿的手臂。
他没道歉，反而就着这个姿势，让冰冷的金属把手长久地贴在她外套袖口。
转过街角时风突然变大，宋晚卿被吹得眯起眼睛。
姜砚成不动声色地换到迎风的那侧，他的风衣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发梢扫过眉骨时沾上了路灯橘色的光。
宋晚卿低头看两人被拉长的影子——他的肩膀影子正好好挡住她整个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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