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别墅内。
宋晚卿站在穿衣镜前,指尖微微发凉。
衣柜门大敞着,像一张饥饿的嘴,吞下她试过的每一件衣服——针织衫、丝绒裙、宽松的卫衣,全都被她匆匆套上又剥下,凌乱地堆在床边。
楼下的客厅传来电视的声音,姜砚成坐在沙发上,偶尔翻动杂志的纸页,沙沙的,像某种耐心的计时器。
宋晚卿甚至能想象他的样子:长腿随意交叠,手指轻敲膝盖,偶尔瞥一眼手机,但绝不会催促。
镜中的她又一次扯下身上的毛衣,领口刮过耳垂,带起一阵细微的刺痛。
这件太普通,那件太刻意,还有那条裙子——之前跨年时穿的,现在看起来竟有些可笑,像是过期的糖纸,甜得发腻。
楼下传来姜砚成低低的笑声,大概是电视里的某个无聊段子。
她咬住下唇,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在犹豫上。
指尖触到衣柜最深处的一条黑色连衣裙——从未穿过,标签还在。
她犹豫了一秒,然后猛地扯下它。
管他呢,她想,反正时间不会等她。
姜砚成听见脚步声时,正低头划着手机。
他抬头。
楼梯上的宋晚卿走得有些慢,黑色连衣裙的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像一片沉静的夜色。
大衣松松地披在肩上,没来得及扣好,露出锁骨处一抹瓷白的肌肤。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大衣腰带,睫毛低垂,似乎还在犹豫什么。
姜砚成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终于走到最后一阶,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解释,又像是想抱怨。
宋晚卿的声音缓缓传来:“是不是等很久了?”
姜砚成摇了摇头:“只要是你,无论多久,我都能等。”
宋晚卿的脸微微发红:“那我们走吧。”
姜砚成笑着道:“嗯。”
宋晚卿推开门时,冬夜的风卷着碎雪扑进来,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姜砚成的手已经挡在她额前,指节擦过她眉梢,替她挡去那阵凛冽。
“冷?”他问,声音混在远处隐约的鞭炮声里。
她摇头,却把脸往大衣领口埋得更深了些。
姜砚成笑了笑,没拆穿,只是伸手替她把围巾又绕紧一圈。
羊绒纤维里还残留着衣柜里淡淡的雪松香,和他袖口的气息微妙地重叠。
街道上光影流动,彩灯在积雪上投下不断变幻的颜色。
宋晚卿的鞋踩进薄雪里,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姜砚成放慢脚步,手臂微微抬起,形成一个可供依靠的弧度。
餐厅的玻璃窗上结着细密的霜花,宋晚卿用指尖在上面画了一道弧线,外面的霓虹灯光便顺着那道痕迹渗进来,映在她手边的香槟杯上。
姜砚成坐在对面,西装外套搭在椅背,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正用刀叉慢条斯理地切开一块五分熟的牛排,刀刃划过瓷盘的声音很轻,却莫名让宋晚卿想起雪夜里的脚步声。
“你点了什么?”他抬眼问她。
宋晚卿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前菜——冰镇樱桃配鹅肝,樱桃红得发暗,像凝固的血珠。
她用小银匙戳了戳其中一颗,汁水立刻晕染在盘底,像一小滩未干的颜料。
“甜腻的。”她回答,却忍不住又尝了一颗。
餐厅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小提琴手在角落演奏着《Por Una Cabeza》,琴弦的震颤混着餐具碰撞的清脆声响,像某种隐秘的节奏。
姜砚成的目光越过酒杯看她,睫毛在暖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
中心广场的人潮像一锅煮沸的糖浆,黏稠而甜腻地翻涌着。
宋晚卿的鞋跟卡进地砖缝隙的瞬间,姜砚成的手臂已经环过她后背,在人群与人群之间辟出一寸呼吸的空间。
“小心。”他的声音落在她耳畔,被电子烟花炸裂的巨响削去一半。
大屏幕上的数字跳动着,荧光蓝的光污染在每个人脸上流淌。
宋晚卿闻得到爆米花甜腻的焦糖味、劣质香水混着啤酒的酸涩,还有姜砚成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气息——那是唯一清晰的存在。
一个戴着发光头箍的女孩挤过他们身边,兔子耳朵扫过宋晚卿的锁骨。
姜砚成皱眉,把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宋晚卿的后背贴上他的胸膛,隔着大衣感受到心跳的震动频率,比广场音响里的鼓点更真实。
“五!四!三!”
人群突然爆发的声浪像海啸,宋晚卿的耳膜嗡嗡作响。
姜砚成的手掌覆上她冻得发红的耳廓,体温透过皮肤传来。
“二!一!——”
数万只气球升空的刹那,欢呼声浪几乎掀翻广场的梧桐树。
宋晚卿仰头看见彩带在探照灯下碎成一场金属雪,而姜砚成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睫毛投下的阴影处——那里有片金粉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新年快乐。”他说。
“新年快乐。”她回应。
气球还在上升,而某种更轻盈的东西正从他们之间悄然升起。
跨年的喧嚣如潮水退去,街道渐渐变得空旷。
宋晚卿踩着人行道边缘的积雪,黑色裙摆扫过结霜的栏杆,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她不想回去——至少此刻不想。
姜砚成走在她身侧,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斜斜地横亘在两人之间。
他并不催促,只是偶尔伸手虚扶一下她的肘弯,在她鞋跟卡进地砖缝隙时稳住她的身形。
夜风卷着彩带的碎屑从他们脚边掠过,像一条闪闪发光的河。
“冷吗?”他问,声音比雪还轻。
宋晚卿摇头,却把脸往围巾里埋得更深了些。
她的鼻尖冻得发红,睫毛上沾着未化的雪粒。
姜砚成解开大衣纽扣,布料在风里掀起一角,像某种无声的邀请。
便利店的光晕在转角处亮着,宋晚卿忽然停下,隔着玻璃窗指了指关东煮蒸腾的热气。
姜砚成推门时风铃叮咚,她听见他对着店员说:“两杯甜酒,谢谢。”
他们坐在靠窗的高脚凳上,宋晚卿的膝盖无意间碰到他的,又很快分开。
玻璃上凝结着水珠,她在雾气中画了一颗歪斜的星星,姜砚成在旁边轻轻擦过冰冷的玻璃,在星星旁边画下一个月亮——不是圆满的,而是带着缺口的弦月,像被咬了一口的糯米糍。
水雾在他们的指尖下重新聚拢,凝结成细小的珍珠。
“你的月亮歪了。”宋晚卿说。
姜砚成低笑,呼吸在玻璃上呵出新的雾气:“你的星星也是。”
便利店的白炽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窗上,与窗外飘落的雪重叠。
宋晚卿鬼使神差地伸手,在月亮旁又补了一颗更小的星星。
姜砚成看着她冻红的指尖,突然将自己的甜酒推过去:“暖一暖。”
杯沿相碰的瞬间,窗外有夜归的自行车碾过积雪,铃声清脆地划破寂静。
玻璃上的星月渐渐模糊,但新的雾气正在生成——足够他们再画一整个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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