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悦蓉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唤醒。她看了一眼手机，才六点半。奶奶已经起床了，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和淡淡的粥香。
她躺在床上发呆，想着今天要做的事：复习物理，整理数学错题，也许再去一趟图书馆。周末的时光总是格外漫长，尤其是这样阴雨的周末。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一个熟悉的名字。悦蓉的心猛地一跳。
“醒了吗？我在你们小区门口。”李恺轩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雨天的湿润气息。
悦蓉一下子坐起来，“什么？你现在在哪？”
“小区门口的便利店旁边。下雨了，没带伞。”他的声音轻松自在，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串门。
悦蓉手忙脚乱地换衣服，头发都来不及梳就抓起雨伞冲出门。奶奶在身后喊了什么，她根本没听清。
雨中的小区门口空无一人，只有便利店亮着温暖的灯光。悦蓉四下张望，终于看到车站棚下那个熟悉的身影。李恺轩穿着蓝色连帽衫，背着黑色双肩包，正低头看手机。他好像又长高了些，肩膀也宽了。
“你怎么来了？”悦蓉小跑过去，雨伞在手中摇晃。
李恺轩抬头，露出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笑容，“说了要来看你的啊。”他指了指身上的水渍，“没想到下雨了，失策失策。”
悦蓉把伞往他那边挪了挪，“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
“怕你找借口躲我啊。”他眨眨眼，很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雨伞，“长高了嘛，现在是我给你打伞了。”
两人并肩往小区里走，雨水敲打着伞面，奏出轻快的节奏。悦蓉偷偷打量身边的少年，三个月不见，他的轮廓更加分明，喉结也明显了些。
“吃早饭了吗？”李恺轩问，“我快饿死了，第一班车来的，什么都没吃。”
悦蓉这才想起奶奶准备的早餐，“家里有粥和包子。”
“太好了，我就想念奶奶做的包子。”李恺轩笑着说，“我妈现在都不做面食，说没人欣赏她的厨艺。”
这句话让两人都沉默了一瞬。以前悦蓉经常在李家吃饭，林阿姨总说她是“最给面子的食客”。
奶奶看到李恺轩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逐颜开，“轩轩来了！快进来，淋湿没有？正好包子刚出锅。”
早餐桌上摆满了食物，奶奶一个劲地给李恺轩夹菜，问长问短。悦蓉安静地喝着粥，听他说学校的趣事，班级篮球赛的胜利，还有班主任怀孕请产假的消息。
“王老师生了吗？”悦蓉忍不住问。
“还没，预产期下个月。”李恺轩咽下包子，“全班一起买了礼物，等你回去签名呢。”
悦蓉低下头，“我不回去了。”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奶奶赶紧打圆场，“轩轩今天住下吗？房间都收拾好了。”
李恺轩看看悦蓉，“就看某人欢不欢迎了。”
饭后，雨渐渐小了。李恺轩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纸袋，“给，你落我那儿的那本《物理竞赛精解》，还有最近发的复习资料，都帮你整理好了。”
悦蓉接过纸袋，心里泛起一丝暖意。那本书其实是她故意留下的，因为扉页上有父亲的赠言。
“谢谢。”她轻声说。
“要不要出去走走？”李恺轩提议，“带我熟悉下新环境？”
奶奶连忙说：“去吧去吧，年轻人别老闷在家里。带轩轩去公园转转，雨停了空气好。”
雨后的街道洗得干干净净，梧桐树叶闪着晶莹的光。两人并肩走着，一时无话。悦蓉注意到李恺轩放慢了脚步，配合她的步调。
“新学校怎么样？”他终于问。
“还好。”
“同学呢？”
“还好。”
“老师呢？”
“还好。”
李恺轩停下脚步，“悦蓉，别这样。我知道你不好。”
悦蓉盯着自己的鞋尖，“那你要我说什么？说我想回去？说我不想一个人在这里？说我希望一切都没发生过？”她的声音颤抖起来。
李恺轩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拉过她的手腕。那条飞机手链滑落出来，在雨后初晴的阳光下微微反光。
“我也想念叔叔阿姨，”他的声音很轻，“每次经过你家门口，都会下意识抬头看窗户。篮球场那边新开了家奶茶店，但没人跟我一起去尝。物理课代表现在是个书呆子，讲的题根本没你清楚。”
悦蓉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滴在手腕上，与手链上的水珠混在一起。
“对不起，”她哽咽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恺轩从口袋掏出纸巾递给她，“不需要道歉。我只希望你不要推开我，好吗？”
悦蓉点点头，擦干眼泪。这时她才注意到李恺轩的刘海被雨水打湿，软软地贴在额前，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几岁。
“你头发湿了。”她说。
李恺轩满不在乎地捋了把头发，“没事，一会儿就干了。现在，带我去看看你平时都去哪呗？”
悦蓉带着他穿过街道，来到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雨后的公园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几个老人在亭子里下棋。
“平时会来这里吗？”李恺轩问。
悦蓉摇头，“第一次来。”
他们在湖边找了张长椅坐下。湖水被风吹皱，泛起细密的波纹。李恺轩从背包里掏出耳机，分给她一只。
“新发现的乐队，你应该会喜欢。”
音乐流淌出来，轻快的英伦摇滚。悦蓉靠在长椅上，闭上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从前，周末和李恺轩在图书馆写作业，共听一个MP3的日子。
“还记得那次吗？”李恺轩忽然说，“你爸妈出差，你来我家住，结果咱俩看恐怖片都不敢睡觉，挤在沙发上直到天亮。”
悦蓉嘴角微微上扬，“最后还被我妈发现了，说我们俩没出息。”
“叔叔后来还给我讲了半夜科学原理，说恐怖片里的现象都能用物理学解释。”
两人相视而笑。这是几个月来，悦蓉第一次真心地笑。
午后阳光突破云层，洒在湖面上，碎成万千金光。李恺轩忽然站起来，“等我一下。”
他跑向公园门口的小卖部，不一会儿举着两个冰淇淋回来了，“没想到这种天气还有卖的呢。”
悦蓉接过冰淇淋，是香草味的，她最喜欢的口味。冰淇淋在口中融化，甜而冰凉。她看着身边专心对付巧克力脆皮的李恺轩，忽然觉得胸口那团堵了几个月的东西，稍稍松动了一些。
“上次月考，”她说，“物理最后一道大题，我用了基尔霍夫定律的变形解法。”
李恺轩眼睛一亮，“真的？老师怎么说？”
“说解法新颖。”悦蓉轻声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骄傲。
“我就知道！”李恺轩比她还兴奋，“除了你谁还能在这种题目上玩出花来？”
他们聊起学习，聊起即将到来的竞赛。李恺轩告诉她学校的新政策，物理老师怀孕后的代课老师，还有篮球联赛的趣事。悦蓉静静地听，偶尔插几句话。
阳光越来越暖，晒干了长椅上的雨水。悦蓉注意到李恺轩的连帽衫肩部有一块深色的水渍，想必是早上淋湿的。
“你应该把外套脱下来晒晒。”她说。
李恺轩眨眨眼，“关心我啊？”
悦蓉别过脸，“会感冒的。”
他笑着脱下外套，铺在旁边的长椅上。微风拂过，带着湖水的气息和远处儿童的嬉笑声。
“其实，”李恺轩忽然说，“我不是突然跑来的。”
悦蓉看向他。
“我每周末都买好了车票，”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运动鞋，“但每次都在车站坐一会儿，又原路返回。怕你不想见我，怕你还在生气。”
“生气？”
“气那天...我没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气我什么都做不了。”
悦蓉愣住了。她从未想过，李恺轩也会有自己的心结和不安。
“那天你说了最重要的话。”她轻声说。
李恺轩疑惑地看她。
“你说‘我会等你’。”悦蓉的声音几乎融在风里，“那四个字，比任何安慰都有用。”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有风声和远处的城市喧嚣。李恺轩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然后坚定地握住了。温暖从接触点蔓延开来，驱散了雨后的微寒。
“以后我每周末都来，好不好？”他问，“给你带复习资料，顺便蹭奶奶做的包子。”
悦蓉没有抽回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夕阳西下时，他们慢慢走回家。奶奶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张奶奶和刘丞居然也在。
“小丞来问题目，我就留他吃饭了。”奶奶笑着解释，“正好轩轩也来了，热闹。”
餐桌上，李恺轩自然地和刘丞聊起来，两个男生讨论着物理竞赛的事。悦蓉安静地吃饭，偶尔被问到才答几句，但不再感到窒息般的压抑。
饭后，李恺轩该去赶末班车了。悦蓉送他到车站，雨已经完全停了，夜空中有几颗星星隐约可见。
“下周见。”李恺轩上车前说，“我查到你们这边图书馆周末开放，下次一起去？”
悦蓉点头，“好。”
公交车缓缓启动，李恺轩在车窗后挥手。悦蓉站在原地，直到车尾灯消失在街角。
回家的路上，她抬起头。城市的灯光掩盖了大部分星光，但仍有一两颗特别亮的，固执地闪烁着。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李恺轩的消息：“到了给你消息。PS：冰淇淋很好吃。”
悦蓉握紧手机，腕上的手链在路灯下反射出柔和的光。她忽然想起今天在公园，有那么一瞬间，她完全忘记了悲伤，就像从前那样自然地笑了。
那一刻的感觉，就像阴霾中漏下的一束阳光，虽然短暂，却真实存在。
而带来那束光的人，已经承诺会再次回来。
[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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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青春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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