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启设计总部，空气里弥漫着项目截止日前的特有焦灼。设计一部和二部破天荒地被安排合作，负责“云上”酒店品牌一个重要的子项目——精品度假村的概念设计与视觉呈现。这对一部是常规操作，对二部则是难得的表现机会。
苏若然作为一部的新锐，也被委以部分核心设计任务。她几乎住在了公司，白天参与头脑风暴，晚上就在纪星礼那间堪比专业图书馆的书房里查资料、完善草图，常常熬到凌晨。
累，却充实得发光。
周五下午，联合项目进度会议。气氛却从一开始就透着诡异。
二部的项目经理正在展示他们负责的市场分析部分，一切看似顺利。突然，一部总监李薇的手机急促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低声跟旁边的副总监说了几句，副总监也面露惊愕。
会议被迫中断。
李薇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苏若然身上，眼神复杂：“刚刚收到消息，‘栖岸设计’昨天发布的新品概念，与我们这个项目的核心设计元素，相似度高达80%。对方发布时间，比我们内部定稿时间，早了整整12小时。”
会议室一片死寂。
“栖岸”是近几年势头很猛的一家竞争对手，以“借鉴”闻名。
“这怎么可能？！”一部一个资深设计师失声道，“我们的设计稿一直是严格保密的！”
“内部定稿后，接触过最终版完整设计稿的人，都有谁？”李薇的声音冷得像冰。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苏若然和另外两个最后负责整合文件、打印归档的员工。而苏若然，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连续好几天。
陈露娜轻轻“啊”了一声，用手掩住嘴，眼神里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恶毒，她看向苏若然，语气“担忧”又带着暗示：“若然，我记得……你前几天是不是总是最后一个走？还经常……唉，我不是那个意思，可能就是巧合……”
这话立刻引导了所有人的思路。另外两个被看的员工急忙自证清白，拿出各种证据表明自己绝无可能泄露。
苏若然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感觉到无数道怀疑、审视的目光钉在自己身上，像针一样扎人。她攥紧了手，指甲掐进掌心。
“我没有。”她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我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途径做这种事。”
“谁知道呢？”二部一个跟着陈露娜的女生小声嘀咕，“说不定人家出价更高呢？毕竟苏助理看起来……挺缺钱的。”
这话恶毒至极。苏若然脸色一白。
“够了！”李薇喝止，但眉头紧锁。泄露事件可大可小，尤其涉及核心创意，必须彻查。她看向苏若然，“苏若然，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你暂时停掉手上所有核心工作。”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纪星礼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显然已经知道了情况。
整个会议室的气压瞬间更低了几分。
陈露娜立刻抢着开口，语气委屈又急切：“纪总！您看这事闹的……我们二部辛苦做的分析，现在全白费了！一定是内部……”
纪星礼一个冷眼扫过去，陈露娜后面的话生生噎了回去。
他目光掠过脸色苍白的苏若然，看向李薇：“结论？”
“初步怀疑是内部泄露，接触过最终稿的人都有嫌疑，尤其是最后经手和保管文件的。”李薇客观汇报，“苏若然嫌疑暂时无法排除。”
纪星礼沉默了几秒，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然后，他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成立联合调查组，IT、行政、两部各出一个人。三天内，我要看到初步报告。”
他顿了顿，目光最终落在苏若然身上，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冰冷压力：“苏若然，你也加入调查组。”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苏若然。
让嫌疑人自己调查自己？
纪星礼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既然是你经手的环节出了问题，就由你去把它找出来。用证据和结果说话，比任何苍白的辩解都有力。”
他看向所有人，语气斩钉截铁：“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我不希望听到任何没有根据的猜测和谣言。否则，按泄密同罪论处。”
说完，他转身离开，没有再多看任何人一眼。
苏若然站在原地，手心里全是冷汗。她明白，这既是巨大的压力，也是一个机会——一个自己亲手洗刷冤屈的机会。
陈露娜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她不信苏若然能查出什么。
散会后，李薇拍了拍苏若然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纪总给了你机会，别让他失望，也别让一部失望。需要什么权限和支持，跟我说。”
苏若然重重地点了点头：“总监，我一定查清楚！”
接下来的三天，苏若然几乎不眠不休。
她像疯了一样扑在调查上。查监控（她最后走的记录确实对她不利）、查纸质文件流转记录、查内部通讯软件的聊天记录……但对方做得非常隐蔽，常规手段几乎找不到破绽。
压力像山一样压着她。一部同事虽然嘴上不说，但眼神里的疏离和怀疑让她难受。二部的人更是冷嘲热讽。
又是一个深夜，她抱着一堆打印出来的访问日志和流程记录，瘫在纪星礼书房的地毯上，眼圈通红，满脸疲惫和挫败。
“找不到……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书房门被推开，纪星礼走了进来。他似乎是刚应酬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和烟味，眼神比平时更沉。
他看到地上的苏若然，脚步顿了一下。
“还没死心？”他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
苏若然抬起头，看到他，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也顾不上什么上下级了，把手里一堆纸递过去，语无伦次：“纪总，所有明面上的流程都查过了，没有问题！监控也只拍到我最后走……但肯定有哪里不对！对方不可能凭空拿到设计稿！”
纪星礼没接那堆纸，走到书桌后坐下，揉了揉眉心：“所以？”
“所以……一定是通过非正常途径！比如……服务器后台的自动备份？或者某个有权限的人的私人设备接入过公司网络？”苏若然眼睛忽然亮了一下，这是她刚刚在极度焦虑中闪过的念头。
纪星礼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伸手打开了书桌上那台性能顶级的私人电脑，输入一长串复杂的权限密码，然后对着屏幕操作了几下，将屏幕转向她。
“公司的网络安防日志和服务器后台访问记录，最高权限才能调阅。”他语气平淡，“自己看。别指望我帮你找。”
苏若然心脏狂跳起来！这是最关键的核心证据！她连滚带爬地凑到电脑前，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代码和数据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书房里只有她点击鼠标和敲击键盘的声音。纪星礼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似乎并不关心结果。
突然，苏若然猛地停住动作，呼吸变得急促！
“找到了！”她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项目定稿那晚凌晨2点17分！有一个陌生的设备MAC地址，通过……通过设计二部副总监的私人□□权限，访问了服务器上的项目备份文件！访问时间持续了3分28秒！”
那个时间点，公司早就空无一人！而二部副总监，当时正在外地休假！
纪星礼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锐光。
“追踪那个MAC地址。”他言简意赅。
苏若然手指飞快地操作，利用纪星礼电脑的高级权限，很快锁定了地址注册信息和近期的网络活动轨迹——最终指向了二部一个平时沉默寡言、毫不起眼的男员工！而进一步排查发现，这个员工的银行账户在近期有一笔来自海外的、数额可疑的汇款。
真相大白！
巨大的委屈和愤怒之后，是如释重负的虚脱。苏若然瘫坐回地毯上，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她赶紧用手背擦掉，觉得丢人。
纪星礼看着她，沉默了片刻，难得没有出言讽刺。
“为什么……”苏若然声音哽咽，“就为了钱吗？值得吗？”
纪星礼起身，走到酒柜旁倒了杯威士忌，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利益和嫉妒，足够让很多人忘记底线。”他喝了一口酒，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这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要学会习惯，然后，保护好自己。”
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苏若然吸了吸鼻子，抬起头：“那什么有用？”
“实力。”纪星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让自己强大到别人无法轻易动摇，或者，聪明到能提前洞察并粉碎这些龌龊。就像这次。”
他把酒杯放在桌上：“报告明天早上交给李薇和调查组。现在，去睡觉。”
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苏若然看着他那张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却也格外可靠的脸，第一次没有感到害怕或抵触。
她低声道：“谢谢您……纪总。”
谢谢他的权限，谢谢他的……信任？或者说，是谢谢他给了她自证的机会。
纪星礼没回应，只是转身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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