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安静得可怕。他忽然想起不久前的某个晚上，也是在这里，那个小女人系着围裙，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锅里煮着面条，空气中弥漫着番茄和鸡蛋混合的、温暖又家常的香气。她偶尔会回头看他一眼，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藏不住的关心。那时，这个冰冷的空间似乎也有了那么一点温度。
而现在，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空寂。
胃部的抽痛感越来越清晰。他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几乎是鬼使神差地，他拿起了手机，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那边传来苏若然清澈又带着点疑惑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在外面：“……纪总？”
听到她的声音，纪星礼紧绷的神经莫名松了一丝，但语气依旧是他惯有的、听不出情绪的命令式：“在哪？”
“啊？我刚和同学看完电影，在等地铁呢。怎么了？有事吗？”苏若然老实地回答，心里有点打鼓，这么晚了他打电话来，还是这种语气，不会是工作出什么纰漏了吧？
“过来一趟。”纪星礼的声音透过电流，显得有些低哑。
“现在？”苏若然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都快十点了，“是有什么急件要处理吗？”她第一反应还是工作。
“……不是。”纪星礼顿了一下，似乎难以启齿，但胃部的不适和心里的空落让他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我饿了。”
“……”苏若然在那头沉默了好几秒，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饿……饿了？”大晚上十点，打电话给她这个前“厨娘”，说饿了？这是什么新型的折磨员工的方式吗？
“嗯。”纪星礼应了一声，似乎觉得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又补充了一句，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理直气壮的委屈？“想吃你做的番茄鸡蛋面。”
苏若然握着手机，站在地铁站喧嚣的人群里，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她该生气吗？好像有点。该觉得他无理取闹吗？确实很无理取闹。但奇怪的是，听着他那边过分安静的背景音，以及他那比平时似乎低沉沙哑了几分的嗓音，她心里那点小小的不满，竟然很快被一种更柔软的情绪取代了。
她想起他好像有胃病，这么晚还没吃？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而且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可怜？
呸呸呸！苏若然你在想什么！他可是纪星礼！怎么会可怜！
但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放软了声音：“……好吧。”
“地址发我，让司机去接你。”纪星礼立刻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仿佛早就计划好了。
苏若然：“……”好吧，资本家果然只会压榨劳动力。
她叹了口气，认命道：“好吧好吧，不用发地址了，我知道地方，我直接去地铁口等司机吧。”她想起上次他胃疼的样子，终究是有点不放心，“你……你先喝点热水垫一下。”
纪星礼在那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苏若然看着手机，无奈地摇摇头，转身朝地铁站外走去。走了几步，她又忽然想起什么，从随身背着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封面画着只可爱小猫的手帐本，仔细地塞回包里显眼的位置。
这是她最近搜罗的各种养胃食谱和听来的偏方，还有她记录的纪星礼大概的口味偏好和忌口。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记下来了，还宝贝似的随身带着。
半小时后，纪星礼的专属座驾停在了公寓楼下。苏若然跟着司机上了楼。
输入密码打开门，公寓里只开了几盏氛围灯，光线昏暗。纪星礼依旧坐在客厅沙发上，姿势似乎都没变过，只是听到开门声，抬头看了过来。
他的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淡淡的低气压里。
苏若然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她换好拖鞋走过去，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等着急了吧？我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
她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幸好，基础的食材还是有的，鸡蛋、番茄、挂面，甚至还有一小把青菜和几颗鲜香菇。
“番茄鸡蛋面是吧？很快就好。”她系上围裙，开始熟练地清洗番茄，打散鸡蛋。
纪星礼没说话，只是换了个姿势，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安静地看着她忙碌。
暖黄的灯光下，她纤细的身影在灶台前转动，切菜声、打蛋声、热油下锅的滋啦声……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声响和味道，一点点驱散了公寓里冰冷的寂静，也奇异地安抚了他隐隐作痛的胃和烦躁的情绪。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色泽诱人的番茄鸡蛋面就端上了桌。红色的番茄，金黄的蛋花，翠绿的葱花，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快吃吧。”苏若然把筷子递给他，自己则坐在他对面。
纪星礼拿起筷子，安静地吃了起来。他吃相很优雅，但速度不慢，看得出是真的饿了。
苏若然看着他吃，心里那点心疼又冒了出来。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你……晚上没吃饭吗？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
纪星礼动作顿了一下，没抬头，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苏若然抿了抿唇，站起身：“光吃面可能不够，我看还有香菇和青菜，再给你炒个简单的菜吧。”
没等他回答，她又转身进了厨房。很快，一个清炒香菇青菜也出了锅，绿油油、清爽爽地放在了他面前。
纪星礼看着那碟额外的菜，沉默了几秒，然后继续低头吃了起来，把面和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看着他吃完，苏若然心里才踏实了点。她收拾好碗筷，从厨房出来时，看到纪星礼正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眉宇间依旧带着一丝倦色，但脸色似乎比刚才好了一些。
她走过去，迟疑了一下，还是从包里拿出了那个小猫手帐本，有点不好意思地递过去。
“那个……这个给你。”
纪星礼睁开眼，看着她手里那个画风可爱的小本子，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这是我……最近没事记的。”苏若然脸颊有点发热，眼神飘忽，不敢看他，“就是一些……养胃的食谱，还有听说的偏方什么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你……你可以让家里的厨师看看……”
她越说声音越小，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管闲事。
纪星礼接过那个还带着她体温的小本子，指尖微微一顿。他翻开一看，里面是娟秀工整的字迹，仔细地记录着各种汤粥的做法、对胃好的食材，甚至还有一些穴位按摩的小图解，旁边还用彩笔画了可爱的标注。
他一页页地翻看着，久久没有说话。
苏若然有点忐忑：“就……随便记的，你要觉得没用就……”
“谢谢。”纪星礼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他合上本子，握在手里，抬眼看她，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似乎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很有心。”
苏若然的脸更热了，心跳也有些加速。她慌忙移开视线，绞着手指，想起自己来的另一个目的。
“那个……还有件事。”她鼓起勇气看向他，“我听说……明天周末，邻市的老城那边，有个很有名的老中医，特别擅长调理脾胃的。我……我查好了路线，也预约了试一下……就是……不知道你明天有没有空？能不能……陪你去看看？”
她说完，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觉得她得寸进尺或者多事。
纪星礼看着她亮晶晶的、带着期待和一丝怯意的眼睛，还有那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又软又涩。
他沉默着，就在苏若然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轻轻点了点头。
“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