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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悲伤沼泽与第一块基石

“愤怒荒原”的边缘并未因一次成功的疏导而改变它固有的色调。暗红色的光芒依旧在地底脉动,空气里的焦灼感挥之不去。但瘫坐在岩壁下的那名玩家,周身不再蒸腾狂暴的气浪,只有沉重的喘息和逐渐清晰的、混杂着痛苦与思索的眼神。

林序没有停留太久。她通过系统内置的简易记录功能,将首次疏导的数据——情绪光谱变化曲线、能量衰减速率、意识引导的关键节点——进行了归档标注。对她而言,这不仅是任务,更是宝贵的临床实验数据。

【基础权限已开放。】

【解锁:个人简易工作台(虚拟)。】

【解锁:环境情绪流实时监测(小范围)。】

【解锁:基础情绪能量采集与储存(上限:100单位)。】

系统界面多了几个图标。林序首先点开了【环境情绪流实时监测】。一副更精细的、类似等高线图的全息地图在她视野一角展开,清晰地标示出周围不同区域的“情绪污染”类型与浓度。

“愤怒荒原”是一片炽热的红,而在地图另一侧,则是一片沉郁的、几乎凝滞的深蓝色区域,标注为——“悲伤沼泽”。

新手任务已完成,初步适应了这个世界诡异的物理(或者说,情绪)规则。下一步,自然是扩大采样范围,验证“情绪疏导”方法在不同情境下的普适性,并尝试理解这个“情绪王国”更深层的运行机制。

“悲伤沼泽”是理想的目的地。

她迈开脚步,离开了这片依旧躁动不安的荒原。脚下的地面质感逐渐变化,从坚硬的“磨砂玻璃”变得湿软、粘稠,空气中那股甜腻与焦躁混合的味道被一种浓郁的、如同深海淤泥般沉重湿冷的哀伤所取代。每吸入一口,都仿佛有冰冷的重量沉积在肺腑,牵引着内心所有潜藏的不快与遗憾。

这里的能见度很低,弥漫着淡蓝色的雾气,雾气中偶尔会凝结出扭曲的、啜泣般的人形轮廓,又很快消散。没有激烈的咆哮,只有一种无孔不入的、仿佛能渗透灵魂的低沉呜咽,那是风穿过扭曲、低垂的晶簇时发出的声音。

林序调整着自身的呼吸节奏,意识高度集中,如同在充满麻醉气体的手术室里工作。她掌心的白色光丝自然流转,散发出温和而坚定的暖意,驱散着试图侵入她心神的负面情绪。系统面板上,代表她自身情绪稳定度的指针,始终在绿色区域轻微摆动。

前行了约莫一刻钟,监测地图上,一个异常的信号源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不是一个高浓度的污染核心,而是一个在深蓝色背景中艰难维持着的、微弱却相对稳定的白色光点。光点周围,有数条代表着“贪婪汲取”的暗紫色能量流,正不断缠绕、冲击着它。

“有其他‘玩家’在活动,状态异常。”林序得出结论,改变了方向,朝着信号源快速靠近。

穿过一片如同垂泪柳树般的蓝色晶簇林,眼前的景象让她目光微凝。

一小片相对干燥的空地上,一个年轻女子蜷缩着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一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不规则的水晶。那白光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护罩,勉强抵御着外围三道暗紫色身影的侵蚀。

那三道身影模糊不清,仿佛由粘稠的暗影构成,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是不断伸出触手般的能量束,抽打、吸食着白色护罩的能量。每一次抽打,护罩就黯淡一分,而那女子脸上的疲惫与绝望就加深一分,她怀中水晶的光芒也随之摇曳。

【分析:目标个体(编号217,自称“小雅”)。情绪状态:守护意志(55%),恐惧(25%),悲伤(20%)。持有物:“温和回忆结晶”(稀有)。】

【敌对单位:情绪掠食者(低阶)。行为模式:本能吸引并吞噬稳定、正向的情绪能量。威胁等级:低。】

“掠食者”?林序立刻捕捉到这个关键词。这个世界,不仅玩家在开采情绪,还存在以情绪为食的……原生生物?或者说,是这个世界规则下催生出的某种“清道夫”?

没有时间深思。小雅的护罩已经岌岌可危。

林序快步上前,她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掠食者的注意。其中一道暗影分出一股,如同毒蛇般向她激射而来,带着一种吞噬一切温暖与光明的冰冷恶意。

这一次,林序没有仅仅使用疏导的光丝。她抬起左手,系统界面中【基础情绪能量采集与储存】瞬间激活。一股无形的力场以她掌心为中心扩散开来,那股袭来的暗紫色能量在接触到力场的瞬间,就像水滴融入海绵,被迅速吸收、转化。

【能量采集:5单位(贪婪/混乱)。】

掠食者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似乎被这反常的“反向掠夺”激怒,又感到一丝本能的畏惧。

林序没有停顿,右手的光丝已然探出,目标却不是掠食者——那些东西更像是纯粹**的聚合体,缺乏可疏导的复杂心智——而是直接连接到了小雅周身那摇摇欲坠的白色护罩上。

光丝融入护罩的瞬间,林序感知到的是一片温暖却无比疲惫的“坚守”。大量的记忆碎片涌来,是关于家人、朋友、某个阳光午后……这些“温和的回忆”构成了她在这片悲伤沼泽中唯一的堡垒。但同时,恐惧与悲伤正在不断侵蚀这份坚守。

林序没有试图驱散小雅的悲伤和恐惧,那是不现实的。她做的,是如同加固堤坝一般,将自己的理性与平静,作为一种稳定的“结构力”,注入到那层护罩之中。同时,她通过意识传递过去一个清晰的认知:

“回忆是锚点,不是囚笼。你的悲伤,证明了那些温暖的真实。”

这个认知,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火堆里投入了一块干柴。小雅猛地抬起头,看到了林序平静而坚定的眼神。她怀中那块“温和回忆结晶”骤然一亮,原本摇摇欲坠的护罩瞬间稳固、甚至向外膨胀了几分,将那几只掠食者逼退了一步。

也就在这一刻,林序左手采集到的、属于“掠食者”的混乱能量,在她的引导下,并未储存,而是经过系统的初步纯化,剔除掉最狂暴的部分,转化为一股中性的、略带刺激性的能量流。

她将这股能量,模拟成“轻微的挑衅”与“警觉”,精准地投射向那三只掠食者。

掠食者们本就是依靠本能行事的低阶存在。突然感受到来自同类(在它们简单的感知里,林序的能量操作方式很怪异)的“攻击性”信号,内部短暂的“协作”瞬间瓦解。它们互相猜忌、嘶吼,最终放弃了对这块难啃骨头的围攻,转而互相纠缠、吞噬着,消失在深蓝色的雾气中。

危机解除。

小雅脱力地松了口气,护罩缓缓收敛,但她依旧紧紧抱着那块水晶,警惕又带着感激地看向林序:“谢……谢谢你。它们……那些东西,总是被我的‘回忆’吸引……”

“因为它们匮乏,而你拥有。”林序言简意赅,同时观察着小雅和她怀中的结晶,“你的情绪能量很特殊,在这种环境下能保持稳定。”

“我叫小雅,”女子稍微放松了些,“我……我不知道怎么战斗,只能尽量躲着。这块水晶,是我刚来这里时,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找到的,它让我觉得……没那么难受。”

林序点了点头。看来,这个世界并非只有掠夺,也存在一些天然的、倾向于“秩序”或“稳定”的资源。这很有趣。

“这里不安全。你的能量特征像灯塔。”林序陈述事实,“需要建立一个更隐蔽的据点。”

她没有询问,而是直接提出了解决方案。这是一种基于理性判断的最高效沟通方式。

小雅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我……我可以跟着你吗?我虽然不擅长战斗,但我对这片沼泽还算熟悉,知道哪里相对安全,也知道哪里……有更多像我一样,不太想争斗的人。”

更多“不想争斗”的人?

林序目光微动。这意味着一群潜在的、可供观察的样本,甚至是未来“诊疗”和“秩序重建”的基础。数据采集和社会学观察可以同步进行了。

“可以。”她应允,“带路,去你知道的安全点。”

在小雅的引导下,她们在悲伤沼泽的边缘地带,找到了一处被巨大、安静的深蓝色晶簇环绕的凹陷地带。这里的“悲伤”情绪浓度较低,且流动平缓,不易吸引掠食者,也远离其他主流玩家的活动路径。

林序动用新解锁的【个人简易工作台】,这只是一个虚拟界面,但可以辅助她调动自身储存的情绪能量和周围环境中的零散能量,进行一些基础的构筑。

她采集周围相对惰性的“平静的哀伤”能量,混合着从掠食者那里采集转化来的中性能量,如同编织一张无形的大网,在这片凹陷地带的入口和上方,设置了一个简易的“情绪伪装层”。它不能防御攻击,但能极大程度地屏蔽内部稳定的情绪信号外泄,使其从外部探测起来,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随后,她又用类似的原理,构筑了几个简单的、能提供微弱照明和安定心神的“情绪锚点”,分布在这个小小的据点内。

当最后一个锚点设置完成,这片小小的区域,虽然依旧弥漫着淡淡的哀愁,却多了一种难得的、令人心安的秩序感。

小雅惊奇地感受着这一切,看向林序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林序则调出系统界面。在据点成型的瞬间,一条新的提示出现:

【检测到稳定秩序场建立(微型)。】

【“文明诊疗”进度:0.001%】

【解锁新功能预览:当秩序场规模或稳定性达到一定标准,可解锁“初级情绪图谱深化分析”及“定向情绪疏导协议”。】

进度条动了,虽然只是微乎其微的一小步。

她站在据点的边缘,望向外面那片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情绪废土”。愤怒、悲伤、恐惧……还有更多未知的区域。这里有掠夺者,有掠食者,也有像小雅这样渴望安宁的迷失者。

她的诊疗记录上,已经写下了第一个案例,找到了第一个助手(尽管对方可能还没意识到),建立了第一个“无菌操作台”。

理性已然出鞘,并且证明了其价值。但这仅仅是开始。要对这个病入膏肓的世界进行根治,她需要更多的数据,更强大的工具,以及……对这场“疾病”本源更深刻的认知。

高等文明的实验场?她目光沉静。任何实验,都需要对照组,都需要变量,也都会存在……漏洞。

她,林序,或许就是那个最大的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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