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前哨的氛围因那个无法被疏导的“绝望样本”而变得凝重。小雅依照林序的指示，日夜不停地记录着那个男子周身能量的细微变化，以及那个隐藏标记信号的任何波动。数据如溪流般汇入林序的虚拟工作台，但解析工作却如同在黑暗中摸索一块光滑的冰，冰冷且无从着力。
【未知协议干扰信号】。系统的这个判定像一根刺，扎在林序的思维核心。她无法容忍一个无法理解、无法定性的变量存在于她的研究范围内。常规的情绪疏导模型在此失效，这意味着必须建立新的分析框架。
她将工作重点暂时从环境样本采集转向了对“标记”的专项研究。利用据点内相对稳定的能量环境，她开始进行一系列高度危险的主动探测实验。
首先，她尝试复现最初发现标记的方式。她再次将精神力凝聚成探针，但这一次，目标不是那个绝望的男子，而是她从其周围环境中小心分离、并经过多重能量屏障隔离的一小缕被标记的绝望能量。
探针接触的瞬间，熟悉的警告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林序没有立刻撤回。她强行稳定住探针，忍受着意识层面传来的、如同高频噪音般的干扰感，记录下信号更详细的频率特征、能量衰减模式，以及其与绝望能量结合的紧密程度。
“结构高度嵌入，几乎与基础情绪粒子耦合……不像后期附加，更像……同步生成。”林序喃喃自语，快速在工作台上记录着观测结果。这暗示着，标记很可能在个体进入这个世界，或者情绪产生剧烈波动的初期，就被植入了。
紧接着，她进行第二项实验：能量属性测试。她动用据点储备的各种情绪能量——纯化的悲伤、警惕的焦虑、甚至是从掠食者那里采集的混乱能量——去冲击、侵蚀那缕被标记的能量。
结果令人心惊。无论是正向还是负向的情绪能量，在接触到被标记的绝望时，都如同泥牛入海，被其同化吸收，反而使得那缕能量稍微壮大了一丝。唯有她自身“文明诊疗系统”产生的、带有秩序属性的白色光丝，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阻隔其扩散，但也无法将其消除。
“它对常规情绪能量具有……吞噬和转化特性。唯独对‘秩序’或‘诊疗’属性表现出惰性，甚至……排斥。”林序眼神锐利，“这像是一种针对性的防御机制，或者说，识别机制。”
第三项实验，也是最大胆的一项：信号溯源。她假设这个标记并非独立存在，而是一个更大网络中的节点。它是否需要与源头通信？是否能反向追踪？
林序设计了一个精巧的“数据陷阱”。她动用大量储备能量，在虚拟工作台中模拟构建出一个虚假的、情绪剧烈波动的“意识信号”，并将其频率调整到与标记信号尽可能接近。然后，她将这团虚假信号作为“诱饵”，小心翼翼地靠近被隔离的标记能量。
起初，标记毫无反应。但当林序模拟的“情绪波动”达到某个临界值时，标记内部那个微弱的信号点，骤然亮了一下！
极其短暂，但清晰无误！并且，有一股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脉冲，试图向着某个特定的、远离据点的方向传递信息！
林序瞬间切断了“诱饵”与标记的连接，并动用全部精神力，在那股脉冲消散前，强行记录下了它的矢量方向和大致能量层级。
【检测到短程定向信息传递尝试。】
【信号指向性分析：大致方位已记录（相对于当前位置）。能量层级：极低，疑似心跳信号或状态报告。】
成功了！尽管未能破解信号内容，但确定了标记并非孤立，它会向一个“上级”汇报特定情况。而且，汇报的触发条件，是“剧烈的情绪波动”？是样本失去了研究价值？还是……达到了某种“实验指标”？
就在林序准备进一步分析捕获的脉冲数据时，异变突生！
那缕被隔离的、原本相对安静的标记能量，在经历了“诱饵”刺激和脉冲传递失败后，突然变得极不稳定。它开始剧烈震颤，内部的绝望能量如同沸腾般翻滚，那个微弱的标记信号发出刺耳的、只有林序能感知到的尖啸！
紧接着，它猛地自毁了。
不是消散，而是以一种高度有序的方式，瞬间分解为最基础、毫无特性的情绪粒子，连同那个标记信号一起，湮灭无踪，没有留下任何可供分析的残骸。
林序面前隔离屏障内，变得空空如也。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只有虚拟工作台上记录下的数据，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林序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空荡荡的隔离区。自毁程序。如此干脆，如此决绝。这进一步证实了其“人造物”的本质，以及幕后存在对信息管控的严密程度。
“林序姐！”小雅的声音带着惊慌从外面传来，“他……他好像有变化！”
林序立刻走出临时实验室。只见那个一直蜷缩着的绝望男子，身体正在微微抽搐，脸上死寂的灰黑色稍微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茫然。他周身的绝望能量浓度正在缓慢下降，但并非被疏导，更像是……失去了核心支撑后，自然的逸散。
标记消失，强加于他的“绝望”状态也开始解除？还是说，因为他失去了“报告”价值，被主动放弃了？
林序没有急于上前，而是先用系统进行了一次全面扫描。
【目标个体情绪状态：茫然（60%），虚弱（25%），残留悲伤（15%）。混乱度：35%。标记信号：未检测到。】
“标记消失了。”林序对小雅说，语气平静，“他的绝望正在被动消退。”
小雅松了口气，但看到林序凝重的表情，心又提了起来：“这是……好事吧？”
“不确定。”林序摇头，“我们清除了一种外部干扰，但并不了解这种干扰被移除的后果。他的意识在长期深度绝望后骤然放松，可能会产生新的问题。需要密切观察。”
她走到那名男子面前，尝试用温和的光丝接触他。这一次，没有了那种黑洞般的吞噬感，光丝顺利融入，传递过去一丝安抚的意念。
男子缓缓抬起头，眼神依旧空洞，但嘴唇嚅动了一下，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光……吵……”
林序目光微凝。光？吵？是指标记信号的自毁尖啸吗？他能感知到？
她不动声色，继续引导着能量，帮助他稳定当前的状态。同时，内心深处的疑团越来越大。
标记、汇报、自毁、被标记者的潜在感知……这些线索碎片，正在拼凑出一幅令人不安的图景。
“情绪王国”不仅仅是一个试验场，它更像一个高度监控、数据采集，并且会主动清理“异常样本”的……实验室。
而她，林序，这个绑定了“文明诊疗系统”的变量，已经触动了这个实验室的警报系统。
她抬起头，望向据点外那片永恒不变的、暧昧的暗紫色天空，目光仿佛要穿透这层帷幕，看到那隐藏在背后的、冰冷的“观察者”之眼。
溯源已经开始，尽管惊动了目标。下一步，就是沿着那个脉冲的方向，主动去寻找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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