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会动,指节修长,有点温热。
极有可能是伏尸的手。因为是伏尸,所以会动。因为刚变成伏尸没多久,所以尚未冷却。
城主口味真够重的,还有往床底下塞尸体的癖好?
还不如是老鼠呢!!!
明塘强忍着恶心,深吸一口气,紧握住那只手,不让它有更多动作。
左偏殿极僻静,即便是素衣摩擦的声音也极容易被察觉。因此,他无法迅速翻身,只能先遏制住那只手,慢慢转过去。
他是朝左侧躺着的,耐着性子缓缓翻过去,先是变成了平躺。再翻过去一点,身子微微朝右.倾。
随着身子一点点朝右转,他本来被压在身下的左手得以腾出来。他活动了一下左手,狠狠地想:“伏尸是吧。敢摸我,等我转过去,就把你头骨捏碎,让你变尸块。”
转过去一点、再转过去一点,大半个身子都朝右.倾时,明塘眼中燃起杀意。
朝右转定的一瞬,左手对准伏尸的后脑,迅速按下。
伏尸朝前一倾,迅速避开,同时出手,反制住明塘的左臂。明塘的手猛地顿住,在这一刹——
伏尸因为朝前一避,鼻尖恰好贴在明塘的鼻梁处,下唇蹭在明塘的上唇上。
霎那间,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座火山,滚烫的岩浆一路从脚涌到天灵盖,灼热到足以熔死所有人。
岂有此理!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气得心跳加速,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只有冷静了才能想办法脱身”……可是,他正在被一具伏尸占便宜呢,怎么冷静得下来?!
他们现在,从头到脚都紧紧缠在一起,近得都能感受到伏尸的鼻息……等等……
活尸哪来的鼻息?有鼻息的,只能是活人。正常的活人。
明塘头脑中的火山,当即爆了,更难受了——
不是伏尸,是变态啊啊啊啊!
他连姑娘的手都没有摸过,他连姑娘的嘴都没亲过,他还是个黄瓜大小子呢!!
这人谁啊!!!
这时,那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疑惑和恼火,嘴唇动了动,他明显地感觉到,那人的嘴唇朝上弯了弯。
还有脸笑???
那人握紧明塘的手腕,不慌不忙地,将明塘的手一路往上挪,挪到自己的发间。
明塘的手被迫抚过柔滑的头发丝,摸到一件冰凉的发饰,细长、有点弯曲、尾部有几颗极小的珠子。
明塘的身子一僵。
金蛇珠铃?
大师兄?
虽然他没有问出声来,但对方却已猜到他心中所想,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松开了他。
明塘心头的怒火消去大半,活动了一下手腕,在大师兄的掌心中写道:“你身上的香味呢?”
兰慈靥在明塘的掌心中写道:“已掩藏。”
他想了想,又写道:“你怎么在这?”
兰慈靥写道:“话太多,懒得写,等会说。”
明塘了然,正要抽回手,手腕却又被兰慈靥握住了。兰慈靥的指尖不轻不重地在他的掌心划过,他觉得手心有点痒,不由得微微蜷了蜷五指。
掌心中的话是:“地板真硬,你躺过来给我靠一靠。”
果然是兰慈靥的风格。明塘彻底放下戒心,默默回了一句:“想都别想。”
他长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会儿呼吸后,里衣都贴在了胸背上,潮湿粘腻。这才发现,方才因为太紧张,不觉出了一身热汗。现在又和兰慈靥依偎着,衣衫都被汗浸湿了。
他静悄悄地往后退了退。
岂料,还没躺好,兰慈靥的手忽地在他后背一按,他毫无防备,鼻梁猛地磕在兰慈靥的鼻梁上,嘴唇撞在兰慈靥的嘴唇上。他瞪大双眼,因为靠得过于紧密,甚至觉得瞪眼时抬起的睫毛,也扫过了兰慈靥的睫毛。
他强忍鼻梁的疼痛,在兰慈靥的掌心中迅速写道:“你干嘛???”
兰慈靥没有答话,按压他的手愈发使劲,示意他别动。
这时,后背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按声音的远近判断,应该是城主走到了床前。
明塘本就侧躺在靠外侧的位置,城主走过来时,那脚步声仿佛就在他的耳边扫过。
头顶的床板上传来窸窸簌簌的声音,像是纸张的摩擦声。紧接着,那脚步声便又从近变到远,停在桌案前。
嘎吱。桌前的椅子被拖了拖。
好吧,床板狭窄,兰慈靥应该是怕他稍一退会挤出床底才有此举,并非有意碰他的嘴。不过,明塘转念一想,饶是如此,他也还是很不能接受自己被一个男人亲了两口的事实。
若是兰慈靥略带歉意,他也就不计较了。偏偏,兰慈靥是一个很恶趣味的人。他感觉到兰慈靥的嘴角又扬起来了。
调戏他对兰慈靥来说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
明塘思来想去,越想越气,碍于身体不能轻易动弹,只好张开唯一能动的嘴,一口咬下去——
后背上的手顿了顿。虽然不知道兰慈靥此时作何感想,但明塘自认为是大仇得报了。他把兰慈靥的手拿开,一点一点翻过身,拿后脑勺对着兰慈靥。
嘻嘻。你疼吧?我爽了。
兰慈靥一动不动地躺在黑暗之中,如同一条发现猎物的蛇,双目闪烁了一下,脸上没有悲喜,只是静静地蛰伏在暗中,贪婪地盯着猎物,嘶嘶吐了吐杏子,舔去嘴唇上嫣红的血珠。
明塘翻过身以后,虽说后背还是免不了要跟大师兄挨着,但毕竟不用脸贴脸了,心里总还是舒坦许多。他根据脚步声确认了城主不在床边后,将床单微微卷起一道难以被察觉的缝隙,窥视着偏殿。
不远处的桌案上的香炉里插了三根降真香,烟气垂直而上。城主正伏在桌案上写字。写了几张之后,挑了一张放在香炉中焚了。
距离较远,城主的字又奇丑无比,明塘无法完全辨认。唯独几个小字,可能是练了很多遍,写得还有点“字”的样子。分别是月、琼、花、君,在认出这四个字的瞬间,明塘不由得皱起眉头。
难不成,这排字是“北原圣境月氏琼花君”?
城主在用降真香请琼花君临坛?
当纸被烧成一把灰后,在无风的情况下,笔直向上的烟雾开始缓缓飘转、变形。
有仙临坛之象!
用香请仙、有仙回应,在修仙界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然而,明塘却感到非常怪异。因为城主是魔,还是个虐杀无数修行者的大魔头。
明塘心道:“怎么回事?魔头请琼花君临坛,为何琼花君不仅不灭掉魔头,反而还愿意跟魔头沟通?”
香雾飘飘卷卷,像是在回应城主的话。城主看见香雾变了形状,先是咧嘴一笑,漆黑的双眼非常明亮。然而,随着香雾的形状频繁变动,城主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
再之后,城主的嘴角愈发向下撇,整张脸越涨越红,连眼中也布满了血丝。突然,他猛地站起身,大袖一挥。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飞起来,黑色的墨飞溅一地。
看上去,城主是和琼花君发生了争执。
城主扯着粗哑的嗓子大喊:“为什么!你总是这样!”
香雾又一次变了形状。这一变,城主暴怒更甚,一把将香炉砸了出去,怒吼道:“胡说!你就是嫌我脏,嫌我恶心!”
“都是骗我的!都是骗我的!”
香炉“哐啷”一声砸在墙上,摔了个粉碎。香灰落了一地。三根香折断,烟雾也就不再变化。
城主在偏殿里又砸又踹,发了一通疯之后,呆滞了半晌,突然浑身瘫软,跪在香炉前大哭了起来。
明塘心道:“城主戏还挺多。”
看着看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有点热。一转脑袋,下巴就磕到了兰慈靥的头顶。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兰慈靥贴了过来,正越过他的肩膀和脖颈间的缝隙,看城主的戏。
感受到兰慈靥的体温,明塘不自然地想躲。床板下又挤又黑,他这一动,肢体难免蹭到对方。兰慈靥明显僵了僵,在他的掌心写:“别乱动。”
明塘无语了一下,回道:“你压到我脖子了。”
兰慈靥微微往上抬了抬头,支起胳膊,用自己的胳膊支撑着脑袋。
然而,兰慈靥的位置一改变,明塘却更难受了。他想调整一下姿势,可还没动多大幅度,身子便是一沉,又被按住了。
兰慈靥又在他的掌心中写写划划:“别乱动。”
明塘写道:“你的佩剑顶到我腰了。”
兰慈靥沉默半天,没有说话。反而更用力地按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怎么会有这么缺德的人?
明塘简直要被气笑了,正盘算着该怎么回击,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只能先停手,再一次掀开一点床单。
一看,便是一愣。
这个大魔头……是在哭吗?
只见城主捡起被折断的降真香,想要拼回去,即便是利用真气把香接上了,可一点燃,那香却又自己断了。
城主喃喃道:“你又不理我了。你就是嫌我不乖,嫌我肮脏,嫌我恶心……”
说着说着,城主的声音越发委屈。说到后来,索性往地上一坐,哇哇大哭起来。哭声极大,吸引来好多只鬼怪聚在窗边。上一刻还在哭泣的城主,一发现外界动静,双目血红地剜了鬼怪一眼,提剑走出偏殿。
殿外传来连绵不断的尖叫。
确认城主走远后,明塘终于可以松一松筋骨。他狼狈地从床底下爬出来,活动了一下被压麻的身子后,不禁开始思考。犹疑道:“这个城主,该不会是琼花君的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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