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俞怔愣一瞬，手指触着冰冷中带有余温的相机外壳，他注视着面前的人，心里就好像徒步走在无尽楼梯上，踩着踩着，忽然落空，整个深陷下去，落空感吞噬他的心，但又有一根羽毛，很轻很柔，扫过他的心，颤栗一身。
少年无声接过灰色相机，垂眸安静地按下按钮，然后在许植的角度调试下，他半空举着相机，摄像头对着自己和旁边的人，“我开始录了。”
从眼前的相机前置屏幕里看见身旁的少年开始笑着双手合十准备许愿了，“我要许愿咯，小鱼。”
少年颇为认真又含着笑意的眼看着裴俞的侧脸，然后撇头闭上眼开始心里许愿了。
前屏上的录制时间还在继续变化，少年持着相机，目光停在屏幕上自己身旁的人。
这个时候的许植特别安静，他侧着脸，面前的烛光摇曳，在少年的头发上生出光影，一动一动的。
可能是凑得近的原因，裴俞听见某位寿星的喃喃。
“我的愿望很简单，希望我和梳子他们的友谊长存，还有就是，祝愿小鱼能开心安乐，没有烦恼……”
接着，小寿星抬起眼皮，半身前倾着吸气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在最后一根熄灭后，少年转过头去看，刚好和注视他的人对视，少年笑得恣意：“录下来了吗？”
突然撞上视线，就像做了贼一般的裴俞吞咽了几次口水，别过视线去按下按钮：“录下来了。”
他刚录制好，身后就探出一只手，摸过他的手臂去拿住相机，然后那只手就带着相机从他的视野消失。
许植没有点开视频，反而是将相机搁在玻璃茶几台上。“视频晚上慢慢看，小鱼，我们一起切蛋糕吧！”
少年的声音明朗，没等裴俞回神，自己的右手就被他拉过去，少年的动作很小心，抓着裴俞的手腕，给他手里放了把塑料小刀。
裴俞盯着他的操作，没有反抗也没有言语，只是特别安静地看着，安静地握紧手里的刀，接着温热的大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许植握住他的手，两只手重叠紧贴。
刚握上，许植就迅速扭头看某人的反应，只见裴俞跟发呆一样不说话，但是在他看过去没一会儿，对方就抬眸盯着他。
这种感觉和那天两人三足时一样。
“怎么了？”裴俞看着他，忽然开口。
“啊——没什么，怕你介意。”
许植见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随即重新握紧了些，带着裴俞的手从蛋糕上方中心轻轻划下。
蛋糕被分成了八份，许植拿着蛋糕自带的盘子，用塑料刀抵在一块蛋糕下面抬起盛在盘子上。然后递给已经坐回沙发上的人：“吃块。”
蛋糕被接过去，裴俞在茶几上拿了个叉子，却不急着吃，“你刚刚许愿的时候，是不是说出来了？”
“嗯。”许植咬下一大块蛋糕，奶油还蹭到他嘴边，他迟疑几秒，随后点头，含糊着回答。
“说出来不灵的。”少年的声音好听，他叉出一块蛋糕含着。
但又顿住，这个时候，说这个，会不会心存别意，他心里给自己嘴上拍了一下。担心对方会埋怨他突然来这一句，裴俞默默想好怎么解释的措辞了。
“啊——”许植看着他的已经，似乎猜到裴俞心里想的大概了，说：“我知道说出来不灵了。”
“因为，我知道。”
许植顿了顿，继续开口。
“梳子他们和我的友谊很深，怎么可能会没有呢？小鱼你也一样，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嗯……”
这个语文偏科的人说着说着就住了嘴，原因很简单。
他想不到再多的词了。
尴尬的他拍了拍裴俞的肩，掩盖尴尬，颇有长辈的语重心长：“总之，小鱼同志，我们都是会幸运的。”
……
裴俞这个晚上后悔了。
许植坐在转椅上，背对着门口杵着的裴俞，从书包里面拿出几本教材，然后又往书架上拿了几本题测、辅导书。
这架势是要？
没错。
就是要辅导他的学习了。
裴俞万万没想到，这个傻/逼居然还会在自己生日这天晚上拉着他学习！
他想破门而出。
但是公交车晚班已经没了。
草。
裴俞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许植根本不知道门口的人在想什么，整弄好后就从旁边拉过来另一个转椅，冲门口的人扬声：“小鱼——在线一对一辅导开课了！”
裴俞想揍人。
怎料坐着的人挂着笑起来走向他，给他拉过去了。
裴俞内心已经在呕血了。
他感觉自己是走在刑场的路上，没有英勇就义，也没有路易十六那样摸不着头脑，他是在生不如死。连侩子手都是笑眯眯的。
他从来没有这么恶心学习过。
这就是学霸辅导学渣的感受吗？
虽然他知道自己和学渣是有打引号的区别的。
但是他已经体会到那些人被学霸逼着辅导的恐怖了。
在班上不仅要受到每次考试下来学霸断崖式排名的支配恐惧，而且还要被热心学霸拉着学。
他体会到了，他知道错了。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他想睡觉了。
没错，第一次被辅导书，题测哄的要睡了。
“小鱼，认真点，看题。”
热心的侩子手戳了戳他的手臂正色道，“你看懂这道题的思路了吗？”
“许植。”裴俞说的话带着一丝死感和绝望，他在草稿纸上写了个数字，然后说：“我会做了，今晚一对一教导课可以结束了吗？”
许植知道他没有听自己的讲题思路，但是看见他在纸上迅速写下了这道题的答案，心中不免有些讶异，不过很快被对方憔悴的面神带了过去。
他瞥眼看卷子上方亮着的手机屏幕，已经凌晨一点二十了。
也就是说，他给裴俞讲解一道题用了一个多小时。
他对上裴俞几欲绝望的眼神，心里虚了一下，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了一会才开口：“那啥……结束吧，小鱼同学对这道题已经懂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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