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靓抱着两个法式长棍走在雾蒙蒙的异国街头。
欧式建筑整齐地列在道路两侧，陆嘉靓无心多看，沿着小路走得飞快。
实在是太冷了啊……
纵使她很没形象地裹了一件棕色的肥大棉袄，还系了围巾戴了帽子，将黑色长发都裹得严严实实，但就是感觉绵绵不绝的刺骨寒意不断从衣物里任何一个小缝隙钻进来。
再看见街道旁那几个只穿了呢大衣优雅前进的高个黄毛外国人，陆嘉靓由衷佩服。
在棉衣口袋里的手机这时候连连振动了三下。
“谁的消息？”
陆嘉靓小声嘀咕了一下，被迫停下脚步、摘下手套，露出纤细的手指。
她张嘴哈了一口热气才掏出手机解锁屏幕，看见消息来源，皱了皱眉。
“你在哪儿？”
“我来看看你。”
“放心，就我一个人，他不跟我一起。”
陆嘉靓眼不见心不烦，一个标点都没有回复，重新将手机塞回口袋里，继续往自己租的小公寓赶路。
手机屏幕在她口袋里又闪烁了一下：这么绝情，二哥的消息都不回？
绝情的陆嘉靓又绕过好几个街口才看到自己那座偏僻的黄色小公寓。三楼窗户外的花架上，已经看不出种着的是什么植物的小花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是不是该把它收进来，换个土，明年春天种点新的，好养活的。”陆嘉靓漫不经心想：“算了，没钱。”
正要拐弯进公寓楼下的铁大门，她的脚步一顿。
一个穿着黑色呢大衣的修长身影立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在踢地上那可怜兮兮的一点积雪，带着深棕色皮手套的手里还握着一只手机。
陆嘉靓立刻扫视附近还有没有别的人或者车，最后收回目光，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就要绕过他进去。
呢大衣男人下意识抬起头，见到是她，露出一个微笑:“嗨，靓靓，好久不见。”
陆嘉靓脚步不停，恍若未闻。
“哎哎哎。”陆承和急了，长腿一迈，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嘴贱道:“你穿成这样我都没认出你来。”
那真是太可惜了，你没认出来就好了。
陆嘉靓心里不断吐槽，脸上仍是面无表情。
她对陆承和找到这里来毫不吃惊。以陆家的人脉关系，找不到这里反而会让她觉得奇怪。
陆承和上下打量陆嘉靓为了保暖毫无审美的装扮，啧啧啧起来:“我发你消息你怎么不回。”
“回不回都一个样，”陆嘉靓毫不客气地回嘴:“你不还是站在这里了。”
“二哥好伤心。”陆承和假惺惺抹了抹眼泪，朝公寓里努了努嘴:“不邀请我进去坐坐？这里好冷。”
冷死你算了，穿这么点，装什么酷哥，还以为自己十八岁呢。
陆嘉靓一言不发在前面带路。
两个人沿着窄窄的楼梯上了三楼，陆嘉靓掏出钥匙开了门，狭小房间已经一览无余，
叠得整齐的蓝色格纹被子。
盖着碎花桌布的陈旧桌子。
一切整洁有序。
陆承和目光扫到橱柜里看上去很久没拿出来的碗筷和橱柜里的微波炉，开口问:“平常不在家里做菜？”
陆嘉靓瞥了一眼他，把手里纸袋包装的法式长棍放到桌子上，打开暖炉，拿出热水壶开始烧水。
出国留学多年，她始终热爱喝烧开后的水。
待把热水壶的电插头插进插座后，她才背对着陆承和小声道:“我在努力还钱。”
陆承和一开始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想明白后他顿时气结:“没人让你还钱，你就在这里好好过日子可以吗？”
“……”回答他的是一室沉默。
陆承和举手求饶，气结地坐到了室内唯一一把椅子上，脱掉了呢外套，随手搁在椅背，露出里面的深蓝色毛衣，换了个话题:“打算拿到RIBA Part2证书再回国？”
“嗯。”陆嘉靓应了一声:“我耽误了一年……如果顺利的话，明年就可以了。”
陆承和看了一眼桌子上厚厚的一堆书和不逊色于书堆的笔记，检查似的随手挑了一本翻阅起来，动作一顿，一会儿后点了点头:“也好，明年你回来二哥请你吃饭。”
“看把你瘦的……”陆承和有些不满意陆嘉靓脱掉肥大棉衣后，里面竟然是这么瘦小的身材。
水也烧开了，麦片也泡好了。
陆嘉靓把切下来的一块法棍就着麦片一起吃，简陋的一餐看得陆承和直皱眉头。
等到陆嘉靓咽下最后一口，他站起身:“我走了，送送我？”
陆嘉靓不好拒绝，看到桌子上书堆里的一本速写本还放在原来的位置，稍稍松了口气，又重新穿好外套，陪着他慢慢走到楼下。
两人站在铁门口大眼瞪小眼，雪还在静静地飘，陆承和突然叹了口气:“幸好他没来，就你那楼梯，他想上去都费劲。”
陆嘉靓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移开眼神，不想回答。
“去看看他？”
“……不去。”
“他一下飞机就咳嗽得厉害，这里的鬼天气对他来说太冷了。”陆承和试图替那人卖惨。
“我还要画图纸。”
“去吧，你好歹也是做姐姐的。”
陆嘉靓被陆承和的一串进攻弄得下意识就后退一步，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陆承和像是看穿了她，一把握住她的手臂，脸上仍是温和的笑容，手上的力气却是不容置喙:“去吧，靓靓。你们不是仇人。”
陆嘉靓退无可退，想跑也跑不了，被迫点了点头。
陆承和心情很好地带着陆嘉靓拐过一条街，停在一辆黑色林肯前，如果忽略上面醒目的罚单，这辆车属实是赏心悦目。
陆承和的嘴角抽了一下，把罚单随手扔进车里，启动汽车。
温暖的车和舒适的座椅令疲惫的陆嘉靓昏昏欲睡，陆承和很没有眼见力地问:“你平常就吃那些？”
这嫌弃的口气……
陆嘉靓在心里撇了撇嘴，无精打采回答:“我空余时间有在面包店打工，店长人很好。”
换句话说就是面包是送的，不需要钱。
“你……”陆承和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怪不得我给你的银行卡金额从不见少。”
陆嘉靓耸耸肩，没有回答，闭目养神。
事实上除了面包店打工和帮导师做项目，她还积极参与着各项兼职。
她以为两人的目的地会是在医院，结果没想到是在酒店停车场。
沉默地跟着陆承和坐电梯来到楼上，穿过走廊时，她朝窗户外面看，能看到不远处市中心的国立博物馆和美术馆。她之前跟着学校里的朋友去过一次博物馆展览，当时朋友还感叹这座酒店的地理位置和奢华外观，没想到今天她就有幸亲临这个地方，连带着感觉脚下的地毯都额外柔软。
陆承和领着她停在一个房间外面，敲了敲房门，开门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士，拿着笔记本和一支深黑色的钢笔。
钢笔不错……陆嘉靓的目光锁定在钢笔笔帽上，形似L和A的两道金蓝色线条交织成一个圆弧形，是路安银行的LOGO。
年轻男士像是有些意外在这里看见一个女人，但很快收回目光侧过身让了一条路:“陆总正在开会。”
“好的。”陆承和拎着陆嘉靓的衣领进到里面。
偌大的套房被井然有序地分割成好几个功能区，宽阔的客厅空空荡荡，显然开会的人都在会客厅里。
陆嘉靓百无聊赖地环顾起室内装修，装模作样在一副室内油画前驻足欣赏。
她喜欢随手画点东西，但对油画其实毫无研究，一会儿后便移开视线。
年轻男士端着一杯热水经过她身边时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向左侧的一个房间，推开房门，对着里面的嘈杂氛围说了一句sorry。
房门关闭，隔绝了里面传来的隐约咳嗽声。
陆嘉靓只好看向了陆承和，发现陆承和早就脱掉了外套斜倚在沙发上，长腿翘成二郎腿，悠闲地玩起了手机。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一边手指在手机上动得飞快一边回答:“爷爷奶奶想退休了，叔叔现在又专心开展外业，我爸和我哥……就先不提了……”陆承和皱了皱眉：“总之家里银行的生意，爷爷有意让里面这位接班。”
陆承和朝会议室的方向拱了拱嘴。
“……”
“你在怀疑？”陆承和抽空抬头飞快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好吧，说实话，我一开始也怀疑，一个看不见的人怎么主导全球的路安银行。现在不得不服。”
陆嘉靓终于找到还嘴机会:“所以你甘心给他当保镖？”
她还是对自己被迫来到这里耿耿于怀。
陆承和丝毫不介意被挑拨离间:“我没有这个才能，也对什么金融数据毫无兴趣。这一切还不如你背后那副仿画有意思。”
他露出一个坏笑:“而且，能为我亲爱的表弟服务，我深感荣幸。”
陆嘉靓被他的不要脸震惊，坐到沙发另一侧，继续补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被陆陆续续的脚步声吵醒，睁开眼睛，几个身材各异的洋人从会客厅里走出，面带倦色。
他们脚步没有多停留，有的对着两人轻轻点头，有的人伸了个懒腰迅速离开了这里。
会客厅门开着。
不知为何，陆嘉靓突然开始紧张起来。
三年了，整整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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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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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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