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3日
那天,我妈把我从家里赶出去了。
没错,就这么直接给撵出来了!
您猜怎么着?就因为我在家刷了个讲评书的视频。听得我那叫一个上头啊,觉得这人说得真棒!
一时兴起就跟我妈秃噜了一句:
“哎,妈,我以后也想当个自媒体主播!就说书那种!”
您问这人干啥的?嗨,就跟以前茶馆说书先生差不多,不过搁网上说!
我又补了句:“这多好啊!您看现在多少年轻人干这个?”
“要是真能说得好,不光有意思,还能帮到人,指不定还能赚不少钱呢,是吧?”
结果我妈一听,脸“唰”地就沉下来了,跟罩了层寒霜似的。
“自媒体”?她眉头拧得死紧,“网上说书?那不跟你表姐当初搞的什么直播一个路数?!”
她嗓门陡然拔高,“你忘了你表姐叫人坑成啥样了?工作丢了,钱也搭进去!哭都找不着调门!”
这在她眼里,准保是顶顶“不务正业”的活儿!
她“腾”地站起来,手指头差点戳到我鼻尖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
“正经班儿不上!净想这些歪门邪道!网上是啥好地方?那都是虚的!骗人的!能当饭吃?!...... ”
偏偏那时我耳朵嗡的一声,后头更重的话像隔着层水,嗡嗡隆隆没听真切。
我妈一看我眼神发直,以为我故意藐视她的“圣训”,火气“噌”地顶到了天灵盖!
“滚!你给我滚出去清醒清醒!” 她根本不听我那句带着哭腔的“我没有啊!我在听啊!”,那股子蛮劲儿上来,一把揪住我衣领,连推带搡就把我往外撵。
我一个趔趄,拖鞋都差点甩飞一只。
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巨响砸上,那声音又沉又闷,震得我脚底板发麻,心也跟着猛地一坠。
好大的力气。没想到这么老大人了还......
我TM当时蹲地上都懵了。发生啥了这是?
外头天都擦黑了,我身上就一件短袖,连手机都是攥在手里刷视频那会儿顺手带出来的。
脑子里嗡嗡的,全是老妈那声“滚!”,还有她指着门口,气得发白的脸。
“不是...... 真赶我走啊?”
兄弟,哦不姐妹,你,来真的啊?像干嘛啊这是,日子还过不过了?
我对着紧闭的家门,感觉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七月天里愣是打了个哆嗦。
委屈、丢脸、还有一股子说不清的愤怒,混在一块儿往上冲,堵得嗓子眼发紧。
但是不甘心啊,使劲扑打门:“妈!我对不起!你能开门么!妈!妈!”
“妈!”
“...... ”屋里人没吱声。
就当我要接受事实要跑路的时候,我妈突然咳嗽两声,我眼“刷”一下就亮了,可没想到最后她说:
“做什么自媒体!你有这个苗子我就该先扼杀!罚你在门外待一晚上!别来见我!!我烦!!”
我TM你这话还不如放我鸽子呢啊?你...... 算了。我酸了。
感觉那会儿眼涨涨的,有点想哭。不过还是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心想这事儿来的如此突然,要不我走吧。省着嫌我烦。
想了半天下楼,来到小区门口,寻思着,去哪啊。
翻着长长的手机通讯录,手指悬停又放下。
说实话,能在这会儿、这种情况下投奔的,除了我发小——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友好、熟悉、可靠的人,还真没其他人能帮这个忙。
要不是我现在没钱什么的,光杆司令一个,才不去麻烦其他人。
“喂?老张!张徽!!”
我哆嗦着手指头胡乱戳,电话一通,没等他“喂”完,我声音就劈叉了,带着哭腔。
“我完犊子了!我妈...... 我妈真把我撵出来了!就在家门口!!我...... 我连鞋都没换!”
好巧不巧的是,这会儿雨水点子开始往下砸,冰凉地拍在脸上,跟我脸上的热乎劲儿混在一起,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啥。
老张听着动静,在电话那头估计也傻了:
“我靠?!因为啥啊?又咋的了?你说说你...... 哎,别哭别哭啊...... 你在哪?原地别动!”
“哦对了千万别淋着!我马上到!”
他那边背景音是拖鞋趿拉地的声音,还有他扯着嗓子喊“妈!我出去一下!急事!”的动静。
也就十来分钟,他那辆破电动车叮咣乱响地冲到我面前。
路灯底下,他看着我这副落汤鸡加丧家犬的德行,啥也没问,一把拽过胳膊上后座,递给我伞:
“走走走!先上我家再说!拿好伞啊,可别淋感冒了。”
我当时整个人像块被雨水泡透了的抹布,又冷又沉,脑子木木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那股子冲上脑门的委屈和愤怒,被冰凉的雨水一浇,像是暂时冻住了。只剩下一种巨大的茫然和空洞,塞满了整个胸膛。
也没吱声。一路子只管撑着伞,不过是机械地撑着,雨水斜打进来,湿透了半边肩膀也浑然不觉。
张徽骑车骑得老快,车架子咣当乱响,他嘴里还不停地叨叨:
“哎哟我...... 这叫什么事儿啊...... 别怕别怕啊...... 马上到家了...... 淋着没?伞打低点儿...... ”
他磕磕巴巴的,显然也是又急又懵,搜肠刮肚地想找点话安慰我,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倒是不在乎他说什么,在这冰冷的雨夜里,身边有个熟悉的热源,就已经是溺水时抓住的唯一浮木了。
到了老张家,那熟悉的暖烘烘的饭菜味儿,还有他爸妈看电视的声音,一进门就把我冻僵的魂儿勾回来一点。
可这“家”的感觉越暖,我心里那点憋着的难受就越压不住。
他老妈一看我这模样,放下手里的遥控器,马上站起来:
“哎哟!这,这怎么了孩子?快进来快进来!淋成这样!老张,快,麻溜的,给姑娘拿条干毛巾!”
见老爸快步走过,老张也赶紧帮忙拿拖鞋外套。
张徽他爸拿着大毛巾过来,他妈妈接过来,往我湿漉漉的脑袋上一罩,轻轻揉了揉。
我披上外套,换上老张给的拖鞋。感觉粗糙但暖和的手掌用力搓了搓我的肩膀:
“孩子先擦擦。有事慢慢说,不急。”
就这一句“不急”,还有那毛巾上的洗衣粉味儿,像根针,一下子把我心里那个鼓胀的气球给戳破了。
刚才在雨里强压下去的委屈、被赶出来的难堪、还有对未来的茫然,“哗啦”一下全涌了上来。
我低着头,不管不顾一屁股坐沙发上,用毛巾死死捂着脸。肩膀抖得控制不住,眼泪混着雨水,根本止不住。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鼻涕泡都快出来了,狼狈得要死。
“我...... 我就说...... 想做个说书主播...... 呜...... 她...... 她说我不务正业..... 就...... 就把我...... ”
我抽抽噎噎,话都说不利索。
“呜...... 她...... 她一听就炸了!非说跟表姐一样...... 是不务正业...... 就...... 就把我...... ”
猛地吸了下鼻子,想起她最后那句“你忘了你表姐吃的药了?!”,心里又揪了一下,哭得更凶了,
“我,我也干不过她啊...... 一个练家子儿,再加上那把子脾气一上来...... 谁揍得过她啊...... ”
“那会儿我被拉出去的时候,早懵了,根本没反应过来。”
“她咋回事儿啊你说,咋恁应急啊...... 我,我寻思着...... 她也吃药了啊...... ”
张徽他娘挨着我坐下,轻轻拍着我的背,那力道又轻又柔,跟俺娘平时吼我的嗓门儿完全不一样。
“傻孩子,哭啥,不哭了嗷,多大点事儿啊。”她声音温温和和的,“你妈她是被吓怕了。你表姐那档子事儿,把她魂儿都吓掉一半,落病根儿了似的。”
“她不是不疼你,是怕你再摔进同一个坑里,急火攻心才失了分寸。”
“自媒体咋了?现在多少年轻人干这个?能说会道也是本事啊!”
“快别哭了啊,看这小脸儿哭的,花了都。”
“就是,”张徽他爸递过来一杯热水,塞进我冰凉的手里,“先喝口热的暖暖。天塌不下来。”
“你妈肯定是因为你表姐的事儿你说是不,你想想,她当时叫人给欺负了,你妈自然是担心的。”
“就是,这都不要紧,你妈其实只是不让咱这种情况重蹈覆辙,她本意是好的对不对?”
“对啊,她这不老毛病了。而且本来她心里就过不去这个坎,一急起来肯定点火就着。尤其沾上这事,跟触了她逆鳞一样。这个我们也要理解。是吧。”
“等她消消气,缓缓神儿,再好好跟她说道说道。但跟长辈沟通也得讲究个方式方法,对不对?”
他说着,和张徽妈交换了一个带着点忧虑又无奈的眼神。
“还有那个谁,小徽你怎么也不知道给你发小弄点热水啊,一点眼力见儿没有!” 张徽爸朝儿子努努嘴。
张徽刚才看到我杯里的水快喝完时,急急忙忙拿了个茶壶过来。没想到叫他爸那么一说,反倒懵了,只是木讷地点点头。
“嗯,哦哦。我,我看她水要喝完了,这么渴,再倒一杯。”
我一看就把手伸过去,示意他赶紧倒水。
“哗啦啦。”
“咕咚。”
热水又顺着喉咙滑下去,暖意一点点蔓延开。张徽他妈的手还在我背上轻轻拍着,像哄小孩儿。
我慢慢止住了那丢人的抽泣,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像被掏了个洞,像被狂风卷过后的旷野。
家是TM的肯定回不去了,至少今晚肯定不行。
“小禾,你饿么,我给你温饭啊。”
“嗯...... 没胃口,不了。”
然后我沉默了好长时间。期间老张他妈就一直半搂着我。
耳边小心翼翼的呼吸声和抽噎声混搅一起,没有其他动静,所以我感觉他们挺尊重我。
等缓过劲儿来,老张一看表,快凌晨了,飞快瞥了他爸妈一眼,又看看我,像是在征询。
只见他挠挠头:
“那啥...... 要不,你今晚先睡我屋?我打地铺,哦,或者我睡沙发也行,都成!”
我抬头,看着张徽爸妈关切的眼神,再看着张徽那副“哥们儿挺你”的表情。
——“行吧。”
刚答应,他爸开口了:
“再说怎么着,也不要紧的,姑娘你要是不方便,张徽那小子睡沙发也没问题。皮糙肉厚的也硌不着他。”
“你爸说得对,你皮糙肉厚的,沙发将就一晚没事儿。”
说完,张徽他妈又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带着点安抚的意味,仿佛在说“别担心,就这样安排”。
屋外的雨好像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屋里客厅灯光格外明亮,温暖包裹着我。
俺发小咋跟亲的样这么好啊......
我吸了吸鼻子,把最后一点哽咽咽回去,手指用力攥紧了温热的杯子。
“叔,姨...... ” 嗓子还在发哑,但声音稳了些,抬起头,努力扯出一个不那么难看的笑容,“那...... 那我今晚...... 就麻烦你们了。”
“哪里的,怎么这么大人了光说客气话?”
“就是啊,这都不要紧的嘛。先休息好再说其他的。”
“我马上就给你铺床去,哦,你放心,这些都是客用的被褥,保准干净,暄乎的,平常我都洗晒过。”
“嗯。”
“真不行,我呢,再和你妈聊聊。真不行就在这里住着吧。阿姨和你叔还养不起两个孩子么!你说是吧!”
一顿暖心话下来,我终于不那么难受了,应道:
“好,谢,谢谢啊。”
“那就太好了,小禾,我给你拿洗漱的东西去,那个...... 晚上有什么事儿,就和我说,和爸妈说,一定不要自己抗啊,听见没?”
我抬起头,毛巾差点从肩上滑落。窗外雨声不知何时突然大起来,似乎盖过了老张的唠叨。
所有的都离我而去,愈发远了。刚才那场翻天覆地的风暴所带来的喧嚣和冰冷,被隔绝在了另一个虚无的空间。
我在这里坐着,突然觉得世界和内心都清静了,勾了勾唇角,回应道:
“知道了,我又不是不懂。”
“行,那咱先收拾收拾自个儿,我给你弄床铺,行吗?”
“...... ”
“嗯,好。”
于是我们又忙各自的。
洗漱时我看着镜子前的自己,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平静感,像温热的泉水,缓缓注满了那个被掏空的角落。
水龙头哗哗地淌着,像瀑布,像海浪。我望着那水流,心里默默想:
姨,叔,还有老张,真的谢谢你们。
——写于25年8月8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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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些令人难忘的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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