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蒋令钰也看出了这些，在旁边急得就快要说话了。
颜蕴乔本想再往里走，往佛龛那边再看看，谁知才迈步身后忽然起风，后脑勺一凉，一瞬间扎起的长发发丝横飞。
不等她回头去看是怎么回事，身旁蒋令钰比她更先一步偏头看出端倪，一个暴起拉着她就往门外冲。
她们进门还是风和日丽，此时却狂风大作，天色陡然暗沉。
风沙狂舞，她俩逆着风往前跑，被吹得眼睛都睁不开，跑了半天都像是原地打转根本没有多靠近门口一点。
奇怪的是明明风大得都能把她俩卷起来了，那四扇殿门却纹丝不动，连带着殿里的所有陈设都没一点受到强风影响的意思。
目的这么明确，就是冲她俩来的。
渐渐的，颜蕴乔和蒋令钰就从各自奋力往外冲变成了双方越靠越近，几乎背靠背紧贴在一起才能稳住身形。
随着风势不降反增，颜蕴乔觉得自己不止耳朵边是呼啸的风声，连太阳穴两侧都“突突”地疼，脑子仿佛出现了不间断的轰鸣声，腮帮子也跟被刀刮似的，甚至出现了隐隐的昏沉感。
不能说话，她只能试着带起和蒋令钰紧握的手指向不远处的门后。
先挪去那边避一避，待会再见机行事冲出门。
颜蕴乔想得简单，真使劲握着蒋令钰右手抬起时才从过强的风力冲击里感觉出她右手的无力。
颜蕴乔猛地一凛，即刻扭过头察看蒋令钰的情况。
结果却瞥见蒋令钰双眼紧闭，脚下虚浮，完全是被风和她的身体架在了中间才没有倒下去。
不要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啊啊啊。
颜蕴乔表情空白了片刻。
只不过想到还没结的尾款和最后出副本还得一起出去，嗓子眼里的呼之欲出的尖叫被她默默咽了下去，认命似的弯下一点腰，试图半背着蒋令钰前进。
然而她低头垂腰没往前挪两步，眼前就一片发花，眼皮掀掀合合几下，再睁眼眼前竟然换了幅景象。
吹得昏天暗地的风消失了。
靠在她背上的蒋令钰也不见了。
甚至脚下踩着的石板地，身处的大殿也变成了水泥路和夜间的街道。
真见鬼了。
颜蕴乔望着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场景，慢慢站直了身子。
没记错的话。
3、2、1……
“你好，请问香樟堂路怎么走啊？”
问路声如约而至。
颜蕴乔稍微撇过脸去就看见一双微微睁大眼，嘴角扬起故作友善无辜的脸。
就这一个简单的问路，她都记不清自己有过多少次不同的回答了。
告诉他怎么走但拒绝陪同他去；
告诉他怎么走且答应带着他去；
装作没听见；
直接跑开。
等等等。
但是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都是她会被这个陌生男人一刀割喉而死。
就像被事先设置好的程序，又或者只是既定事实的无数次重映，反正好像她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唯一不同的是她在这些无尽的重复里突然某一天能保留下完整的记忆，并且此后的每一次死亡记忆都一点不落地带进下一次重复里。
人怎么能反复死去呢？
颜蕴乔不可自拔地陷入了对久远过去的回忆，而没得到她回应的男人又问了一遍：“你好，我手机没电了，真的不知道怎么走，可以麻烦你帮帮忙吗？”
身体也借机凑得更近了。
颜蕴乔睨了他一眼，有些想笑。
在她还不知道这是一场副本游戏，剧情里的人只分为boss和npc，而所有一切只在有玩家进入副本后才会迎来转机前，她也曾为了无法摆脱的死亡节点感到恐惧、怨恨。
恨到看见这张脸上的眼睛鼻子嘴都想活挖下来，踩烂。
毕竟被割喉的死法实在是太深刻了，那种撕裂般的疼痛，鲜血从喉管里涌上来，喉咙眼里被争先恐后涌出的血堵住，想吐又吐不完呼吸也呼吸不上来，短短几十秒里就失去意识，再也醒不过来。
连自己到底是窒息死的，还是失血过多死的都不知道。
四目相对，男人见颜蕴乔始终不说话，他嘴角微动似乎想继续说些什么，可他的右手却悄默声背到了身后。
忽的，白光一现。
一把水果刀毫无征兆冲着颜蕴乔的脖子就狠狠刺去。
他的速度很快，目的明确，一看就是要她命的。
曾经她为了躲过这一刀，特意去报班做力量训练，是早也练晚也练，为的就是能在死亡节点出现前有足够的力量和速度。
走运的是很久之前她就已经能做到这点了。
再重来一次，也一样。
她早就不畏惧所谓的循环了。
电光闪石间，颜蕴乔盯准那锋利无比的刀尖，一个偏头撤步就躲了过去，赶在男人变砖方向再次刺来前，右腿一脚踢中他手腕。
“铛”的一声，水果刀应声落地。
颜蕴乔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拳头抡圆了就往他头上砸。
力道之大，哪怕他紧接着双手抱头护住，仍然没一会就被打得满头是血，整张脸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整个人连连后退，站都站不稳。
颜蕴乔看准时机，捡起地上的水果刀就一刀扎进他大动脉。
鲜血喷溅让她短时间里视线都被红里带橘的颜色占据，再也看不见其它。
一个平时伪装得人模狗样，背地里却专门在夜里猎杀女人的连环杀人犯就是这个副本的boss。
原本的规则应该是玩家会被分为受害人和追凶者两波。
谁能抓到凶手把他捉拿归案，谁就能达成逃生通关条件。
而这一切本来都和她没有关系。
脸上黏糊糊的，这幻境做得还挺真，连触感都还原了。颜蕴乔抹了把脸，想擦干净脸上被溅到的血，可这一抹，场景再度变换。
满地的垃圾，满满当当甚至铺平了大片地面，不远处更是堆积如山。
花花绿绿，恶臭扑鼻。
这是哪？
颜蕴乔有些不明所以。
她见到刚才那场景就猜到这幻境应该是和玩家心里的阴暗面有关，所以会重现出玩家记忆里的某个时刻。
她怎么不记得她有和这垃圾场有关的记忆？
踩在这些垃圾上走两步就能听见塑料挤压发出的“沙沙”声，不知道游戏又搞什么鬼，颜蕴乔只能捏着鼻子皱着眉往里走。
好不容易才从垃圾堆上面走到实实在在的泥地里，又看见几只硕大如猫的老鼠从她跟前窜过去。
要不是看见那细长的尾巴，她真要以为是猫了。
不过这种卫生条件的地方养出什么变异东西好像都正常。
这样的想法刚起，就听“嗖”“嗖”两声，不知道从哪射出两块石头，精准打进还没来得及窜进垃圾堆里的两只老鼠身上。
老鼠抖了两下就不动弹了。
顺着声音往左边一瞧，就见一个脸色青白，身穿发黄T恤的高瘦少年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弹弓。
她盯着人从远到近看了半天才恍惚发现这人好像是蒋令钰。
虽然是瘦脱相了，但是五官轮廓还是大差不差的。
这是蒋令钰没进游戏前，且还没成年的时候吧，看着神态和现在都有好大出入。
尽管很想喊蒋令钰，但她一直牢记着不能说话，硬是把嘴又给闭上了。
准备弯腰去捡老鼠的蒋令钰察觉到有人一直盯着她看，缓缓抬起了眼睛。
也是这时候颜蕴乔才发现，原来蒋令钰的眼白部分居然这么多，微微上抬眼看人就有种下三白的既视感。
眼神里满是陌生和审视。
颜蕴乔：“……”看上去不认识她了？？
恐怕是陷入回忆太深了。
没办法，颜蕴乔只能举起双手来，以示自己没有威胁。
蒋令钰仍旧警惕的打量着她没什么信任的意思。
……开不了口，真没招了，
颜蕴乔不得已又后退了几步，留出足够的缓冲地。
看这天空灰暗灰暗的，也不见一点云，反而像块抹布罩在上面一样，感觉这和她自己的那个世界不太一样。
见她识相退开，蒋令钰也没多作停留，毕竟看她也不像是她们这个星域的人，或许只是乱入了而已。
望着蒋令钰提着两只老鼠走远的背影，颜蕴乔隔了好一会才沿着老鼠淌下的星星点点的血迹跟上去。
越跟着蒋令钰往前走，这个场景也就跟着一点点往外延伸，只是无论场景边缘变得多宽，仍然随处可见垃圾和废弃物。
没有植被，没有高楼，只有阴郁的天和一望无际的荒凉和脏乱。
这样看，游戏里的玩家还真是被游戏从各个世界里搜罗出来的。
她一直一直在想这个游戏到底是怎么在运行，这些反复被重启的副本又是为了什么。
玩家，boss，副本目前来看是构成游戏的三要素。
如果要击穿这个游戏，是不是也得从这三个方面下手，逐个击破，
可惜这种事情除了摸索，根本没有人能给她提供答案。
颜蕴乔脑子里思绪纷杂，脚下却跟着走到了一处聚集区一样的地方。
入目之处全是高高低低的帐篷和棚子。
地上脚印错杂都有些找不到痕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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