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敞一步步靠近受伤的小狗,离小狗只剩一米的时候,他蹲下身,没有继续向前。
“过来,别怕。”他轻声呼唤。
小狗夹着尾巴,看看高敞,又看看身后的三轮车。幸好两边的车子都绕道或者减速,没有让小狗再次受惊。
高敞盘腿坐到地上,弯下腰让自己尽量显得矮小,并不断用柔和的声音鼓励它。
几分钟后,小狗终于向前挪了几步。高敞慢慢伸出一只手,小狗把身子向前探,小心翼翼地闻了闻高敞的指尖。
高敞纹丝不动,但心却快要跳出胸口了,他生怕任何大幅度的动作都会把它吓跑。
小狗熟悉了高敞手上的气味后,尾巴慢慢竖起,开始小幅度地摇摆。见它没有跑,高敞大胆地摸了摸它的后背:“别怕,让我检查一下。”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小狗的全身,没有发现明显的开放性伤口,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小狗似乎感受到高敞是在帮它,慢慢放下防备,用鼻子蹭了蹭高敞的耳朵,冲他摇了摇尾巴。
直到此刻,高敞才敢去碰它受伤的前爪。他轻轻地摸了一下,小狗立刻发出一声疼痛的呜咽,条件反射似的收回了爪子。从前肢弯曲的角度和小狗的反应来看,不是骨裂就是骨折。
他环顾四周,寻找何煦的身影。他看到何煦正在不远处引导车流,指挥着后面的车辆变道,给自己和小狗留出安全空间。阳光从何煦的身后照过来,让他的轮廓格外清晰。
何煦看向这边,注意到高敞的目光,朝他跑过来。
“需要什么?”何煦平静地问。
“它的前爪可能骨折了,要赶快拍片、固定。”高敞沉声说。
“好。”何煦没有丝毫犹豫,“你先带它上车,我马上就来。”
高敞抱起小狗,坐回车上,目光追随着何煦的身影。
何煦快步走向翻倒的三轮车。那里,交警已经到达,正处理着事故。高敞看到何煦在和交警以及目击者交谈着什么,时不时用手比划,还拿出手机做了记录。
几分钟后,何煦跨过隔离带,向自己走来。高敞看着他稳健的步伐,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他轻轻抚摸着小狗的背,小狗也蹭了蹭他的手心,嘤嘤的声音慢慢平息。
何煦发动车子,果断掉头,往医院方向开。
他瞥了一眼高敞和他怀里的狗:“它有项圈和名牌吗?”
高敞抱起狗的时候就查看了,他摇摇头。
何煦叹了口气:“那边的大爷说,翻车之前,这只狗确实是在三轮车上的。”
“那车主呢?”高敞立刻追问,“情况如何?”
“救护车把他拉去了三医院”,何煦看了一眼高敞忧虑的眼神,“拉走的时候还能说话,别担心。”
“那狗……”高敞低下头,摸了摸它的耳朵。
“交警说可以先带走治疗,”太阳有点刺眼,何煦把别在衬衫上的墨镜取下来戴上,“我留了联系方式,等车主情况稳定,交警会联系我们。”
高敞没说话,侧过身看着窗外。
何煦似乎觉察到了高敞的情绪变化:“别想太多,回去好好给狗检查治疗。”
高敞点点头。
何煦放在支架上的手机震了一下,他双手握着方向盘,用下巴示意高敞:“帮我看看谁的消息。”
高敞从沉思中惊醒,赶紧腾出一只手,拿起何煦的手机:“‘村花’发了一串问号。”
何煦笑出声:“那是核桃,她今天也轮休对吧,我叫她去医院等我们。”
高敞被何煦用的备注逗笑:“你都不叫她姐吗?”
“我初中蹿个儿,比她高之后就没叫过了。”
高敞本来担心小狗的伤势、担心主人的状况、担心该如何让狗与主人团聚,但随着何煦的一阵胡诌,他的心情也放松下来:“今天本来要请你吃湖边的烧烤的……”
“烧你个头,”何煦骂了他一句,“你抱着条瘸腿狗,我还赖着让你请我吃烧烤,像话吗。”
高敞笑出声,点头附和:“也对,那只能再找时间了。”
他话刚说完,何煦就打了转向灯。迷你卡车减速停在了医院门口,核桃穿着便服已经等在那里了。
何煦下车把货箱的尾门放平,高度刚好和诊所里的检查台差不多,他又从车里找出一条毯子铺在上面。
高敞把小狗侧放在何煦准备的临时检查台上,对核桃说:“右前肢中度至重度跛行,免负体重,没有看到明显的开放性伤口。”
核桃点点头,先是握住小狗的爪子感受体温并检查肿胀情况。接着,她从肩膀开始,用手指轻轻按压,寻找痛点。
在摸到肘关节附近时,小狗龇牙呜咽,核桃暂停检查:“可能是尺骨骨折,需要赶快拍片确定严重程度,再决定是手术还是打石膏。”
她抬头看着两人:“说说吧,什么情况?”
何煦把去赤沙湖、三轮车翻车、主人被拉走这一系列事情简单地解释了一遍。
核桃听完,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们两个,站过来。”
高敞一直挺拔地站在一边,核桃这话是跟何煦说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卡车货箱里,一边身子慵懒地倚着挡板。
高敞和何煦对视了一眼,都觉察到核桃语调的变化。何煦虽然没有站起来,但出于尊重,坐直了认真听。
“我可以免费做初步的检查和简单的处理,但这只狗需要拍X光,需要打石膏,甚至可能要开刀。”她审视了一下两人,“这些需要用到医院设备的治疗,必须走正规的流程。”
“我……”高敞想说他可以先垫付治疗费,但被核桃打断。
“听我说完。现在主人在医院,什么情况我们不清楚,到时候人家不认账单,也不认可我们的治疗,怎么办?你打算垫钱对吧?”
高敞被看透,局促地点点头。
“能用钱解决的都不叫事,”核桃继续说,“万一车主不要这只狗了,你们想好怎么办了吗?”
“送去流浪动物救助站。南桥那家最近不是刚扩建?”何煦说。
核桃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拔开小狗的上嘴唇,观察了一下它牙齿的状态来判断年龄:“你说得容易。假如你要去救助站领养,有一只可能有后遗症的八岁骨折狗,和一只健康的一岁幼犬,你选谁?救助站资源有限,他们也要做选择的。”
气氛一下就凝重起来,高敞看着远处不语。
“我不是想泼冷水,”核桃看到高敞失落的表情,语气稍微缓和,“但你们必须想清楚,救它很容易,但救了之后的责任与困难可能比你们想象中大。”
何煦沉默了一会儿,问:“如果不治疗会怎么样?”
“可能一辈子都会瘸腿,可能会感染,可能需要截肢,可能……”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何煦又恢复了之前倚着货箱挡板的慵懒姿态。
他看向高敞:“治不治?”
高敞坚定地点点头。
“最坏的结果能接受吗?”何煦接着问。
“能。”
何煦跳下货箱,抱起小狗,往医院大门走:“你俩还唧唧歪歪什么,等着我去给拍片儿吗?”
治疗室里,核桃点开小狗的X光影像,把骨头上的缝隙指给高敞看:“只是骨裂,做外固定打石膏吧。”
“好。”高敞安抚着小狗,熟练地把它右腿的毛剃干净。
他准备好内衬绷带、石膏绷带和浸渍用的温水,站到一边,给核桃腾出位置。
“你来,我打辅助。”核桃说。
“啊?”高敞抠了抠手指,有些犹豫,他还从来没有独立给动物打过石膏。从准备工作到塑形,再到最后缠外层绷带,每一步稍有差错都可能会导致复位不密合、压力疮或者疼痛。
核桃看出他的顾虑:“最后我会检查的,你大胆做。”
小狗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治疗台上,眼睛像蒙娜丽莎似的随着高敞的移动而移动。
高敞深吸一口气。第一步是缠内衬绷带,防止摩擦损伤,这一步兽医助理经常做,他没有觉得很紧张。核桃稳住狗,高敞只用了五分钟就缠好了。
“很好,缠石膏绷带是同样的步骤。”核桃鼓励道。
高敞把石膏绷带浸泡到温水里,拧干,用同样的手法一圈一圈地缠在狗受伤的腿上。绷带上的熟石膏遇水后会快速硬化定型,核桃检查了一下平整度和角度,认可地点点头。
最后一步,在外层再缠一次绷带固定。核桃打开抽屉,里面放着各种花样和颜色的外层绷带,她把高敞叫过来:“选一个你喜欢的。”
高敞觉得这个决定比他刚才回答何煦“治不治”时要难多了。他翻来翻去,最后选了一个深绿色画着白色爱心的绷带给小狗缠上。
他看了一眼手表,整个过程只花了二十分钟。
高敞开始理解核桃刚才在停车场跟他们说“救它很容易”这句话的意思了。
“送去住院部吧,”核桃最后检查了一遍狗的绷带,“注意疼痛管理和血液循环。”
“好。”
高敞在笼子里铺了一层柔软的垫子,把快睡着了的小狗轻轻放下。小狗打了个哈欠,绿色的前腿搭在笼子边缘,格外显眼。
住院部的门被推开。
“你们给它穿的这是什么?”何煦走过来蹲在小狗的笼子跟前,“绿色秋裤吗?还画了爱心,好土!哈哈哈哈哈。”
“这是外层绷带,固定用的。”高敞认真地解释,然后加了一句,“款式是我选的。”
“你的审美我不敢恭维。”何煦蹲在高敞身边,轻轻推了他一下,逗了他一句。
高敞噗嗤一下就笑了:“这是医用的!能有款式选就不错了。”
何煦也笑了笑,然后问:“卡比现在情况怎么样?”
“卡比???”高敞惊讶地问,笼子里的狗也突然抬起头看着他们二人。
卡比的尾巴轻轻摆了摆,黑亮的眼睛在听到熟悉的名字后闪烁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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