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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师这职业特殊，为了不被惊扰，所以能特批个小住处，虽然小，但是清静。
眼下已经快入夜，沈絮将腰牌撤了，从房里翻出一座生锈的油灯座，借着微光给点燃，勉强能在这简陋的房里过睡。
他来这也才两三日，沈絮做事又快，除了必要时候，事情没做完之前他是不会乱走的，因此头一回没能让人得逞。
这一回恐怕是趁着他外出之际，赶忙安了个名头在他头上。
只是不知为何，朱珂明明是头一回见他，却能一眼认得出他来，若是说是凭借着沈砚的长相而记住的，却也太夸张。
朱珂此人，为了权力，害死之人无数，哪里会记得这么深。
除非是日日夜夜都看着，看久了，所以在看到其胞弟后，会如此熟稔。
沈絮翻找的手指一顿，脑中忽然冒出个不太可能的猜想。
——沈砚是不是还没死？
这一点微小的希望一旦从心头燃起，就如星星之火般瞬间燎原，瞳孔间闪着异常明亮的光。
“扣扣。”
不知谁敲的门，沈絮放下手里的笔，去开了门。
“……楚大人？”
“嗯。”楚翊扫过他身后，“怎么如此简陋？你没去领被褥么？”
“晚些绘了图，小人会回外廷歇息的，多谢楚大人关心。”沈絮说，“夜深露重，楚大人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楚翊说，“明日松溪湖畔有水亭春酒宴，本是为了庆祝指挥使家中姨娘诞子设的，恰好你来了，就顺道当接风宴办了，你记得来。”
方才不提，现在又提了？
沈絮满腹疑虑地想要推拒，岂料楚翊跟谢恒不同，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下了令：“来的都是大人物，切莫晚了时间。”
都是大人物，何必叫他？
沈絮只感觉心中有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涌了上来，他甚至在想如若让谢恒替他回绝掉，这个办法的可行度有多高。
直到楚翊说出那句：
“指挥使叫我给你带一句话。”他说，“那里会有你要的东西。”
“……”
“……”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沈絮才像是忘了自己的本心般，恭顺道：“小人知道了。”
……
……
＊
殿里回廊环绕中建了座庭院，佳木葱郁，池水碧波，从廊下延伸了条精致的鹅卵石路，直通幽亭，那方石桌上摆着各式精致的甜点，许多都是高德顺没见过的，不免好奇。
“殿下，这是什么？”
他一指一碟白玉盘子乘着的圆滚滚的金黄色事物，谢恒顺着方向去瞧，随口说：“泡芙。”
“泡芙？为什么叫泡芙？”
“你别问那么多，也不可能教你。”谢恒说，“到时候你学了之后又往外传，千百年之后指不定又要变成什么样。”
高德顺不解地挠挠头：“千百年之后？殿下在说什么？”
“沈絮怎么还没来？又迟到。”谢恒探头去瞧长廊另一边。
“殿下……你还没回我呢。”
“去瞧瞧。”谢恒忽略掉他的话，“没见到他就去卫所找他去。”
“是……”
可能有时候就是这么巧，高德顺才刚应下，那边就来人传话：“三殿下，沈公子来了。”
谢恒一听这声音就坐直了身子，正襟危坐的，恨不得找面镜子。
没过多久，侍卫就将人领了过来。
他从远处走近，皎洁的月色虚虚拢着他，像披了件外衣，说不上来的清冷，但抬眼时，那颗泪痣留在眼下，那股子勾人的劲儿又莫名冲散了他身上不容亵渎的气质，反倒多了种异常摄魂夺魄的冲击力。
他不免又想起了井中那副面目全非的尸体……
北镇抚司那边传来的尸检结果说是被人用一根针穿了脖子，毒死再投的井，这么一想，这凶手是沈絮的可能性更大了。
“殿下。”沈絮不知他心中所想，“久等了。”
他一笑，让谢恒就想到了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
仍旧恭敬谦顺，只是那时他们彼此之间都藏着不能言说的秘密，无数个猜忌的念头频频滋生，最终只能拔刀相向。
唯一不变的可能就是沈絮这张脸吧……
也不是没见过美人，偏偏他生得格外好看。
谢恒欲盖弥彰地低下了头，匆匆道：“快来坐下吧。”
直到沈絮坐下，谢恒脸上的温度才稍微降了些，他轻咳几声，将眼前的几样甜品推了推：“尝尝，我自己做的。”
沈絮没动，他才后知后觉地“啊”一声，捏起一块泡芙往嘴里一扔，嚼吧嚼吧后说：“没毒。”
“……不，我不是这意思。”沈絮也学着他的，拿起一个往嘴里送，他咬得很斯文，只沿着酥皮带着点奶油吃了些，直到奶油在舌尖入口即化，甜丝丝的口感融入喉间，他顶着谢恒灼热的眼光缓缓评价，“不甜。”
“你喜欢吃甜的？”
“不，我不爱吃甜点。”沈絮见他情绪失落，像个耷拉着耳朵的犬类，不免有些好笑，补了一句，“此物尚可，怎么做的？”
“这个简单。”谢恒重振精神，滔滔不绝道，“你先用牛奶鸡蛋和着小麦面，加了糖、加了蜂蜜，然后拌了烤酥皮，要紧的是这炉子，是我亲手修的呢，火候更是一丝不能少，不能高也不能低，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他讲得甚是兴起，沈絮也听得认真，只有高德顺泪流满面……
殿下，你不是说不外传的吗。
“好了，就是这样。”
谢恒双臂伏案，问到：“其他的你不尝尝么？”
“不了，殿下先说说重点吧。”沈絮将手里的那半个泡芙吃完了，端茶杯抿了几口顺顺，继续说，“你手中的‘千山白雪’，续章在哪儿？”
“续章，续章哈哈……”
他哪儿来的续章，他连这所谓的“刀法大师”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谢恒一会儿挠挠后脑勺，一会儿又左顾右盼，沈絮哼笑一声，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续章呢？”沈絮一只手端着茶杯，道，“不会是……诓我的吧。”
“……”
“……”
谢恒一拍大腿，豁出去了：“实不相瞒，这位大师今日还来我殿中喝过茶，对就是你现在坐的那个位子，大师说他家中老母要给他添弟弟了，当大哥的闲不住，就先行一步了，续章在他手上，我还没拿到呢！”
“哦。”沈絮说，“添弟弟？”
“对。”谢恒羞耻难当，“添弟弟，这你不知道吧，年纪大生孩子虽风险大点，但做儿子的也拦不住……”
沈絮缓缓说：“那你可知这大师今年什么年纪了？”
谢恒：“……”
“六十出头，算算年纪，他家中两位高龄应该已过古稀。”沈絮放下茶杯，“还算年轻，正是添弟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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