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酸奶勺掉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又突兀的响声,在这死寂一片、落针可闻的大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希月僵立在通道口,维持着那个微微张嘴、表情彻底石化的姿势,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破壁机,嗡嗡作响,搅得里面一片狼藉,完全无法处理刚才接收到的信息流。
扔……扔出去了?
沈清焰……她让人……把苏琪……从集团大楼里……像丢一袋发馊的厨余垃圾一样……扔出去了?!
还是当着几十家媒体的面!在闪光灯连成的白昼里!伴随着苏琪那一声凄厉到能刺破耳膜的惨叫!
那画面极具冲击力,在她眼前反复回放:保安队长铁钳般的手抓住苏琪的后衣领,手臂肌肉贲张发力,苏琪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狼狈的弧线,然后“噗通”一声闷响砸在冰冷的花岗岩上,尘土微扬,像只被踩扁的虫子……
暴力,直接,冷酷,嚣张,霸道得近乎蛮横!
这和她认知里,前几个世界那些即使出轨也维持着体面、讲究分寸、最终用更“文明”的方式(比如一杯毒酒,一场“意外”)送她上路的“年上”们,完全不是一个物种!
沈清焰她……她疯了吗?!
这不仅仅是打脸,这是把苏琪和她那点“前世情缘”的妄想,连同她作为人的基本尊严,一起摁在地上,用沾满泥浆的军靴狠狠碾碎!再用高音喇叭向全世界宣告:看,这就是招惹我老婆的下场!
“吓到我家胆小鬼。”
沈清焰那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戏谑的尾音,此刻还在希月耳边嗡嗡作响,配合着苏琪摔在地上的闷响,形成一种荒诞又极具压迫感的二重奏。
希月感觉一股热气“腾”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不是被苏琪吓的!她是被沈清焰这完全不讲武德、简单粗暴到令人发指的护短方式给震懵了!
周围死寂的空气终于被打破。短暂的震惊过后,是更加疯狂、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喧嚣!
“咔嚓!咔嚓!咔嚓!”
闪光灯爆发的频率比之前密集了十倍不止!记者们像打了鸡血一样,完全忘记了职业素养,争先恐后地往前挤,试图拍到门外苏琪更狼狈的画面,以及通道口那位传说中“吓坏了的胆小鬼”沈太太此刻的表情。
“沈总!沈总!您这样处理是否过于粗暴?!”
“沈总!您对苏琪女士有什么想说的吗?”
“林小姐!林小姐!您对沈总的行为怎么看?您真的被吓到了吗?”
“林小姐!沈总说您是胆小鬼,您认同吗?”
无数尖锐的问题如同密集的冰雹,劈头盖脸地砸向发言台上的沈清焰和通道口的希月。长枪短炮恨不得直接怼到她们脸上。
沈清焰脸上的那丝若有似无的弧度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冰封般的冷冽。她甚至懒得回答任何问题,只是对着话筒,声音清晰地命令道:“保安,清场。”
早已严阵以待的保安们立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动作强硬但又不失专业地将亢奋的记者们向外“请”。场面一度有些混乱,推搡声、抗议声、快门声混杂在一起。
混乱中,沈清焰的目光再次穿透人群,牢牢锁定了那个还僵在原地、脸颊绯红、眼神茫然的希月。她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不满于希月还暴露在这片混乱的中心。
她直接迈步走下发言台,无视了旁边试图递上文件的秘书和还在奋力提问的记者,目标明确地大步走向通道口。
她的步伐很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黑色的西装衣摆在她身后划出利落的弧线。所过之处,拥挤的人群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分开,嘈杂的声音也低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她,看着她走向那个风暴眼中心、却又显得格外茫然的女孩。
希月看着沈清焰一步步走近,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瞬间填满了她的视野。沈清焰身上那股清冽的冷香混合着极淡的硝烟味(是刚才发言时残留的?还是她开枪后一直没散?)再次萦绕过来,让希月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想逃离这让她大脑持续宕机的局面。
然而,沈清焰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一只微凉却异常有力的手,精准地、不容抗拒地抓住了希月的手腕!
那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感,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你无处可逃。
“走了。”沈清焰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依旧是平直的调子,听不出什么情绪。
希月被拉着,身不由己地跟着沈清焰的脚步,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沈清焰似乎察觉到了,脚步微顿,握着她的手腕稍稍调整了力道,让她能走得更稳些,但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们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在尚未平息的喧嚣和闪光灯的追逐中,穿过侧面的通道,走向通往顶层的总裁专属电梯。沈清焰高大的身影有意无意地挡在希月外侧,隔绝了大部分探究和刺目的闪光。
电梯门无声滑开,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嘈杂。
封闭的空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空气仿佛瞬间凝滞。
沈清焰终于松开了握着希月手腕的手。她按下顶层的按钮,然后转过身,背靠着光滑冰冷的电梯壁,目光沉沉地落在希月身上。那眼神专注得让希月头皮发麻,仿佛要将她里里外外扫描一遍,确认是否完好无损。
希月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尤其是脖颈处被丝巾遮盖的掐痕,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她不自在地微微偏过头,视线落在不断攀升的楼层数字上,试图缓解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尴尬。
刚才大堂里那惊天动地的一幕,沈清焰那句“吓到我家胆小鬼”,还有此刻电梯里这诡异的气氛……都让她觉得无比别扭。
“那个……”希月清了清嗓子,试图说点什么打破沉默,声音还有点干涩,“其实……你不用那样……”
“哪样?”沈清焰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带着一点金属的回音。
“就是……扔出去。”希月斟酌着词句,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客观评价,而不是指责,“有点……太夸张了。而且那么多记者看着,影响不太好……” 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沈清焰的目光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沉沉地看着她,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在教导主任面前狡辩的小学生。
“影响?”沈清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苏琪拿着刀冲向你的时候,怎么没人在乎影响?她掐着你脖子的时候,影响就好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质问。
希月一噎,下意识地反驳:“我……我不是没事吗?而且我踹开她了……”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沈清焰开枪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跳出来,还有那只微微颤抖的手……
“没事?”沈清焰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她猛地直起身,向前逼近一步。电梯空间本就狭小,这一步瞬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压缩到近乎于无。
希月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沈清焰眼中自己的倒影,以及那眼底深处翻涌的、尚未完全平息的怒意和后怕。那股清冽的冷香和硝烟味更加清晰地笼罩了她。
沈清焰抬起手,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拂过希月系在脖颈上的丝巾边缘,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重,与她刚才在台上冷酷下令扔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叫什么没事?”她的指尖停留在丝巾上方,没有揭开,但希月能感觉到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布料,落在她皮肤上那圈狰狞的淤痕上。沈清焰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压抑的沙哑,“希月,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没死,就叫没事?”
她的眼神太过复杂,有心疼,有怒其不争,还有一种希月完全无法理解的沉重。这眼神让希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闷闷的疼。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说她习惯了?说她早就把“被害死”当成任务结束的流程?说她在等死?
这些话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吐不出。
电梯“叮”的一声轻响,顶层到了。门缓缓滑开,外面是沈清焰奢华却冰冷的顶层公寓入口。
沈清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些汹涌的情绪已经被强行压了下去,重新覆上一层看似平静的冰层,只是那冰层之下,暗流依旧汹涌。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率先走了出去。
希月默默地跟在后面。
公寓里空旷而安静,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此刻在下午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疏离。沈清焰径直走到客厅的吧台边,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推到跟过来的希月面前。
“坐。”她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简洁。
希月在吧台旁的高脚凳上坐下,捧着微凉的水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气氛依旧有些凝滞。
沈清焰也坐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在希月身上,带着审视。
“你的身手,跟谁学的?”她忽然问道,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希月心里咯噔一下。来了!她就知道沈清焰不可能忽略掉她踹开苏琪手腕的动作。那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快、准、狠,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利落,和她平时表现出来的“美丽废物”、“傲娇千金”人设严重不符。
“啊?什么身手?”希月眨眨眼,努力装出一副茫然无辜的样子,桃花眼里适时地泛起一点水汽,“我当时就是……就是吓坏了,胡乱踢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踢中了……” 她低下头,声音越说越小,带着点后怕的颤抖,演技堪称炉火纯青。
沈清焰静静地看着她表演,没有打断,只是那双深邃的凤眸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那眼神让希月感觉自己像个被放在显微镜下的标本,无所遁形,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胡乱踢?”沈清焰轻轻重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玩味和明显的不信。她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吧台上,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股压迫感再次袭来。
“角度刁钻,力道精准,直接命中持刀手腕最脆弱的关节,使其瞬间脱力。”沈清焰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却让希月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这可不是‘胡乱踢’能达到的效果。林希月,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她的目光紧锁着希月,带着探究,也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强势。
希月感觉手心有些冒汗。她不能暴露快穿者的身份,这是铁律。她必须维持好“落魄豪门千金”这个壳子。
“我……”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编织一个合理的谎言,“以前……学过一点防身术。你知道的,林家以前……情况比较复杂,我爸妈怕我被绑架什么的……” 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又带着点不堪回首的脆弱。
这个理由不算完美,但也勉强说得通。毕竟,富豪子弟学点防身术保护自己,不算稀奇。
沈清焰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伪。那审视的目光让希月如坐针毡。
过了好几秒,沈清焰才缓缓靠回椅背,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是吗。” 既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希月暗暗松了口气,但心还没完全放回肚子里。
就在这时,沈清焰放在吧台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瞥了一眼屏幕,是特助发来的消息。她拿起手机,快速浏览了一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公司还有点事需要处理。”沈清焰放下手机,站起身,目光重新落回希月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你待在这里,哪也别去。”
“啊?”希月一愣,“我……”
“医生马上就到。”沈清焰打断她,语气是不容商量的命令式,“让他给你做个全面检查,尤其是脖子上的伤,必须处理好。”
“不用了吧?”希月下意识地抗拒,这点掐痕对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我没事,就是有点淤青,过两天就好了。” 她可不想被医生围着检查,太麻烦了。
“有事没事,医生说了算。”沈清焰的语气没有丝毫转圜余地。她走到希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眼神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保护欲。“苏琪的事,法务部和警方会处理干净。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她微微俯身,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希月甚至能看清她纤长浓密的睫毛。沈清焰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蕴含着不容抗拒的霸道:
“待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好好休息,把伤养好。”
说完,她没等希月回应,便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门口,拿起衣架上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开门离去。
公寓门关上的瞬间,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希月一个人。
她呆呆地坐在吧台前,手里还捧着那杯已经不再冰凉的水。沈清焰最后那句话,还有那强势又带着点笨拙的关心,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激起一圈圈混乱的涟漪。
“待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这算什么?圈养吗?
可为什么……她心里除了被冒犯的不爽,还有一丝……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她忽略的……暖意?
这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希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水杯重重放在吧台上。她需要冷静!需要摆正心态!沈清焰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觉醒”的bug!是暂时的!是虚假的!等这个世界的隐藏剧情真正展开……她猛地打住思绪,不敢再想下去。
门铃声适时响起,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来的是沈清焰的私人医疗团队,阵容堪称豪华。领头的是一位气质儒雅、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后面跟着两个干练的助手,拎着专业的医疗箱。
“林小姐,沈总吩咐我们来为您做检查。”老教授态度温和,但眼神专业而锐利。
希月无奈,只能配合。检查过程细致而繁琐,从心率血压到外伤处理。当丝巾被解开,露出脖颈上那一圈清晰的、已经有些发紫的指痕淤青时,连见多识广的老教授都微微皱了皱眉。
“皮下出血,软组织挫伤,好在没有伤到气管和血管。”他一边用冰凉的药膏轻柔地涂抹在伤处,一边叮嘱,“需要按时用药,避免摩擦和压迫,近期少说话。林小姐,您当时一定很痛吧?”
冰凉的药膏缓解了皮肤的火辣感,但老教授关切的话却让希月有些恍惚。痛?当时更多的是窒息感和本能的反抗,痛感反而被忽略了。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检查持续了近一个小时。送走医疗团队,希月感觉自己像打了一场仗,身心俱疲。她把自己摔进客厅那张巨大的、柔软得能陷进去的沙发里,像条搁浅的咸鱼。
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毯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公寓里安静得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运行声。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困意就如潮水般涌上。希月眼皮越来越重,意识逐渐模糊,就在她快要沉入梦乡的边缘时——
“嗡……”
她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希月挣扎着摸出手机,眯着眼看向屏幕。是一条银行入账的短信通知。
【XX银行】您尾号****账户于X月X日16:28完成转账交易RMB99999999.99,余额……
希月:“……”
她猛地坐直身体,使劲揉了揉眼睛,把那一长串数字从头到尾,再从尾到头,仔仔细细、反反复复数了三遍。
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块九毛九?!
谁给她转了这么多钱?!诈骗短信?还是银行系统抽风了?
就在她怀疑人生的时候,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是沈清焰发来的微信消息,只有一张图片,没有文字。
希月点开图片。
那是一张卡片的照片。卡片通体黑色,材质非金非玉,触感仿佛能透出屏幕,低调中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奢华感。卡片正中央,没有任何银行标识,只有一个简洁到极致的、用特殊工艺蚀刻出的、仿佛在流动的暗金色火焰纹章——那是沈氏集团的核心徽记。
黑卡。沈氏集团最高级别的、无限额透支的黑卡。据说整个集团持有者不超过三人。
图片下面,终于弹出一条文字消息,依旧是沈清焰那言简意赅的风格:
「拿着。」
「买点喜欢的。」
「压惊。」
希月看着那三个短句,再看看银行短信里那一长串几乎要溢出来的9,感觉一股热气再次直冲头顶,比刚才在大堂时还要猛烈!脸颊烫得几乎能烙饼!
压惊?!用一张能买下半个商场的黑卡来压惊?!
这已经不是壕无人性了!这是霸总文学照进现实的魔幻主义!
希月捏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盯着那张黑卡图片,又看看余额短信,一股无名火混杂着难以言喻的荒谬感直冲天灵盖。
她是谁?她是来摆烂等死的攻略者!不是来当被霸总豢养的金丝雀的!
沈清焰这是什么意思?用钱砸她?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宣告所有权?把她当成什么了?一个需要用金钱安抚的、受了惊吓的宠物?!
“买点喜欢的……”希月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这句话,桃花眼里燃起了两簇小火苗。好!很好!不是让她买喜欢的吗?
她喜欢什么?她现在最“喜欢”的,就是给沈清焰这个不按套路出牌、还强行用钱砸她的混蛋添堵!
一个大胆的、带着十足恶作剧和报复意味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魔豆,瞬间在她脑海里疯长成形。
她手指如飞地在手机屏幕上操作起来,直接点开了那个以“贵”和“全”闻名的全球顶级奢侈品电商APP。她没有去浏览那些动辄百万的珠宝、高定或是限量超跑——那些太普通了,不够解气!
她的目标非常明确:搜索栏,输入关键词——“丑”、“猎奇”、“巨型”、“玩偶”。
页面瞬间刷新,跳出一堆光怪陆离、挑战人类审美极限的“艺术品”。
希月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又恶劣的弧度,手指滑动屏幕,眼神锐利得像在挑选武器。
这个?粉红豹纹独角兽?不够丑,pass!
这个?长着鳄鱼头的Hello Kitty?有点意思,但体积太小,不够震撼!
这个?荧光绿炸毛外星人?颜色太扎眼,但造型不够独特……
她的手指快速滑动,最终,在一个页面停了下来。
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只……恐龙?
或者说,是一个试图模仿恐龙造型,但显然设计师的审美在娘胎里就遭遇了毁灭性打击的怪物!
它有着一个比例失调的巨大脑袋,两只呆滞无神的、如同两颗剥了壳的煮鸡蛋般的塑料眼睛,斜斜地挂在脑袋两侧。嘴巴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露出两排参差不齐、像是被狗啃过的、明黄色的塑料獠牙。身体是饱和度极高的、能闪瞎人眼的荧光粉红色,上面布满了歪歪扭扭的、深紫色的斑点,像某种恶性皮肤病。粗短的四肢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伸展着,其中一只爪子还比另一只大了整整一圈!最离谱的是它那条尾巴,末端竟然绑着一个巨大的、同样荧光粉的蝴蝶结!
整个玩偶透着一股浓烈的、精神污染的、后现代主义抽象派噩梦的气息!光是看着图片,希月就感觉自己的眼睛和大脑受到了双重暴击!
更妙的是它的尺寸:商品详情页赫然标注着——高度:2.5米!重量:约150公斤!需要专业搬运!
完美!简直是天选之堵!
希月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击了购买!地址?当然是沈氏集团总裁办公室!收货人?林希月!付款方式?沈清焰刚给的那张黑卡!
在确认付款的前一秒,她甚至恶趣味地给卖家留言备注:「请务必保证其丑陋的完整性,这是送给一位‘品位独特’的挚友的惊喜礼物!」
点击确认!
看着屏幕上跳出的“支付成功”和预计送达时间(明天下午),希月长长地、畅快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伟大的复仇计划。她甚至能想象到沈清焰看到这个庞然丑物出现在她那间充满冰冷精英气息的总裁办公室时的表情!
冰山裂开?瞳孔地震?还是直接让人把这“精神污染源”扔出去?
无论哪种,都足够让她出一口被“黑卡压惊”的闷气了!
希月把手机一扔,重新倒回沙发里,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连脖颈上的伤似乎都不那么痛了。她抱着一个柔软的抱枕,嘴角噙着一丝报复得逞的坏笑,在午后温暖的阳光里,终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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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沈氏集团总部大楼。
顶层,总裁办公室。
沈清焰正坐在巨大的弧形办公桌后,听着几位部门总监的汇报。她的神情专注而冷峻,手指偶尔在平板电脑上划过,给出简洁的指令。办公室内的气氛严肃而高效。
“关于城西那块地的开发方案,市场部重新评估后的数据……”市场总监正谨慎地发言。
突然——
“叮咚!叮咚!叮咚!”
总裁办公室门外,那部直通楼下大堂接待处的内部通讯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到近乎疯狂的频率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瞬间打破了办公室内严肃的氛围。
所有人都是一愣,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门口。总裁办公室的门禁系统极其严格,非紧急或预约事项,前台绝不会轻易打扰,更别提用这种近乎“夺命连环call”的方式。
沈清焰也微微蹙眉,示意市场总监暂停。她抬手按下了通讯器的接通键,声音平静无波:“什么事?”
通讯器那头传来前台接待小姐因为激动和惊吓而明显变调、甚至带着哭腔的声音:“沈、沈总!不好了!楼下……楼下大堂……来了个……来了个……怪物!”
“怪物?”沈清焰的眉头蹙得更紧。
“是、是的!一个巨大的……粉红色的……长着獠牙和蝴蝶结的……恐龙……玩偶?!”前台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它……它说是送给林希月小姐的!要送到……送到您办公室来!送货的人……他们……他们抬不动!说要您派人下去接……不不不!是接那个怪物!”
前台语无伦次,显然受到了极大的视觉和精神冲击。
办公室里的几位总监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荒谬又惊疑的表情。什么粉红恐龙玩偶?还怪物?送到总裁办公室?给林小姐的?这都什么跟什么?
沈清焰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她想起了昨天给希月的那张黑卡,还有那句“买点喜欢的”。
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知道了。”她沉声说了一句,切断了通讯。然后,她拿起内线电话,直接拨给了保安队长,言简意赅:“带几个人,去一楼大堂。有个……大型物品需要处理。直接送到我办公室门口。”
“是!沈总!”保安队长的声音依旧沉稳,但仔细听,似乎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沈清焰放下电话,对着几位一脸懵逼的总监挥了挥手:“会议暂停。你们先出去。”
总监们如蒙大赦,赶紧收拾东西,带着满腹的惊疑和八卦之心迅速撤离了风暴中心。
办公室内只剩下沈清焰一人。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从这个高度看下去,只能看到蚂蚁般大小的行人和车辆,但大堂门口那片区域,似乎确实聚集了不少人,隐约能看到一抹极其刺眼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荧光粉红色……
沈清焰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她捏了捏眉心。
希月……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过多久,办公室门外传来了沉重的、如同巨兽移动般的脚步声,还伴随着保安们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惊呼。
“小心点!左边!左边抬高!”
“门!注意门框!别刮花了!”
“我的老天……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审美灾难……”
“咚!咚!咚!”沉重的撞击声伴随着门框不堪重负的呻吟。
终于,在几个身高体壮的保安使出吃奶力气的努力下,那个庞然大物被艰难地、一点点地“塞”进了总裁办公室宽敞的大门,然后被小心翼翼地、如同安置一颗定时炸弹般,摆放在了办公室中央那片空旷的区域。
当它完全暴露在办公室顶灯明亮的光线下时,饶是沈清焰见惯了大风大浪,定力惊人,她的瞳孔也在那一瞬间,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
图片的冲击力,远不及实物的万分之一!
两米五的身高,让它几乎顶到了办公室挑高的天花板!荧光粉红色的巨大身躯,如同一颗坠落在冰原上的毒蘑菇孢子,散发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精神污染气息!那颗比例失调、布满深紫色“脓包”的大脑袋上,两颗煮鸡蛋般的塑料眼睛呆滞地“望”着前方,咧开的血盆大口里,明黄色的参差獠牙闪烁着诡异的光泽。粗短畸形的四肢,巨大的不对称爪子,还有那条末端绑着硕大荧光粉蝴蝶结、如同变异巨蟒般的尾巴……
它像一个从最荒诞的噩梦中爬出来的、集合了所有丑陋元素的缝合怪!光是它的存在,就对这间充满现代感、冰冷精英气息的总裁办公室进行了无差别的、毁灭性的精神攻击!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几个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保安,此刻都屏住了呼吸,眼神惊恐又带着点敬畏地看着这个他们亲手抬上来的“怪物”,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偷瞄着背对着他们、站在落地窗前的总裁。
沈清焰的背影依旧挺拔,纹丝不动,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但离她最近的保安队长,似乎隐约看到,总裁搭在身侧的手,指关节……好像微微地、用力地蜷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办公室内侧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希月探出了半个脑袋。她显然是刚睡醒没多久,长发有些蓬松凌乱,睡眼惺忪,身上还穿着沈清焰宽大的家居T恤,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和脖颈上淡了些却依旧明显的淤痕。
她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办公室中央那个占据了巨大空间、散发着强烈存在感的荧光粉红丑物,又看了看背对着她、气场低沉的沈清焰,最后目光扫过那几个如同石化般的保安。
她的目光落回那只丑恐龙身上,桃花眼瞬间睁大了,睡意一扫而空,里面迸发出一种恶作剧得逞般的、亮得惊人的光芒!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狡黠又得意的弧度。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用一种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又充满了无辜和“惊喜”的语气,打破了办公室内死寂的空气:
“呀!我的小粉这么快就到啦?”
她趿拉着过大的拖鞋,哒哒哒地从休息室跑出来,径直跑到那只巨大的丑恐龙面前,张开手臂,似乎想给它一个拥抱(当然抱不过来),然后转过身,对着沈清焰的背影,笑容灿烂得如同外面的阳光,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天真烂漫:
“清焰,你看!我买的!是不是特别可爱?特别……嗯,别致?”
她歪着头,眨巴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语气充满了“求夸奖”的意味:“你昨天不是让我买点喜欢的压压惊吗?这就是我最喜欢的!让它陪着我,我肯定就不会害怕啦!放在你办公室好不好?这样我每天都能看到它!”
可爱?别致?最喜欢?
几个保安的眼角疯狂抽搐,差点当场表演一个集体心肌梗塞。他们看着林小姐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上绽放的“纯真”笑容,再看看那个足以让密恐患者和审美正常人士原地去世的粉红巨怪,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原来……有钱人的喜好……这么……这么的……超凡脱俗吗?!
沈清焰终于缓缓地转过了身。
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平静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但熟悉她的人,比如她身后那位眼观鼻鼻观心的特助,却敏锐地捕捉到,总裁的眉峰似乎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嘴角的线条也绷得更紧了些。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先是落在希月那张写满了“无辜”和“期待”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深邃得让希月心里的小得意都差点维持不住。
然后,她的视线才缓缓地、极其沉重地,移向了办公室中央那个散发着强烈精神污染气息的庞然巨物——那只荧光粉红、獠牙蝴蝶结的丑恐龙。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希月屏住呼吸,心脏因为期待和一点点恶作剧的紧张而怦怦直跳。来了来了!冰山裂开的瞬间!沈清焰,快发飙!快让人把这个“精神污染源”扔出去!快露出你嫌弃的表情!
在希月无比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在几个保安快要窒息的气氛中,沈清焰终于有了动作。
她迈开长腿,步伐沉稳,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只丑恐龙。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富有节奏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她走到恐龙面前,停下。
那只丑恐龙呆滞的塑料眼珠,正好与她平视。
沈清焰微微仰头,仔细地、认真地、仿佛在鉴赏一件稀世珍宝般,从头到脚,将这玩偶的每一个挑战人类极限的丑陋细节都尽收眼底。
荧光粉的脓包躯体,煮鸡蛋眼睛,狗啃獠牙,畸形爪子,还有那个巨大的、扎眼的粉红蝴蝶结……
她的目光在那蝴蝶结上停留了足足三秒钟。
然后,在所有人(尤其是希月)屏息凝神的注视下——
沈清焰缓缓地抬起了手。
希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要动手了?要叫人拖走了?
然而,沈清焰的手并没有挥下,也没有召唤保安。她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极其冷静地、动作堪称优雅地……弹了弹恐龙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接着,她微微侧过身,目光扫过那几个还处于石化状态的保安,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挪一下。”
“放我椅子后面。”
保安:“??????”
希月:“!!!!!!”
放……放椅子后面?!
希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得意的小火苗“噗”地一声被浇灭了。她难以置信地瞪着沈清焰,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沈清焰却像是完全没看到希月那副“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的表情,继续下达指令,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以后,它就在那里。”
“镇风水。”
镇……镇风水?!
用这玩意儿镇风水?!确定镇的不是阴曹地府的煞气吗?!
保安们彻底石化了,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随着总裁那句“镇风水”一起升天了。他们机械地看向那只粉红巨怪,再看看总裁那张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冰山脸,感觉自己的CPU已经烧干了。
沈清焰不再理会保安们的呆滞,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希月身上。看着希月那副计划彻底破产、仿佛吞了只苍蝇般的呆滞表情,沈清焰那冰山般的脸上,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弧度极其微小,稍纵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希月捕捉到了!
那绝对是笑!是嘲讽!是胜利者的宣告!
沈清焰看着希月,声音依旧平淡,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办公室:
“夫人买的。”
“放C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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