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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重逢

“朝阳帝到底是借了你的名,即位后自然就追加了个封号给你。”

真是唏嘘,薛静山是为了守护自己身后的故国和百姓冲锋陷阵却成为了武王征兵谋反的借口。

月子初一开始没将面前之人联系到供奉在群英寺的忠勇大将军不是没有缘由,谁能想到早就死在凉州的大将军会成为三十州末流仙门的弟子?

月子初离薛静山又近了几分,他的眸子深不见底带着探究的意味,“二师兄,你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你看我像是活着还是死了?”

如今这副面目自然是活着的,月子初想知道的是他十年前有没有死过。

无尽海造的身体不会是批发的吧?

那他可亏大了!

“当年凉州一战我根本没死,只是受了重伤,再醒来就在灵婆的船上了。”

月子初眸光一闪,一方陆和三十州根本就不在同一个空间,与其说是无尽海将两地隔绝不如说是将他们打通,有人穷极一生也找不到仙州而有的人双目一睁一闭之间,仙州尽在眼前。

所谓机缘也不过如此了。

送走薛静山,月子初立在空荡荡的房间中无尽的茫然涌上心头。

他无意识拂了下朱砂痣,现下他的死讯应已传回吴州了,也不知父亲和母亲可还安好?

还有裴观......也不知他额头上的伤如何了,那样俊俏的脸蛋若是留了疤岂不平白让京中贵女们落泪?

月子初想错了,现在就算是裴观的俊脸被划成花也没人会分出心思为他落泪。

“报,台州八百里加急,燕山沦陷,李将军战死沙场两万赤炎军所剩不足一千!”

从凉州到台州短短三月已经连失四城,细数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已有半数的武将被派往远疆。

犬戎不过小小蛮夷竟将大安逼到如此境地前所未有。

朝阳帝的鬓角尽数被染白,双眼浑浊不堪,已有垂老之像。

这三个月过的比一辈子过的还要漫长。

“诸位爱卿,咳咳......”

朝阳帝沙哑的声音响起,没说几句话就开始咳,龙椅旁弓腰站着的内侍快速上前一面奉上茶水一面打开棕红色的药盒。

黑色的药丸咽下,朝阳帝的咳嗽才算是勉强止住。

"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问的是良策,真正想要的却是良将。

可就连征战沙场半生有余,用兵诡谲的李将军都能被犬戎击溃甚至俘虏,他们又有谁能与之一战?

整个大殿只有朝明帝微弱的咳声,一如从前大鼎中的沸水。

纯白色的玉笏轻微晃动几下,裴观的手臂被宣阳侯死死按住,不教他动弹半分。

“难道我大安就无人可用了吗?!”

沙哑腐朽如老锯锯木一般的声音发起怒来威力不是降低了一星半点,“咳咳,咳咳咳......”

一口黑血由五脏六腑被咳出。

“陛下!”

“快宣太医,太医!”

混乱接踵而至,朝阳帝病了,又或者说直至今日所有人才发觉到他病了。

裴观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大殿,他没坐马车也骑马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

街上的人不多,偶尔有几个买东西的小摊也都早早收摊回家。

年轻的母亲将稚童抱起,不再允许她上街玩耍。

不知怎么裴观竟然走到了武英台,现在这里已经是一片空旷,武英台早就拆了。

檐柱上却还留着刀伤。

他记得这是第一次见月子初的地方,两人为了一壶梅花酿而大打出手,月子初更是不惜以他人性命诈他,骗自己说他叫寒客,那时裴观只觉这人荒唐。

认出他是今科探花时多了几分惊讶,他甚至快要忍不住问他是不是有个孪生兄弟?

相同的身形样貌,行起事来确实大相径庭。

有时不苟言笑条理分明,有时又无法无天没个正形,甚至拉着他一起无法无天。

那一段时间搞得他一头雾水,甚至认为月子初是得了什么罕见人世得古怪病,于是他翻阅医书典籍还真叫他找出了一种名为魇症得怪病来。

医书上说得这种病的人会想象出身体里有另一个人得存在,那个人可能与原身不同性格,不同家世甚至不同性别。

患魇症大多事童年不顺,多遭闵凶者。仔细想来月子初自七八岁时便举家搬离京城,为避祸远居吴州,十年来不知收了多少苦,说是命运多舛也不为过。

他定就是患了这魇症!

生了病自然要去找医者,不管是扎针还是喝药只要是病就总归能治好。

“嘭!”得一声,一颗细小的石子砸到他的窗上。

这么幼稚,不用想肯定是月子初的手笔。

今天原本越好去游湖的,顺便去买些莲蓬,这个时间的莲子最适合炖排骨了,清炒也是不错的。想来是他忘了时间,月子初应是等急了。

裴观握着修长骨感的大手握着医书上关于魇症的那一页越来越紧,直到将整页都捏皱捏破。

他怕了,他不知道同他把酒言欢、共枕星河的月子初到底是不是月子初,还是月子初想象出来的一个根本就不存在得人。

又或者他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他只是怕他会离开,会消失。

他只怕他再也见不到他了。

医书少了一页,案上多了张废纸。

他愧对于月子初。

一切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没有一丁点预料像是突然有什么重物砸向他的胸腔,裴观按着心口蹲下,以心脏为中心剧烈的疼痛向四周发散,他的整个身体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竖起撕扯着他的身体。

视线越来越模糊,感官被一点点剥夺......

他是要死了吗?

“裴清堂?你怎么了裴清堂?”

模糊见他好像看见了月子初,他穿着如他们初遇那日一般的白袍。

他在叫他的名字,语气不太好。

裴观费力抬起手,他想摸摸他,想证实这不是自己醉后的黄粱一梦。

终于指尖落到实处,裴观的眉头舒展开像是哄小孩子一般,“月子初,我都来找你了,你就别生气了。”

“我去你的!”

月子初一巴掌将裴观拍晕,“老子没死,你见什么见啊!你知不知道我要是在晚来一会儿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裴观的上半身全都埋到月子初的怀里,方才他那一巴掌根本就没用力,只是裴观突发心疾但凡有一丁点伤害在他身上都会被无限放大。

月子初恶狠狠的盯着他,“就算你死了,我也会将你从轮回晷中撕出来,让你不得往生!”

裴观好歹也是以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他这么压着将全身的力都压在月子初的身上没一会儿月子初的半边身体就麻了。

大街上总归是不方便,月子初不敢贸然妄动仙力只得认命将裴观扶起来,背着他往前走。

越走越沉,越走越沉,月子初甚至要怀疑自己背的到底是个什么物种了,怎么一边背着还一边长肉呢?

他总算是知道“死沉”这个词是怎么来的了,简直是比死猪还沉!

月子初为了说服代掌门同意他请假回家探亲挑灯夜战好不容易才将《炼体》背的滚瓜烂熟,谁能想到他甫一踏足京城就见裴观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裴观的,才让他这么折磨自己!

京城就没有一条街不是人头攒动的,月子初也不知为何今日这大街上竟如此人声寂寥,在他印象中还从未见过这种情形。

不过也当下这种情形也算是有利于他。

月子初背着裴观随意拐进一处胡同里,他将裴观放下来让他倚着墙。

月子初从灰扑扑的乾坤袋中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

瞬行符,代掌门给的说是一夕之间可跨千里厉害的很,一共就给了他三张让他保命用的。

哼,像是他出趟门能惹出什么大麻烦一样!

“总之,便宜你了!”

语闭,月子初立刻催动符咒,顷刻间符纸凭空燃起火焰。

须臾之间,再睁眼眼前已然变了一副摸样。

淡青色的床帏随风轻轻飘动,擦过一旁花瓶中斜插着的几支梅。

这正是裴观的房间。

手中的符纸已经消失月子初食指和拇指无意识的摩挲了几下,当真是好用,改日一定从代掌门那里再骗些来。

一边思量月子初一边将裴观架上床,小半日的折腾裴观终于有了几分要苏醒的模样,他的眼睫颤了颤像是正在振翅的蝴蝶。

“现在你可还不能醒。”

月子初轻轻拂上他的双眼,阻止他眼睛的动作,“再睡会儿吧。”

月子初就维持着现在的动作,一手捂住他的眼,一手去把他的脉。

裴观的晕倒并不是偶然,就连月子初这样的半吊子都能摸出他脉象虚浮,心率多变不齐,有心脏早衰之相。

他的病绝不是一日两日了,可能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晕倒。

不应该啊,之前不还活蹦乱跳的,壮的都快能上角斗场了,怎么几日不见就成了这副样子?

“我上辈子真是欠你的!”

月子初调动全身的灵力将其全部凝于捂住裴观双眼的手上,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输进他的体内。

裴观是个凡人,说难听点是个病怏怏的凡人,正常输入灵力的速度他根本承受不住稍有不慎甚至会爆体而亡,月子初只能慢一点再慢一点,一点点等他将这些灵力都消化、归为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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