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都这个点儿了,萃英殿那边马上就要开始上课了。”韦衡满脸为难。
“诶呀,走走走,上什么课上课,你就知道上课,还是不是兄弟?”张绍不由分说,拉起韦衡的胳膊就走,“是兄弟就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乐子咱们就得一块儿看!”
已然明白了张绍想法的顾云霁也是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主,见状立刻上前帮着张绍架起韦衡。
韦衡在他们二人的制裁下,也没法再拒绝了,只好随着他们一起去了。
三个人拉拉扯扯、打打闹闹一路走过御街,朝着观文殿的方向走去。路上偶尔遇见些巡逻或者驻防的侍卫,也都齐刷刷地对他们三个选择视而不见。
张绍嘴上说是要去观文殿,但那里现在正举行典礼呢,官家和众臣都在,他们仨肯定不能就这么大喇喇地闯进去,所以还是要用些非常之法。
得益于平日经常逃课在宫里闲逛,张绍对皇宫之内除了后宫以外的地方都十分熟悉。
他领着韦衡和顾云霁沿着御街向西走,穿过左银台门后一路向南,绕到了观文殿东配殿的后面。
东配殿的台基旁堆放着之前修殿座剩下的石料,张绍指着那堆石头,“咱们就从这上去。”
“这怎么上去啊?”韦衡看着那堆石头一头雾水。
没等他的话问完,张绍就已经动起来了。他先是踩着那堆石头,爬上了东配殿的台基,随后又跳上围栏,踩在望柱顶上,伸手够到墙头,随后手上脚下一齐使劲,纵身翻到了宫墙上。
张绍回身看向下面站着的二人,挑着眉冲他们招招手。
顾云霁出身将门,这点小意思自然不在话下,他三两下就翻上了墙头,动作比张绍还要干净利落。
可是轮到韦衡就麻烦了,他本来长得就胖,身子骨又孱弱,平常多跑几步都喘得不行。废了老半天劲,韦衡才爬到围栏上,说什么也上不去墙了。
张绍低头看看韦衡,又转过头看看顾云霁,二人对视一眼,同时伸出手,一人薅住韦衡一条胳膊,拼命地给他往上拽。
韦衡疯狂地扑腾着两条小短腿,蹬着墙面试图借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张绍和顾云霁才硬是这么旱地拔葱似的,给韦衡拔了上来。
“不是我说公权,你真该减减你身上的这些肉了。”这一番折腾给张绍累的半死,他喘着粗气忍不住吐槽道。
韦衡闻言腼腆一笑,不答应也不拒绝,“这个……再说再说。”
好歹喘匀了气,三人又顺着宫墙爬到了观文殿东配殿北面围房的屋顶上,找好了位置排成一排,趴在屋脊后面,踮着脚抻着脖子往里面看。
观文殿前广场上,悠扬的鼓乐声中,益王的出阁典礼正在照常举行。
两重丹陛之上,坐北朝南设着官家的御座,周老相公在丹陛东侧背对着张绍他们,面向西边肃立。在他身后,两个小黄门捧着盛放着冠巾的托盘,单等着给益王加冠。
代表师、傅、保三公的三位大臣在丹陛的西侧东向站立,作为本场典礼的见证人。还有几位级别不高的礼部官员,承担着导引和赞礼的工作,零零散散的分布在丹陛各处。文武百官则都面朝正北,整齐地排列在丹陛之下的广场上。
此刻站在丹陛中央、身穿红袍、头戴帻巾的人,自然就是皇五子益王殿下了,他此时正低着头拱手躬身侍立,等候礼官宣读诏书。
远远的,张绍只能依稀看到他的身形轮廓,却看不清益王藏在阴影下的面容。
“门下。
朕绍膺骏命,嗣守鸿基……皇五子宗宓,德猷质粹……今已胜冠,宜锡嘉名,以正典伦。今命尔字曰:云穆,盖取《荀子》‘宓穆休于太和’之义……
光祐十九年五月初二日。”
礼官清朗洪亮的声音传遍四野,就连趴在房顶上的这三位都听得一清二楚。
“云穆……”张绍趴在屋脊后,若有所思地盯着远处的人影,嘴里来回咀嚼着这个名字。
好半天张绍才回过神来,正赶上周老相公在为益王换上软脚幞头。
为了方便周老相公动作,益王不觉直起身子,微微昂起头,那副天人之姿、玉雪之貌便这样猝不及防撞入张绍眼中,张绍顿时愣在了那里。
观文殿广场不算太大,加之张绍目力极佳,只这一眼张绍便把益王的样貌看了个清清楚楚,同时也深深地刻印进了他的心里。
益王今年才十五岁,但已出落得十分俊俏,个子在同龄人中实在算不上矮,据张绍目测,估计他也就只比自己矮不到半个头吧。巴掌大的小脸带着一点未褪去的婴儿肥,还没完全舒展开的五官俊秀中带着几分可爱的神韵。一点丹唇微嘟、两条黛眉轻蹙,倒衬得他肌肤胜雪、莹润剔透。
看着看着张绍的思维不禁开始发散,益王能有这样一副好相貌,怕不是随了他的母亲吧,全不似自己在殿学见过的那二位皇子那样面色黄里透青,身形弱不禁风,看着就虚。
想到这张绍撇撇嘴,暗自腹诽,模样长得好又如何,出身皇家,他又能比别人好到哪去。
“别的不说,这益王模样生得确实好,听说他为人仁孝敦厚,有古君子之风,颇得周老相公真传。”顾云霁从小习武眼神比张绍还要好,他也看清楚了益王的正脸,倚在张绍身旁啧啧地点评道。
“真的假的?可惜我看不真切。”韦衡从小书读得多不能远视,离这么远根本看不清楚,跟他们俩来本也就是凑个热闹,此时听到顾云霁这么说倒真多了几分好奇。
“哼,不过是装模作样、蛊惑人心罢了。”张绍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不爽,冷嘲热讽道。
顾云霁当然知道张绍心里为什么别扭,但对于这些陈年旧事又事关皇家,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岔开话题对着韦衡调侃道,“你急什么,明天益王就要到殿学上课了,到时候你自然有大把时间好好看。”
韦衡瞪了他一眼,回怼道,“我看他做什么,要看你自己看去。”
却不想这两人无意间的几句话竟直戳张绍的内心,之后那人便要与自己在一起上课了吗?
‘不对!我在想什么!’
张绍摇摇头,将脑海里的奇怪想法抛诸脑后。
正好此时礼官又开始宣读下一道诏书,张绍拍拍他们两个,“你们两个别吵了,快看!”
礼官很快读完了这第二封授予爵位的诏书,益王拜受后,又转向周老相公那边,由周老相公亲手为其解下软脚幞头,换戴笼巾。
从张绍的角度看去,益王一头乌黑的秀发整齐地绾成一个纂儿,迎着日光一时竟晃得张绍睁不开眼。
张绍眯了眯眼,想要更仔细地看清益王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什么人在那里!”
突然,三人身后传来一声断喝,紧接着是一阵纷杂错叠的脚步声,张绍赶忙回头去看。
在张绍他们身后的是一队宫中巡逻的侍卫,当中一人正持刀指着张绍他们的方向,其余人也正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来。
领头的侍卫队正似乎认出了张绍他们的身份,连忙按住身边几个侍卫想要跟着拔刀的手,喝止住他们。
“都别动手!”
在这皇宫大内,三个穿着月白襕衫的少年,侍卫队正闭着眼睛想都能猜到他们是什么人。可是毕竟手底下这么些人看着呢,自己不问一句也说不过去。
“三位郎君,这个时辰您几位不在萃英殿上课,怎么跑这儿来了?”侍卫队正两步凑到围房屋檐下,仰着头加着小心地问道。
“萃英殿的课有什么好上的,”张绍见侍卫队正这副样子,就知道他是认出自己了,所以根本不当回事,扭回头去继续看着丹陛之上的益王,“我们就出来随便逛逛。”
侍卫队正闻言,嘴里发苦,随便逛逛也没有像您三位这样,直接逛到房顶上的啊!
这么棘手的事,怎么就让自己遇上了呢!
见这侍卫队正还不走,顾云霁开口问道,“你可是还有事?”
侍卫队正冲着三人一拱手,“三位郎君,不管怎么说,还是请您几位先下来说话。”
顾云霁与韦衡对视一眼,拍了拍张绍的肩膀,“诶,别看了,他叫咱们下去呢。”
张绍不耐烦地长吁了一口气,看来今天是不能继续在这围观了,但他也不愿为难这些苦命的打工人。
“那还有什么说的,走吧。”
顾云霁探头看了一眼下面,一个翻身直接从围房上跳到了地上。
张绍可没他那个本事,带着韦衡俩人怎么上来的又怎么原样下去了。
等三个人都在地上站稳了,侍卫队正才走到他们跟前,拱手对张绍道:“张小衙内,不是卑职多嘴,您几位方才做的这可是犯忌讳的事,卑职职责所在不能不管,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您体谅卑职的难处,多多担待。”
别的不说,现下官家可就在观文殿前坐着呢,他们仨这举动要是上纲上线的话,怎么着也够判个窥伺銮舆、有意刺王杀驾的罪名。
侍卫队正当然不敢说他们三个有这个意思,他们三个当然也没有这个意思,但现在既然被发现了,肯定就不能再让他们三个继续在这上头待着了。
“好说好说,你只说要怎么做便是了。”张绍干这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流程不用说他都懂。
“那就请诸位随卑职走一趟吧。”侍卫队正赔着笑脸道。
“请。”张绍冲着他的方向一抬手。
对待这些底层打工人,张绍一直态度良好,十分配合。
顾云霁也没有异议,点点头就跟上了张绍的脚步。
“这是要去哪啊?”还在状况外的韦衡一脸莫名地挠挠头问道。
“还能是哪儿,皇城司呗。”张绍头也不回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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