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参军这样一说,叶承恩额头上刚刚擦干的冷汗立刻又流了下来。
“这……这怎么会呢?王参军说笑了。”叶承恩讪笑了两声,磕磕巴巴地说道。
“哼,是与不是,你我心里都清楚!”王参军把眉毛一竖,冷哼道,“王知州已经下了公文,今天你要是叫不来张观察,这些厢军就都要听我调遣,到庐州各地驻防御贼。该怎么着,叶知县你自己看着办吧!”
叶承恩闻言目光转向桌子上的那张盖着庐州知州印信的文书,薄薄的一张纸牵连着巢县众多百姓的身家性命。
叶承恩心里十分清楚,今天一旦让王参军带走了驻扎在巢县的厢军,明天盐枭们就会卷土重来,在巢县各地大肆破坏,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这么做。
‘张观察啊,你可快回来吧!’
叶承恩在心里祈祷。
眼看着叶承恩摆明了准备消极对抗,王参军也不跟他客气,拿上公文起身就要走。
叶承恩来不及阻拦,赶紧站起身来追了上去。
可是还没等王参军走出二堂,院外就远远地飘进来一个声音。
“王参军,你打算去哪儿啊?”
话音刚落,张绍带着孟威和皇城司的人已经走到了二堂门口,堵住了王参军的去路。
从回到县衙到过来的这一路上,张绍已经听县衙小吏讲了自己不在的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所以对于此时王参军想要做什么,张绍心里也是一清二楚。
突然见到张绍,王参军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今天已经确认张绍不在巢县,所以才带着公文来逼叶承恩就范。
现在这张绍又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张绍看着王参军不可置信的样子,冷笑了一声道:“怎么,方才你不是还口口声声地要见我吗?现在见到了,你怎么看起来却是一副不太欢迎我的样子啊。”
王参军闻言,脸上强挤出一个笑容,“呵……呵呵,怎么会呢,能见到张观察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张绍没理他,目光落到了王参军手中的公文上。
王参军随着张绍的目光转头,看到自己手上的公文随即反应过来,“张观察,如今盐枭在庐州各地活动频繁,王知州望您能够尽快出兵,安定地方。”
“可是下官几次前来都没能见到您,不得已王知州才写了这么一份公文,命下官前来调厢军到各地驻防,这也是权宜之举。”
“如今您既然已经回来了,还请您亲自下令出兵,也好教下官回去能够交差。”说到后面,王参军的自信又回来了,他料定张绍不敢轻易出兵,所以把话说得很死,就是为了逼张绍让步。
但他想不到的是,张绍现在手里已经有了兵,根本不怕王傥的威胁。
闻言,张绍先是给了一旁满脸担忧的叶承恩一个肯定的眼神,安抚住他。
随后张绍转头对着王参军玩味地笑着道:“哦?是王知州要我出兵?”
“是!”王参军不明所以,掷地有声地道。
“那好,我现在就派兵,到庐州各地剿除匪患!”张绍沉声道,“孟司马,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带上你的人即刻出发吧。”
“卑职遵令。”孟威抱拳应道,转身就要走。
“等等!”王参军一头雾水,赶紧出言阻拦,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孟威,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而且这人也不是庐州厢军原本的三个司马之一,“张观察,这位是?”
张绍闻言一扬下颌,示意孟威说出自己的身份。
“在下是孟节帅麾下,亲兵左营司马,孟威。奉孟节帅之命,前来庐州协助张观察剿匪。”
孟威面无表情地报出了自己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
王参军闻言大惊,张绍居然从孟忠那里借来了亲兵,那些盐枭平时祸害祸害老百姓还行,但肯定不是这些兵油子的对手,自己绝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出动。
“张观察,您这么做不合规矩吧。这毕竟是我庐州境内的事,如何就惊动到远在扬州的孟节帅了。”王参军壮着胆子质问道。
听他这么说,张绍觉得自己之前还是高看他们了。
这群人居然能恬不知耻到这种程度,他们放纵盐枭残害百姓的时候,怎么不跟自己讲规矩,自己现在带着兵回来了,他们反而知道和自己讲起规矩来了。
“王参军,我这么做怎么就不合规矩了?孟节帅节度两淮,庐州不也在他的麾下吗?现在庐州匪患猖獗,孟节帅自然要派兵剿匪。还是说王参军认为,庐州的这些盐枭不应该剿吗?”
张绍一番话说完,王参军额角上立马流下了冷汗,他也知道这件事自己不占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胡搅蛮缠。
“张观察,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这些孟节帅亲兵在我庐州毕竟算是客军,他们要在庐州剿匪,我觉得还是应该先行请示知州行文各县,以免造成什么误会,那就不好了。”
张绍哪里能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先行告知王傥,然后等他想出对策来掣肘吗?张绍根本就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这次张绍打定主意,一定要让王傥他们吃个大亏,所以日夜兼程,带着骑兵先行赶回来,为的就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王参军这就想差了,兵贵神速迟则生变,必须现在就出兵。不过你方才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件事确实需要行文王知州。”
张绍话锋一转,递了个眼神给一旁的叶承恩,“那就请王参军与叶知县一道,留在县衙拟写公文,好上报王知州知道吧。”
叶承恩接收到了张绍的示意,招来两个衙役,把守住二堂,自己则拖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王参军回到二堂里。
“王参军,既然张观察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是先拟公文吧。用兵的事我们也不懂,就别跟着瞎掺和了,还是让张观察和孟司马他们去忙吧。”
张绍回来之后,叶承恩也算是有了主心骨了,此刻竟似有使不完的劲似的,一路拖着王参军,任他怎么挣扎都没放手。
两个衙役随即关上了二堂的门,王参军此时也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要软禁自己,气得不顾形象破口大骂。
张绍站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却根本不理他,转而吩咐皇城司的人,“你们留两个人在这里,在我回来之前,绝不能让他走出房门一步!”
“是!”
张绍话音一落,身后立刻站出来两个皇城司的人,一左一右站在门外,严密注视着屋内的动向,把那两个衙役吓了一跳,愈发小心谨慎起来。
见已经控制住了王参军,张绍这才又转头看向孟威,“走吧,我们先去找曹总旗他们,商议一下如何用兵。”
众人见了面,张绍先是互相介绍了一下身份,然后便直接了当地说道:“现在王参军已经被控制住了,王傥他们一时得不到消息,我们必须立刻出兵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你们说呢?”
曹晃点点头表示赞同,孟威提出了一个现实问题,“张观察,我手下的兵打盐枭自然是没问题,但我们不熟悉庐州地势,这一点还需要张观察派人从旁协助。”
“这个不是问题,”张绍当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我可以让曹总旗安排几个淮南探事司的人给你们做向导。”
张绍起身站到地形图前,“现在盐枭还在庐州各地频繁活动,孟司马你带着这两百骑兵,从巢县出发,沿着巢湖一路向南,经庐江、舒城、汝阴、慎县,再回到巢县,沿途一定要打出声势来,尽可能的杀伤盐枭,但切记对于溃散的盐枭不要追之过深,以防中了他们的埋伏。”
张绍为孟威指示完行动路线后又坐下,“这次行动一定要快,不要轻敌冒进,也不要恋战,毕竟这些盐枭的背后还有巢湖水师的人。我估计等孟司马你走完这一圈回来,王傥他们也该回过神来了,到时候咱们的八百步卒也该到了,咱们再拉开架势,真刀真枪地与他论个短长!”
“是,卑职明白!”孟威站起身拱手道。
“好!事不宜迟,你先叫骑兵修整一个时辰,等曹总旗这边安排好了人手,你们便趁着夜色出发!”张绍十分兴奋,一拍大腿道。
商议妥当了之后,孟威和曹晃便各自下去安排,张绍独自坐在屋内,眼神坚毅,视线却没有落在屋内的任何东西上。
王傥他们可以为了与自己争斗,就丝毫不顾百姓死活,张绍这次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不出张绍所料,孟威他们的行动还是十分有效的。在探事司的人的带领下,孟威带着骑兵在两天多的时间里,沿着巢湖周围一共斩杀了一百多名盐枭。
那些盐枭还是像往常一样,多为十几人到几十人不等的小团伙,又都是步行活动,在两百人的骑兵队伍面前,纯纯就是白送。
很多时候这甚至都算不上战斗,孟威带着人可以轻易地冲散盐枭的队伍,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疯狂收割盐枭的性命。
如果不是张绍要求他不要追击,而且要尽快回来,孟威等人的战绩最少还能翻上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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