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宿舍里第一个发现路留不对劲的,不是心思细腻、掌控欲超强的寝室长闻枢,也不是感知敏锐、八百个心眼的段延,而是“除了游戏,万事不上心”的盛云灿。
最初的异样,还要从今晚课上路留差点迟到说起。
晚上六点半突降暴雨,路留在社团面试结束后,趁着雨势最小的那会回了趟宿舍拿伞。这事317的几人都知道,但他们不理解的是,从致远楼到男生宿舍不过六七分钟的距离,路留怎么还能卡点到?
卡点就算了,带着伞还把自己淋了半身雨,这谁看了不说有问题?
当然,大家只是同学,平常一起打打闹闹什么的都好说,像这种当事人有意隐瞒的,人精如闻枢和段延是绝对不会主动提的。但,大大咧咧的盛云灿可没这个顾及。
10点20下课,回到宿舍已经10点半。
没有晚课的闻枢和段延都早早洗漱躺进了被窝,只有盛云灿硬是挤着时间打了把游戏,堪堪保住自己还没捂热乎的钻石段位。
他美滋滋地关上电脑,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正准备去洗澡,在经过路留床铺时却突兀地停下来,“奇了怪了,平常就属你睡觉最积极,现在都11点多了,怎么还在玩手机?”
“什么?”原本半躺在床上看手机的路留突然被点名,“蹭”得一下坐直了身体,还顺手把手机倒盖在了枕头上。
然而,转头对上盛云灿“吃到瓜了”的眼神,路留就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过激了。
他靠回床头,放松肩背,一双长腿随意交叠着,不咸不淡地应付了一句,“刚看了个新出的动漫剧评,没注意时间。”
“是吗?”盛云灿拉长语调,饶有兴味地看他一眼,没说信不信,只是转头对着另外两位室友,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怪叫着,“不得了啦,这才开学几天,老四就背着我们有秘密了。”
“谁有秘密?”路留被他阴阳怪气的语调激得汗毛直竖,抬脚就要踹他,只可惜被他灵活的走位避开了。
盛云灿本来只是闲着无聊,随口撩个贱,眼下见路留反应这么大,他“哦吼”一声,倒是真来劲了。
他拖了把椅子坐在宿舍正中央,还开了瓶可乐,摆出一个舒服姿势,就开始“卖室友”。
“我跟你们说,我老早就觉得他不对劲。”
“今晚的课,他不是迟到吗……”几个小时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盛云灿单手打开可乐灌了一口,而后绘声绘色道:“一坐下就开始抽疯,脑袋转来转去的没个消停,一会捂胸口一会深呼吸。”
“我好心问一句怎么了,还被他怼一通……”
“现在想想,那动作明显是在找人吧?”盛云灿恍然大悟道。
“你胡说什么!”路留抬手将枕头扔了下去,试图堵住他那张吧啦个不停的嘴,“我只是淋了雨,衣服黏在身上不舒服。”
“哦?那你带着伞怎么会淋雨?”盛云灿动作利落地接过枕头,垫在自己背后,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就差在脸上写“编,我就看着你编”了。
“刮风了不知道吗?”路留被他胡搅蛮缠的模样气个半死,没好气道:“你是玩游戏玩到常识都没了吗?”
“......”盛云灿被他一噎,戏谑的唇角渐渐被拉平,他扭了扭身子放下腿,粗声粗气道:“行,淋雨的事暂且信你。”
“但是昨天下午,社团报名的事你怎么说?”
盛云灿又扒拉出一件让自己心生疑虑的事,这回他学聪明了,没直接问路留,而是对着另外两位室友委屈巴巴道:“我好心带他去参加社团,为了治他那社恐的毛病,还特地选了妹子最多的几个……”
回想起自己的一片苦心被浪费,盛云灿是越说越愤慨,这会更是直接站到路留床前,叉着腰控诉起来,“到招新点,社团里好几个学姐出来欢迎他,他可好,死活拉不进去,还全程臭着张脸。”
“你还好意思说?我什么时候说要参加社团了?”路留硬是被他倒打一耙的行为给气笑了,他掀了掀眼皮,阴恻恻地睨了盛云灿一眼,“要不是你骗我说有事要帮忙,我根本就没想出去。”
“行行行,骗你出去这事算我不对,我认错。”
面对路留的指控,盛云灿滔滔不绝地控诉卡了一下,他略带心虚地挠了挠脸,果断选择“先认小错,再保住道德制高点”策略,然后又清了清嗓子,继续批判道:“但你后来干的事,没忘吧?”
“我当时想着你可能真社恐,还跟学姐解释了半天,结果一转身你跑青协报名了!”
见闻枢和段延都从床上探出了头,盛云灿自觉占理,腰板是挺得更直了,像是斗胜了的大公鸡一样,雄赳赳气昂昂道:“老大老二,你俩说说他这是什么行为?”
“呃……”闻枢没想到自己一个围观的还能被牵连,他和段延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开口地试探着,“打脸行为?”
“可不就是打我脸吗!”盛云灿猛地一拍大腿,眼泪汪汪地看向闻枢,一副亟待寝室长主持公道的模样。
“你们说他是不是很过分!没有一点室友爱的。”
“你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路留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看这个人来疯一眼,他垂眸凝视着被自己丢到一边的手机,大脑却随着盛云灿的控诉涌现出一些不太美妙的记忆。
比如,因为看到某个眼熟的身影出现在报名点,就头脑发热地跟了过去;
又比如,因为不清楚对方的申请部门,就随便蒙了一个,结果还蒙错了……
想到这,路留恨恨地磨了磨牙,说话也开始阴阳怪气起来,“我热爱公益、乐于奉献,就想做个志愿者,怎么着?”
路留虽然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但熟了之后就知道他其实脾气很好,因为社恐属性平常连话都很少说,更别说跟谁起冲突了。以至于这会突然露出几分攻击性,就把盛云灿堵得说不出话。
他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慌乱之下就开始口不择言了,“你……你看你现在这伶牙俐齿的样,我说一句你回三句的……”
深知盛云灿是个“记吃不记打”、“越说越来劲”的性子,路留懒得跟他继续掰扯,索性直抓“七寸”。他斜靠在床头,掀起眼皮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凉凉道:“盛云灿,你钻石还有几天掉?”
“......呃,没事了,我这就洗澡去。”听出路留话中隐含的威胁,盛云灿瞬间噤声,他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动作,果断推开椅子,溜之大吉了。
正主都散了,看戏的两位也跟着收回了脑袋,只有闻枢在下来喝水时,多看了路留一眼。
路留没有深究这一眼的含义,他低头把手机重新锁屏,然后从床上一跃而下,翻出几件换洗的衣物去了浴室。
——
等路留洗完澡回来,宿舍已经关灯了。
他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本想给手机充上电就睡觉,充电器都拿起来了,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孟明绯的朋友圈。
孟明绯刚发过一条动态,是在吐槽今天让人窒息的上课时长,从早上七点半到晚上十点半…….底下还配了从学校官网截图的课程表,不用点开大图都能看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密集排期。
路留牙疼似的“啧”了一声,看到这个他可一点都不困了,立马点了进去。
这条朋友圈的评论区已经有不少内容了,路留一眼扫去就看到好几个眼熟的名字。
他想:这么多同学都评论了,加我一个也不算多吧?
于是他也“叭叭”打字,非常真情实感的发了句:【我的天,真是一点都不比高三轻松![哭泣][哭泣]】
三十秒后,有右下角有红点出现,是孟明绯回复了:【最心碎的是还要爬楼梯,十楼那么高![愤怒]】
回忆起她艰难爬楼的惨样,路留没忍住勾了勾唇,眼底映照着属于手机屏幕的细碎微光。
LL:【姑娘,生命在于运动![大笑][大笑]】
孟明绯:【你是来秀你的大长腿?爬楼梯不累吗?[大笑]】
LL:【不累啊[可爱],不过腿长点确实挺好的[叹息]】
孟明绯:【没有0.618的比例,不要随便秀哦[微笑]】
LL:【有这比例的,都不是普通男生了,那得是男神】
孟明绯:【不得了不得了,原来是男神来了[拱手]】
LL:【担不起这个称呼[害羞]】
......
孟明绯:【不早了,晚!安!吧![拜拜]】
两人在评论区你来我往的回了十几条,不知道从哪条开始,原本还算平和的对话就慢慢变了味。
也许是隔着一层网线,更容易让人放飞自我。没了面对面相处时的诸多顾忌,幼稚的语气配上欠欠的表情包,双重降智buff叠加,让他们的理智值飞速下跌,活像一对年龄没高于十岁的“菜鸡互啄”小学生。
尤其是最后那句晚安,加了这么多感叹号,路留猜测也许孟明绯真正想说的是
——“跪安”吧。
脑海中浮现对方气鼓鼓的样子,路留无声笑了下。十分钟后,确定消息红点不会再出现,他才按下发送键:【晚安】
凝视着满是自己留言的评论区,路留薄唇微勾,细密的长睫也随之颤动。
被刻意调成护眼模式的屏幕亮度不高,只有浅浅一层的米色暖光投射在他脸上,没了眼镜遮挡,原本黑沉的瞳孔像被镀上了一层朦胧月色,带着无人察觉的柔软与甜意,在寂静深夜缓缓流淌。
他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却感觉周身又弥漫起丝丝缕缕的白苔香气,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潮湿水汽,温和又清淡,仿佛孟明绯还在他身边。
说实话,今晚和孟明绯的偶遇,让他本就不算太灵光的大脑到现在还处于一片恍惚中,明明是只有三分钟的伞下同行,为何他却觉得自己好像走了很久很久?
久到现在闭上眼,还能听到自己被那双笑盈盈的眼睛注视时,不受控制的剧烈心跳声。
砰砰砰、砰砰砰……
路留下意识地伸手按在左心房,掌心触及柔软的睡衣面料,是和皮肤完全不一样的触感。
那是一股令人震颤的酸麻感,正从右手掌心开始,持续向上蔓延,他忍不住缩了缩手指,感觉四肢都已彻底失控。
【这该不会,就是一见钟情吧?】
突如其来的念头,像一道惊雷炸在头顶,冲得路留头晕目眩,刚刚还在全身翻涌的血液也瞬间停滞凝结。在这窒息一般的憋闷中,他猛地睁开双眼,还未熄屏的手机微光映入瞳孔,也隐约照亮一张茫然失措的脸。
“不会吧。”
他抬手捂住眼睛,在黑暗中低低呢喃了一声。
兵荒马乱的一晚,让路留打破了稳定多年的生物钟。
凌晨两点,他的大脑还处在异常活跃阶段,零零碎碎的记忆画面和天马行空的奇怪念头,在脑海中交替出现,让他在清醒和困倦的边缘反复浮沉。
路留烦躁地翻了个身,将整张脸都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迷迷糊糊中却想起高中三年反反复复背诵的《诗经·关雎》,想起默写时错过无数次的——寤寐思服和辗转反侧。
他叹了口气,心想:真是见鬼了,这两句竟然还是白描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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