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中淮，万里无云，带着点燥意的日光从高空洒落，明晃晃地打在食堂门口的瓷砖地板上。
路留坐在靠门的位置，慢吞吞地咽下最后一口豆浆，看着盛云灿和段延勾肩搭背，哼着不成调的歌，脚步轻快地朝着体育馆方向晃去。
“走了啊路哥！”盛云灿回头，笑得一脸欠揍，“我们俩去打太极养生去咯！您老多晒晒太阳补补钙哈！”
“就你话多。”路留面无表情地挥了下手，看着他俩闲适轻松的背影，心中郁气几乎攀到顶峰。
淮大的体育课是选修制，盛云灿和段延运气爆棚，直接选到了最好混学分的太极拳，而他就比较惨了，选到的自己很不喜欢的篮球。
这么说倒不是针对篮球这项运动，而是作为一个宅男，路留非常讨厌户外运动。
他可以在健身房里撸铁、举重，但不能在太阳底下奔跑流汗。直白点说，就是他不喜欢晒太阳。所以，除非是室内项目，否则不论选到什么课，他都开心不起来。
他磨磨蹭蹭地收好餐盘，几乎是拖着步子往校区东北角那个巨大的综合运动场上挪。
阳光透过繁茂梧桐叶，在地上投下一个个跳跃光斑，晃得他眯起眼，又往阴影里躲了躲，试图避开这过于灼热的光线。
穿过两条弯弯绕绕的林荫道，路留的视野豁然开朗。
巨大的露天运动场像一块被摊开的绿色绒毯，塑胶跑道环绕着广袤的足球场，另一旁则是几排整齐划一的篮球架。
叽叽喳喳的喧闹声、篮球落地的砰砰声，还有体育老师吹出得尖锐哨音，各种杂音混杂融合，吵得人心烦意乱，也让路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篮球场上，人已经来了不少，男生一堆，女生一堆，泾渭分明分站两边。路留扫了一眼，刚准备找个不起眼的角落猫着，混完这节课了事。
然而，就在视线不经意地掠过女生队伍时，他的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在篮球场最边缘的树荫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上半身是浅蓝色的运动短袖，下半身是配套运动长裤，如此鲜艳的颜色一般人很难驾驭，但穿在那人身上却明媚灿烂得宛如朝阳，衬得那截裸.露在外的小臂仿佛在发光。
是孟明绯。
路留感觉心脏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随即开始以一种超出常态的频率加速跳动。刚才还沉甸甸压在心头的郁气，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惊讶和窃喜给冲散了。
篮球课……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路留凝视着她的背影，心中却破天荒地生出一个念头：他和孟明绯，可能真得很有缘。
“哔——！”
一道尖锐的集合哨声，打断了路留的怔忡，他抬眼看向声音来源，是一个嗓门洪亮的中年男人，也是这节篮球课的老师。
篮球场上密密麻麻的学生跟随哨声向老师靠拢，路留被挤在一角，很快就失去了孟明绯的踪迹。他收回目光，听着老师的开场白，紧接着就是正式上课前的热身运动——绕着操场跑五圈。
“男生一队，女生一队！跟上！”体育老师吹着口哨，挥手示意。
路留混在男生队伍中间，跑得不紧不慢，但目光却是不受控制地越过人群，频频扫向另一侧的女生队。
两分钟，他终于找到了目标人物。
孟明绯跑在女生队中间靠后的位置，她的速度不快，看起来甚至有些吃力。这才刚跑完大半圈，她的脸颊就已泛起一层薄红，额角也渗出了细密汗珠。
她抿着唇，眼神始终专注地看着前方，虽然慢，但一步也没落下，更没有丝毫要放弃的意思。
路留在后方默默看了几秒，很快就被队伍裹挟着冲到前方，两支队伍交错而过。等男生队伍五圈结束，女生那边已经歇了好久。
见他们热身结束，体育老师这才颠着一颗篮球，慢悠悠地踱过来。锐利的目光在一众气喘吁吁的男生中扫过，最终定格在路留身上——他那张没表情时显得尤为冷硬的脸，大概给了老师一种“这人看着挺有气势、能管事”的错觉。
“那个高个儿男生！对，就你！”老师指着他，笑眯眯道：“你叫什么？路留？行，就你了，男队的体育委员！”
“以后同学请假、考勤都交你负责了，有事直接跟我对接！”
路留：“......”
路留张了张嘴，一脸懵逼，他倒是想说话，但在老师密集的输出下，竟找不到一丝能插嘴机会。
他叹了口气，有种槽多无口的无力感，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算了，当就当吧。
一分钟后，他带着男生队伍前往篮球场集合，老师先是让大家掏出手机面对面建了个群，然后又喊体委出列，路留这才发现女生队的体委竟然是孟明绯。
这也太巧了吧！
路留恍恍惚惚地走上前，虽然脑子一片混沌，但在孟明绯看过来时，还是下意识地扬起了唇，对她道：“好巧啊，孟同学。”
——
第一节课的内容很简单，老师只教了几个最基础的运球和传球动作，大部分时间都在跟新手们强调注意事项，女生们倒是听得认真，男生队伍却几乎都在走神，路留也不例外。
只不过其他人都是嫌老师讲得太啰嗦，这种都是常识的东西听不下去，而路留却是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孟明绯身上，视线紧紧随着她的身体移动，落在她拍向篮球的手掌上、落在她尖尖的下颌线上、落在她溢出汗珠的额头上、落在她高高扬起的马尾上......
“好了，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
“刚刚教得几个动作，可以再练练。”
体育老师大手一挥，宣布解散，人群立刻四散开来，尤其是男生队伍，几个看起来就很爱打球的男生抱着球吆喝道：“来来来！组队了！”
“体委！”篮球架下，一个高个子男生对着路留热情招手，笑得见牙不见眼，“来打半场啊，就差你一个了！”
路留抬头看了看天，万里无云，炽热的日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他下意识地想摆手拒绝，但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孟明绯，她正和几个女生坐在场外的阴凉处休息，目光却时不时投在场中央。
拒绝的话就这么在舌尖打了个转，变成了：“......行。”
脱掉碍事的外套，路留接过对方抛来的篮球，大步跑上前，炽热的风吹拂过发梢，露出少年张扬锐利的眉眼，一种久违的、被刻意压抑的胜负欲和表现欲，在他心底悄然升起。
携球上篮的路留，和平日里那个散漫、甚至有点“社恐”的路留简直判若两人。
他身高腿长，反应敏捷，防守时灵活多变，预判准确；进攻时果断凶猛，势不可挡，尤其是扣篮时，更是干净利落到让人抓不住他一片衣角。
没几分钟，他就凭借一个干脆的抢断后快速上篮得分，引来全场喝彩。
一局结束，路留气息微喘地婉拒了队友“再来一局”的邀约。他撩起衣摆，随意地抹了抹额角汗滴，慢慢向场外走去，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树荫下。
孟明绯和她的室友还坐在那里，她垂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阳光穿透一排排杨树茂密的枝叶，在她头顶投下一个个跳动的光影。
路留抓着衣摆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几分，刚才在球场上的那份张扬和热烈，此刻安静下来，却变成了一种想要靠近的悸动和小心翼翼的打量。
【直接过去吗？】
【太突兀了，她室友都在。】
路留拧着眉，果断拒绝了心里那份最为原始的冲动。
【但是，还有半小时就下课了！】
【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去？还是不去？
脑海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吵架，你一句我一句，吵得路留满心纠结，进退两难。
【算了，拼一把吧。】
丢开那些杂念，路留决定顺应内心，他掏出手机，犹带湿意的指腹试了几次都没能解锁屏幕。
略显狼狈地在裤缝上擦了擦汗，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头像。
LL：【孟同学，可以帮我个忙吗？】
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回应。
巨大的失落感袭来，压得路留有一瞬间的呼吸停滞。他抬起头，目光直愣愣地凝视着孟明绯。这过于直白的视线，没有换来孟明绯的回头，倒是被她身旁一个女生看见，抬手戳了戳她的肩。
下一秒，孟明绯突然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路留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他斜靠在树干上，身体刻意舒展开得放松与慵懒，他挑起眉梢，露出一个堪称此生最为温柔的笑。
【看手机。】
他点了点自己的手机屏幕，孟明绯果然低头去看。
“叮咚——”
消息提示音响起。
孟明绯：【什么忙？】
看见她的回复，路留心满意得地勾起了唇。
至于什么忙？
其实，路留自己也不知道。
但没关系，他可以现想，机会就在眼前，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
他解锁屏幕，飞快按下几个字符：【下午的课，帮我占个座？】
完结倒计时！
还有4章结束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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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周三：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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