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和铁锈的气味猛地灌满鼻腔，还有一种……腐烂的甜腻感。初璟想咳嗽，却吸进一口冰冷的沙尘，呛得他肺叶生疼，整个胸腔像要被撕裂开。
不是消毒水的味道，不是无影灯刺眼的光，更没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
黑暗沉重地压着他的眼皮，他费力睁开，模糊的视野里是灰沉沉的天，几颗星子黯淡地挂着。身下是冰冷坚硬的土地，硌着他的脊背。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颊。
“呃……”他试图动弹，却发现这身体沉重得不像是自己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抗议，胸口更是堵着巨石般闷痛。他下意识抬手想去按胸口，指尖触到的却是冰冷破碎的甲胄，以及甲胄下……一片湿黏温热。
借着微弱的天光，他抬起手，看到满掌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的血。
不是他的血？不，好像也是他的。这身体的原主，就是流尽了这些血死去的。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崩裂的冰河，猛地冲撞进他的脑海——烽烟，狼嚎，震天的喊杀声，漆黑的重骑兵如同潮水般涌来，一支长矛毒蛇般钻入铠甲的缝隙，冰冷的刺痛，然后是无边的黑暗……还有一个名字：褚旌怀。
定北侯世子，褚旌怀。
他猛地坐起，环顾四周。旷野的风呜咽着吹过，四下里是层层叠叠、姿态扭曲的尸骸，断折的兵器斜插在冻土上，破损的旌旗裹着凝固的血污，无力地垂着。这里是战场，刚刚沉寂下来的、惨烈无比的战场。
他，一个刚从医学院毕业没多久，还在急诊科轮转苦苦挣扎的社畜初璟，怎么会在这里？穿着古人的盔甲，满身血污，在一堆尸体中间？
幻觉？濒死体验？可这痛楚，这寒冷，这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真实得可怕。
“生命体征稳定，灵魂载入完成。”一个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欢迎来到大靖王朝，北境，雁回原战场。”
“谁？！”初璟悚然一惊，再次环顾，除了尸体，还是尸体。
“宿主初璟，身份：定北侯世子褚旌怀。肉身状态：已战死，轻微破损，已修复基础生命功能。”
初璟低头看着自己满是老茧和伤疤、却明显属于一个年轻武人的手，心脏狂跳：“褚旌怀……战死？那我……”
“你的任务是：改变沈璎棠的思想，让她冲破思想的束缚，使其心甘情愿嫁与你为妻。二者缺一不可。成功，即可回归原时空。失败，或宿主死亡，灵魂即刻湮灭。”
沈璎棠？那是谁？娶妻？回去？
信息量巨大得让他头晕目眩。他强迫自己冷静，用力掐了一把大腿，清晰的痛感传来。不是梦。
“沈璎棠是谁？为什么是她？改变思想是什么意思？这到底……”他对着空气急促地低吼，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系统音冰冷地打断：“任务目标：沈璎棠，当朝太傅沈文渊之女。其余信息，请宿主自行探索。警告：不得向任何本位面生物透露系统及任务信息。重复，任务目标：改变沈璎棠思想，让她冲破思想束缚，使其心甘情愿嫁与宿主。现在发布初始辅助：身份记忆融合。”
一股庞杂的记忆洪流瞬间涌入大脑，不属于他的经历、情感、知识粗暴地塞满了每一个角落。北境侯府、边塞风沙、父亲严厉的目光、枪棒骑射、京城的繁华、还有……一个模糊的、穿着浅色衣裙的少女侧影，远远站在琼花树下，看不清面容，却莫名感到一种疏离的冷清。
褚旌怀的记忆。还有，似乎是关于那位沈家小姐，零星的传闻——才名颇盛，性子却极冷，不与京中贵女们亲近。
剧烈的头痛让初璟（褚旌怀）几乎呕吐，他捂住头，蜷缩在冰冷的土地上，大口喘息，试图消化这荒谬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寒风将他吹得一个激灵。他挣扎着站起，必须离开这里。穿着这身显眼的将领甲胄，随时可能遭遇敌人的巡哨或者打扫战场的散兵。
凭着刚刚融合的记忆和医学生的常识，他粗略检查了一下这具身体。除了胸口那道已经被系统修复不再致命、但仍剧痛无比的创伤，大多是皮外伤。他撕下尸体上相对干净的布料，用力捆紧胸口的伤处，咬咬牙，脱下那身破损沉重的将军铠，又从一具体型差不多的士兵尸体上扒下一身染血的普通棉袄和皮甲换上，捡起一把卷刃的腰刀拄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记忆中南边的方向走去。
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找到那个叫沈璎棠的女人，才能……回家。
几日后，北定侯世子褚旌怀于雁回原惨烈之战中重伤生还的消息，伴随着朝廷对定北侯府的抚恤封赏，一并传回了京城。
又过了些时日，“重伤初愈”的世子奉命回京。
京城，定北侯府旧邸。
初璟站在铜镜前，看着里面那张陌生的脸。肤色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小麦色，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条硬朗，一道新鲜的疤痕从额角划至颧骨，添了几分悍厉。这是一张属于年轻将军的脸，英俊，却带着沙场的肃杀之气。只有那双眼睛，深处还藏着一丝属于初璟的惶惑与审视。
他学着记忆里褚旌怀的样子，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刻意变得冷硬些。
“世子，车马备好了。”老仆在门外恭敬道。
今日，宫中设宴，为北境之战的有功之臣接风，亦是抚恤英烈家属。他必须去。而根据系统提供的零星线索和褚旌怀本身的记忆，那位沈璎棠小姐，很可能也会出席。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窗外是帝都的繁华喧嚣，入目皆是朱楼画栋，软红十丈。初璟却毫无欣赏的心思，他只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紧张，手心里沁出薄汗。他反复回忆着那些礼仪规矩，揣摩着褚旌怀可能的行为举止，生怕露出破绽。
琼华殿内，灯火璀璨，丝竹悦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初璟，如今是褚旌怀，穿着一身侯府世子规制的礼服，坐在靠前的位置，脊背挺得笔直，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符合一个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沉默寡言的青年将领形象。他的目光低垂，实则小心地掠过在场每一个女眷的身影。
直到一个身影的出现，让他几乎瞬间确定——就是她。
沈璎棠。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宫装，坐在靠后一些的位置，并不起眼。鸦羽般的青丝简单绾起，只簪了一枚素玉簪子。脸上未施粉黛，容颜清丽绝伦，却像覆着一层终年不化的冰雪，眼神平静地落在身前的杯盏上，周遭的寒暄、笑语、奉承，似乎都与她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冷。这是初璟最直观的感觉。不是故作姿态的清高，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周遭一切的疏离和漠然。仿佛她的人在这里，魂却不知在何方。
这样的一个人，要怎么改变她的思想？还要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自己？
初璟感到任务前所未有的艰巨。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搭讪。直接上去说“沈小姐你好，我是褚旌怀，我想改变你的思想并娶你”？
怕不是立刻会被当成登徒子乱棍打出去，或者被她的目光冻成冰雕。
宴至中途，气氛正酣。皇帝早已离席，留下臣子们更自在些。一位宗室老者大约是多喝了几杯，红光满面地扬声：“今日佳宴，岂可无才助兴？老夫听闻沈太傅之女，璎棠小姐，琴艺京中一绝，不知可否有幸一闻？”
霎时间，许多目光都投向了那个安静的角落。
沈璎棠缓缓抬起头，那双琉璃似的眸子扫了过来，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却让那喧闹的老宗室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她起身，敛衽一礼，声音清凌凌的，如同碎玉投盘：“王爷谬赞。臣女琴艺粗陋，不敢污诸位尊耳。且臣女父丧未过，不宜奏乐，还请王爷见谅。”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冷了一下。那老宗室脸上有些挂不住，呵呵干笑了两声：“是老夫考虑不周了，沈小姐孝心可嘉，可嘉。”
众人连忙打圆场，话题被引开。
沈璎棠面无表情地坐下，依旧垂着眼眸，仿佛刚才那段小插曲从未发生。
初璟的心却微微一动。父丧？系统给的记忆碎片里，似乎有沈丞相不久前亡故的印象，但死因……模糊不清。褚旌怀久在边关，对京中这些细节并不关注。
而且，她拒绝得如此干脆直接，丝毫不给一位宗室亲王面子，这性子……果然如传闻一般，又冷又硬。
正当他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时，异变陡生！
坐在沈璎棠不远处的一个小女孩，约莫五六岁，大概是某位官员的家眷，正拿着一个精致的糯米团子吃得开心，突然被身旁跑过的侍女不小心撞了一下胳膊肘，整个人一噎，小脸瞬间憋得紫红，手里的点心滚落在地，两只小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媛儿！我的媛儿！”一位华服妇人率先发现，惊骇欲绝地扑过去，声音凄厉。
周围的贵妇小姐们也顿时乱作一团，尖叫的，失措的，围上去却束手无策的。
“让开！都散开！保持通风！”几乎是本能，初璟猛地站起，低喝一声，大步冲了过去。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沙场淬炼出的不容置疑的威严，混乱的人群下意识地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初璟冲到那小女孩身边，单膝跪地，快速检查。面色青紫，无法呼吸，意识模糊——典型的气道异物梗阻！
“你做什么？！”那华服妇人见他动作，惊惶地想阻拦。
“救人！”初璟头也不抬，语气斩钉截铁。他迅速回忆着海姆立克急救法的步骤，从背后环抱住那小女孩，一手握拳，拳眼对准其脐上两指处，另一手包住拳头，用力、快速地向上向后冲击。
一下，两下，三下！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近乎粗鲁古怪的救人方式，不少贵女已经掩口撇过头去。
沈璎棠原本淡漠的目光，也终于被吸引过来，落在那个跪在地上、神情专注冷峻、动作奇特却透着一股奇异力量的年轻世子身上。她的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咳——噗！”一声轻微的闷响，一块沾着口水的糯米团子从小女孩嘴里喷了出来。
“哇啊啊啊——”紧接着，响亮而充满生命力的啼哭声瞬间响彻大殿。
初璟松了口气，松开手，感觉后背也惊出了一层薄汗。他小心地将还在大哭的小女孩扶稳，交给几乎瘫软在地、喜极而泣的妇人：“好了，异物排出了，暂无大碍，最好再让御医瞧瞧。”
“多谢世子！多谢世子救命之恩！”那妇人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泣不成声，连连道谢。
周围响起一片松气声和低低的议论声，看向初璟的目光充满了惊奇和探究。这位传闻中只知舞枪弄棒的北境定北侯世子，竟还有这般急智和手段？
初璟不在意那些目光，他站起身，下意识地拍了拍衣摆。正准备退回自己的座位，视线却恰好与不远处的沈璎棠对上。
她仍在看着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之前的讶异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难以解读的审度。就像冰雪微融后，露出其下沉寂的寒潭。
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她便移开了目光，重新垂下眼睫，恢复了那副隔绝于世的样子。
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错觉。
初璟的心跳却莫名漏了一拍。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此刻于脑海中响起：“目标人物关注度提升。请宿主把握机会。”
机会？初璟看着那片重新冻结的侧影，嘴角泛起一丝无人察觉的苦涩。
这开局，真是地狱难度。
此文纯属虚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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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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