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许再睁开眼时，唐绛如站在床旁正在给她倒热水。
她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乍一看到唐绛如还以为自己还在家里，等缓了一会儿后，她终于想起自己正在上军校，而唐绛如来军校是为了视察，之所以自己现在躺在床上，是因为自己在视察的时候晕倒了。
唐绛如把退烧药的药丸和着温度正好的水喂给宋清许，宋清许顺从地把药吞了下去，温热的水流入她的体内，让她感到一阵温暖。
“唐将军，谢谢您照顾我。”宋清许用虚弱的声音说。
唐绛如沉默地把水杯放到病床旁的柜子上，没有回复宋清许。
宋清许从唐绛如蹙起的眉推断出她似乎在生气。宋清许想不明白，唐将军为什么要生气呢？是因为看到宋清许把检查搞砸后上层生气了吗？是因为知道宋清许在军校不算好的成绩吗？还是因为唐绛如尤其讨厌这么软弱的宋清许呢？
“你这样多久了？”宋清许的思绪被唐绛如打断。
“嗯？什么多久了？唐将军是说我上军校有多久了吗？”宋清许以为唐绛如记不清她来军校多久了，疑惑地问唐绛如。
“不是这个。我是问你……你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多久了？”
“大概二十多天吧。”宋清许想了想，回答道。
唐绛如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去向校方申明情况，他们会放你走的。”唐绛如抬起左手臂，看起来是要用手表联系校方
“！”
宋清许吓得坐起来，“不！不要，我还可以撑下去的！唐将军不要……”
唐绛如放下左臂，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何必呢，清许。我知道你上军校的动机很纯粹，是出于纯粹的善良，但这份纯粹会毁了你的。”
“之前你可能不懂，但经过这一个月，我想你明白了我的意思。”
宋清许将视线投向窗外，外面的雨还在哗啦哗啦地下着，窗户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她轻声说：“唐将军，其实我想了很久，我来军校……也不全是纯粹地想保护别人。”
唐绛如安静地注视着她，等待着下文。
宋清许攥住拳头，转过头看唐绛如的眼睛，继续说道：“我喜欢您穿上军装的样子，我喜欢您从容地开枪的模样，我真的很想成为您那样的人。被您保护的日子里我过得很幸福，但……我不想永远都当被您保护的那一个，我也不想永无止境地做着一顿又一顿，您根本不会回来的晚餐。我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梦想着成为和您一样优秀的人。”
“即使您不说我也知道的，我肯定还不够格。”
“所以军校给我发合同的时候，我高兴坏了，因为我终于找到了一条能和您走在一起的路。”
“这一个月的确很难，但我没有想过要放弃。我一定要熬过这段困难时期，我一定要从军校毕业，我期待着未来的某一天，我穿着和您一样的军装，和您站在一起，和您并肩作战，我想和您一起执行任务，我想走进您的生活。”
宋清许说到一半时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请您相信，我不会这样颓废下去的，我会适应军校生活的。”
唐绛如久久没说话。
“唐将军您是不是觉得我太幼稚了……”宋清许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你是这样想的话，我实在没有理由阻止你继续上军校。”唐绛如并没有否定宋清许的意思。“只是，我希望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通过校方和我联系，如果我认为你的身体状态不适合继续，我会叫停。”
宋清许顿时感到阴霾全消，连忙点了好几个头。
唐绛如似乎是想到了别的什么，顺带着问了一句：“秦汀和你关系还好吗？”
“很好呀，就和以前一样。”宋清许脸不红心不惊地扯了谎，她怕唐绛如会因为这个改变主意。
唐绛如若有所思，用中指一下一下地敲着床头柜。
“唐将军？”
“没什么，今天听到上层要求单独和秦汀谈话，可能只是例行谈话。”
嗡——
是唐绛如的手表提示音。
唐绛如没太在意，把被子给宋清许掖好，又给宋清许倒了一杯水，说：“上层要我去开会，看来是推不掉了。你在这里好好休息，记得喝水。”
宋清许乖乖地“嗯”了一声，目送唐绛如离开。
秦汀被领到谈话室时还很恍惚。
自从家中出变故的那天开始，秦汀就觉得自己越来越轻飘飘，像是要飞到天空去，听不清任何声音，也极少能感受到情绪，喜怒哀乐在她这里的界限愈来愈模糊，她变得看不懂别人的表情。
因此在秦汀只是茫然地从一个地点被送到了另一个地点，完全不清楚自己身处哪里。
“汀汀？是汀汀吗？”一个柔美的女声回荡在屋内。
秦汀从自己的世界蓦地被叫醒过来，惊慌地抬起头，一个穿白色长裙的女人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白色长裙，这是妈妈夏芷最爱穿的衣服，这个人——
“妈妈！是妈妈！”秦汀不由得大叫一声，向夏芷扑去。
“是呀汀汀，我是你最亲爱的妈妈。”夏芷温柔地把秦汀抱在怀中，慢慢地抚摸着秦汀的头和身体。
“妈妈，你还活着！我还以为，以为你和爸爸哥哥他们都死掉了。我甚至想自杀，这样我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呜呜呜……”秦汀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泪抹在夏芷的白裙上。
“怎么会轻易就死呢？妈妈可是很厉害的哟。”夏芷温柔地说。
“可是我明明看见你们被枪打中了，还是好几枪。”秦汀疑惑地说。
“汀汀，你不相信妈妈还活着吗？”夏芷伤心地问。
“没有没有，妈妈！我只是太难以置信了。妈妈你知道吗，我这几天很不开心，我天天都在想你们，很痛苦很难过。”秦汀把夏芷抱得更紧了点。“妈妈，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好讨厌这里。”
“汀汀，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但不是现在，妈妈还需要你在军校帮妈妈做一件事，等你从军校毕业了，妈妈就会永远在你身边了。”夏芷把秦汀拉开，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秦汀瞬间变得很沮丧。
“汀汀，不要这么任性，听话好不好？这里是妈妈给你带的一些糖果，什么口味都有，来，你拿着。”夏芷从包里拿出一袋五彩缤纷的糖果倒在秦汀手上，剥开一颗草莓味的糖果塞到秦汀的嘴里。
“好吃吗汀汀？”
“好吃！”秦汀嘎嘣一下咬碎糖果，开心地看向夏芷，问：“妈妈需要我干什么事呀？”
夏芷揉搓着糖纸说：“不是很困难的事，汀汀只需要和宋清许继续当好朋友就好了，最好是一直跟在她身边，每个月我来看你的时候，你和我聊一聊你们之间的事就好了。”
秦汀思忖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我就知道，我们汀汀最听话了，汀汀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夏芷用手摸了摸秦汀的头，夸赞道。
秦汀幸福得咧开了嘴。
“好了汀汀，妈妈该走了，下个月我们还在这里见面，汀汀一定要当上宋清许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妈妈期待你的表现，不要让妈妈失望哦。”
夏芷站起来作势要离开，秦汀下意识地就紧拉住她的右手，不肯放她走。
“妈妈！”秦汀的声音有些颤抖。
“再陪我一会儿吧，妈妈，只要一会儿就好。”
“到时间了汀汀。我该走了。”
夏芷无奈地说，接着不由分说地用左手将秦汀的手拿开。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又哐的一下被关上。
夏芷像一朵云，不知何时而来也不知何时离开，只留秦汀独自一人怔在原地，反复回味着嘴里草莓味糖果的绵甜。秦汀许久才回过神来，凝视着手里的这把糖果和地上的糖纸，终于确认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境。
妈妈真的还活着。
秦汀蹲下来拾起沾上尘土的糖纸，将它捋得平平整整，放进军服的上口袋里，对着门挥了挥手。
“再见。”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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