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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章

军校开学的第三十天。

宋清许坚持不懈地去找不愿说话的秦汀,也已经三十天了。

秦汀的状态比开学第一天时更差了。秦汀一开始还能和宋清许搭上一两句话,到现在,秦汀已经完全把宋清许隔绝在外,不再做出任何回应。

宋清许打听到,秦汀因为谁也不搭理而在自己的班里很不受待见,有些学生会挑衅或取笑她,某些人甚至会故意等她落单的时候去殴打她,以此来发泄自己上学的不满,但是却没有听到秦汀有任何反抗和向上打报告的迹象。

秦汀因此成了军校新生中人人可欺压、人人可打趣的对象。

宋清许听到过辱骂秦汀的说辞,无非是对她呆样的取笑和对她政治属性的抹黑。宋清许很清楚秦汀不是他们口中的人,却也拿不出证据证明,发出质问时每每都被对方的话噎住。宋清许为秦汀辩驳得多了,久而久之,学生们也把宋清许孤立出去了。

宋清许很愤怒,但更无奈。

大家孤立她和秦汀的方式截然不同。人们忌惮唐绛如养女的名号,并不敢对她做出任何精神和行为上的伤害,更像是因害怕而远离,而对秦汀,完全是不加任何同情的摧毁。

宋清许很不喜欢这样。她不喜欢弱肉强食的规则,也不喜欢自己在秦汀这件事上的无能为力。

宋清许内心还没有放弃进入秦汀的世界,但持续一个月的负反馈,让宋清许的精神也变得很颓唐。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导致秦汀成为如今这个样子的?是不是自己和他人的辩论反而使秦汀的处境变得更差了?是不是自己持续叨扰秦汀才令她心力交瘁?

她很想去问问秦汀,问问她“你有什么伤心的事吗”,问问她“我们怎么样才能当好朋友”,问问她“我在你心中还重要吗”。

不过宋清许还没来得及决定是否要问,军校就先迎来了一次重大事件——上层检查。

“这次检查军事区,许多上层人物会莅临,大家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想想到底该怎么表现。”教官在最后一句上加重语气,仿佛要告诉大家,如果表现得不好必定会有坏果子吃。

“是!”所有学生整齐地回答。

由于军校的封闭式管理,宋清许的手机早在刚进校门的那一刻就被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和唐绛如手表一样的多功能手表,而显而易见,发给学生的是初代版,只有很基础的功能:显示时间,获取位置信息,衡量身体素质变化。因此宋清许完全和军校外的生活失去了联系。

宋清许很急切地想知道唐绛如会不会来,她期望那个身影的出现。

期待唐绛如带给她慰藉。

宋清许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地需要唐绛如。想要和唐绛如见面,和唐绛如打招呼,和唐绛如分享自己度过的时光,只要唐绛如还在,只要唐绛如微微颔首,宋清许都感觉自己正在被世界所看到并肯定。

宋清许太盼望唐绛如的出现了,就像迷航的水手盼望着远方灯塔的出现

她把自己人生的转折点,定在唐绛如送她到军校门口后转身离开的背影。

“清许,没有许可我也进不去军校。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吧。”唐绛如送她到军校门口后,告诉她自己不能送她进校。

宋清许当时是怎样感觉的呢?她只觉得自己获得了力量,可以独立乘风破浪的力量。于是她兴奋地和唐绛如说:“好的!谢谢您送我到这里!唐将军您快走吧,我一个人可以的!请放心!”彼时的宋清许天真地向校内的林荫道跑去,再来不及和唐绛如多说几句话。

一种庞大的力量迫使宋清许停下疾速奔跑的脚步回头去看,只看到了唐绛如在人群中转身离开的背影。

唐绛如挺拔的军姿消失后,宋清许发现自己的人生自此陷入了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混乱。一切都变了,她的朋友陷入癔症,友情不再,身边的人孤立远离她,她变得不合群,军校的规则也使她痛苦,她和这里格格不入。

在此之前,宋清许曾想过自己永远都不会惧怕孤独。但在太惨淡的夜里,宋清许会控制不住地发抖,会咬着被子偷偷哭泣,拼命压低自己的抽噎声。宋清许不愿,她觉得自己至少不应该,放任情绪的自流,肆意允许软弱的情绪泛滥是太下贱的做法。

她不断地给自己灌输信念,告诉自己,这就是她自己选择的军校道路,再怎样艰难崎岖,再怎样想退缩,她也要逼着自己扛起自己的那份责任,为自己做出的决定付出代价。

有时宋清许还会自言自语地叫着秦汀和唐绛如的名字,和她们对话,话题依旧停留在军校之前,问秦汀“蜻蜓,你最近喜欢看什么书呀?”,问唐绛如“唐将军,我做的饭您要尝尝看吗?”……后知后觉到二人都不在自己的身边,对话便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浓烈的孤独感不由分说地横亘在她的心中。

宋清许怀念过去,怀念过去的秦汀,怀念和唐绛如在一起的生活。但她清醒的意识到,在她签下字的那一瞬间,她改变了她们的未来,过去怎样美好,也都逝去了。

宋清许希望唐绛如来,哪怕唐绛如一句话也不说,只要递给她一个眼神,让她知道自己还存在就好。

上层检查的那一天,下起了雨,但为了不耽误领导的行程,检查必须正常推进。

倾盆大雨中,学生们很规矩地站立在操场上,按照教官的指令表演着动作,而上层人士在遮风避雨的观众席中凝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在显示屏上打分评价。

硕大的雨滴啪嗒啪嗒地冲击着宋清许的脸,她的脑内忽然一片眩晕,四肢逐渐失去力气,腿快要支撑不住身体了。

“扑通——”

队伍中似乎有人倒下了,和地面接触后发出了轻微的撞击声。

但没有人在意,表演继续在进行。

宋清许感到自己周遭的声音凝结成水汽,还未等传入她耳中,就在空中弥散掉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一会儿会被教官骂惨吧,我怎么老在关键时刻出错呢?算了,一会儿说不定我就被踩踏死了。

这样倒也不错。宋清许无力地闭住了双眼。

宋清许只能感受到雨滴接连不断地打在她身上的冰凉触感。,最后不知怎地也趋近于无。

她悲哀地想,自己要变成下一个秦汀了吗?甚至连自然界的感受都失去了。却依稀听见有人在用熟悉的声音呼喊着她,一遍,两遍,三遍。

“清许?”

“清许?”

“宋清许。”

宋清许吃力地睁开眼,想要确认对方的身份。

模糊的视线里,她隐约地看到一个身着军装的人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打在伞面上的雨声渐渐清晰。

是唐绛如。

宋清许扬起一抹苦涩的笑,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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