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骗了你。我的生命或许连半年都不到。执意回到兰州,不只是因为思念,而是因为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是灵魂生根的土壤。生于此,也注定要归于此。
刚下飞机,他们便匆匆打车赶往城关区探望薛凛文的父母。可当薛凛文坐进车里,身体忽然一阵发沉,仿佛有无形的重量压上了四肢百骸。
袁桃望着他微蹙的眉头,强压下心头的波澜,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她知道,这个少年终将离她而去,可她仍逼自己冷静,像守护最后一缕光那样,不肯溃散。
“终于回来了啊……兰州,这座瓜果飘香的城市。每一缕风都带着记忆的味道,让人流连忘返。”
薛凛文的手被袁桃紧紧握住,她的目光落在女儿袁夕婷身上。她曾幻想过一家三口的平凡幸福,像普通人那样,在烟火人间里细水长流。可命运却以最残酷的方式,击碎了她所有的憧憬——丈夫的病,像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横亘在他们之间。
袁桃刚想开口,车子却骤然停下。她只得随薛凛文下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怎么敢告诉他真相?他眼中的光,正温柔地燃烧着生命最后的余温,她怎能忍心用现实去扑灭它?
陕西省榆林市,江明洋与余诗诗正准备前往公墓祭拜父母,余诗诗却在自家门口遇见了林娜警官。林娜手中提着一个纸袋,神情微敛。
余诗诗走近,语气平静,心底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这个自称是她母亲的女人,曾因自私缺席了她整个青春,如今却站在这里,试图靠近。
“诗诗,我知道你喜欢这家店的蛋糕。很难买,我排了很久的队。我知道你不想认我,我也不奢求原谅……但至少,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余诗诗盯着那块蛋糕,记忆瞬间被拉回——父亲余星轶还在时,哪怕再忙,也会在她不开心时,特意绕路去排队买一块,只为换她一笑。从那时起,这家的蛋糕,就成了她心底最柔软的慰藉。
江明洋走过来,轻声补充:“是我告诉林娜的。她为了这块蛋糕,从早排到午,连饭都没吃。这家店每天只卖一百块,卖完即止。”
余诗诗眉头微蹙,心口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固执与冷漠,或许早已伤了那些默默爱她的人。
可她仍无法轻易原谅。多年的缺席,怎是一块蛋糕就能弥补?她混乱、挣扎,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份迟来的母爱。
林娜轻声说:“我知道你需要时间,妈妈等你。”
林娜转身离开,背影单薄。余诗诗望着那道身影,一句“再见”哽在喉头,终究没能说出口。她打开袋子,咬了一口蛋糕,眼泪却毫无预兆地坠落。
她从未真正懂得爱,可此刻,却被一块蛋糕击溃。那个从未参与她成长的女人,却用最笨拙的方式,轻轻拨动了她心底最深的弦。
“余诗诗,上车了,我们还得去公墓。”
“嗯。”
他们都是被命运早早推离父母怀抱的“大人”。亲人的离去,让他们在一夜之间长大。爱过的人走了,不爱的人也走了,唯有倔强,支撑着他们一步步走到今天。
一块蛋糕,唤醒了余诗诗深埋多年的回忆——小时候每一次哭闹,父亲都会捧着这块蛋糕出现,笑着哄她:“小公主,别难过。”
“爸爸,能不能别总这样……如果总这样,我以后就没有悲伤了。”
“没有悲伤不好吗?我的宝贝,就该永远开心啊。”
望着父亲温柔的眼眸,余诗诗曾觉得自己渺小又不堪。而当父亲离世,她才真正明白,所谓“压力”,是微笑也无法轻易越过的山。
没什么好抱歉的,也没什么好舍不得。他们不曾亏欠彼此,也曾心甘情愿地相爱,所以离别时,也不必泪流满面。
“薛凛文,我们到了。”
薛凛文望着久违的家,心头骤然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楚。他猛地握住袁桃的手,激动得指尖发颤。袁桃牵着袁夕婷,三人一同走进那扇斑驳的铁门。
推开静安小区那扇熟悉又陌生的门,他仿佛回到了时光的起点。若此刻死神降临,他也能含笑离去,无憾于心。
见到薛有才与楚晓汐的瞬间,薛凛文眼眶泛红。他终于鼓起勇气,喊出了那声迟来的“妈”。
“爸!妈!我回来了!”
楚晓汐察觉到他的异样,薛有才则笑着问袁桃:“这次打算住多久?”
“一段时间。”
安顿好行李,薛凛文便急切地拉着袁桃出门。他打车直奔小西湖——那里离家不远,可他等不及步行。他想在还能走动的时候,带她去看那些他们未曾共赏的风景。
“薛凛文,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看见那座母亲河雕塑了吗?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家吗?那时楚意墨闹得多厉害。她以死相逼,问我为什么不能和她在一起。我告诉她:‘我们没有血缘,可我爱的是袁桃,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我都只爱她。’”
“薛……别说了,别难过了。”
“她本是兰州一中的尖子生,前途无量,却因为我,甘愿放弃一切,转去榆林的苏州中学。那么好的环境,她都肯舍,可我……却没能选择她。”
袁桃看着他泪如雨下,像个无助的孩子,心疼得无法呼吸。她多想替他承担这份痛,可有些遗憾,注定无法弥补。
“袁桃,我多希望当年能救她。哪怕用我的命换她回来,我也愿意。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作为哥哥,我太失败了。”
袁桃沉默。她知道,楚意墨的死,与她有关。那夜她被性侵,楚意墨为赎罪,竟真的用刀刺向自己。而她,曾冷酷地说:“你去死吧。”
她给不了他安慰,也唤不回逝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抱住他,不让他再从她生命中消失。
“薛凛文,你打算瞒着父母吗?你的病……”
“我爸早就知道。我这次回来,他心里有数。你也明白,他可能连半年都撑不到。”
“怎么会……”
“别难过,死而已。袁桃,答应我,好好照顾夕婷。哪怕有一天她也像他一样……也不要怨恨她,更不要让她觉得自己是负担。”
袁桃语塞。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一生竟如此支离破碎——自幼失父,得知挚爱竟是亲姐弟,母亲因病离世,如今连丈夫也要被命运夺走,而女儿,也正走在同一条路上。
她望着黄河翻涌的浪花,终于明白:无论她多努力,现实总能将她的人生搅得粉碎。
“袁桃,我们回去吧。”
“好。”
风轻轻拂过,撩起她如瀑的长发。回望来路,她才恍然:自己早已被世界遗弃。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哭,不能停。哪怕绝望如深渊,她也要在黑暗中,寻找那一丝微弱的光。
如果有一天,必须走向没有你的远方,你会放我走吗?你会让我独自前行吗?只求你,别为我悲伤。
榆林市万达广场,关晓雅正带着魏音宁逛街,迎面撞见夏志夕与杨诗雨。四目相对,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夏志夕,你怎么和杨诗雨在一起?”
“我们为什么不能?今天约好逛街。倒是你,身边这男人是谁?你不是说,这辈子不会再爱任何人吗?”
“他不一样。他是魏音宁,我愿意爱到死的人。”
“魏音宁?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没有。他还活着。”
那个本该被时间掩埋的名字,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重回众人视野,清晰得令人窒息。
夏志夕盯着魏音宁的脸,心头一颤——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睛,如今空洞如机器,毫无温度。
“别看了。”关晓雅轻叹,心底满是自责。她得到了他,却毁了他。她救他,却也害了他。
“他该不会……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吧?”
夏志夕看出来了——魏音宁能活下来,已是奇迹。可那个全校女生仰慕的男神,早已死在那场车祸里。
她曾以为,时间会让一切淡去。可没想到,再见时,他已形同陌路。她心底的痛,如潮水般起伏,无法平息。
“杨诗雨,我们走。”
“好。”
也许,他彻底忘了她更好。至少,她曾给他的痛苦,不会在他余生里反复折磨他。她的爱,或许一文不值,但只要他能安稳地活着,就够了。
关晓雅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才缓缓看向魏音宁。她想起当年,自己如何不顾一切地救他,如何因妒忌而设计陷害楚意墨,只为将他留在身边。
“我为什么要救你?哪怕他忘了所有,对她而言或许是种解脱。可她偏偏贪心——不想他爱别人,只想他只爱她一个人。她真傻,当年他那么纯粹地喜欢楚意墨,她却因嫉妒,毁了他。”
泪水滑落,她知道自己早已不配被原谅。她像一朵食人花,得不到,就宁愿毁灭。
魏音宁忽然拉住她的手,抬头时,脸上竟带着天真的笑意:“晓雅,你哭了?”
“没……没有。”
“对了,这个送你。”他递出一个精致的发饰,“今天是你生日,我准备了很久。我在日历上看到你用彩笔圈出来的日期,就知道了。”
关晓雅笑了,笑中带泪。她感动,却更痛苦。她不敢告诉他,他的失忆,正是她一手造成。她爱他,又恨自己爱得如此扭曲。
她望着他纯净的眼眸,千言万语堵在胸口,终是沉默。
若有朝一日,他知晓真相,他会恨她吗?他会转身离去吗?
即使如此,她也会笑着接受。
因为爱他,是她此生唯一不悔的事。
甘肃省兰州市城关区,那天,薛凛文突然倒下。袁桃心口一紧,慌忙拨通120。她从未想过,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薛凛文!你怎么了?醒醒!你醒醒啊!”
无痛症患者不知冷热,不觉疼痛,连高烧都无从察觉。他倒下的那一刻,袁桃的世界仿佛瞬间崩塌。她抱着他,泪如雨下,却只能在绝望中,等待命运的宣判。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