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地板上滴着血，京以珠低头瞧了瞧她又被血渍染上的衬衫，心道又得回去洗澡。
“有纸巾吗？”京以珠回头，对上后方同事们的目光，无辜道：“血流在地板上也很难打扫的。”
“……”方成泗神色纠结：“京以珠…这会不会太…过了？”
京以珠扫视一圈其他人的表情，只有少数人的冷漠，大部分人仍然是犹豫不决、举棋不定，显然对她的处理方式不敢苟同。
不再在意身上的血，京以珠转身站定，就这样看着他们：“就算他们不是任何一个雇佣组织的人，而是其他势力或者国家的人，哪又如何呢？”
“是他们安装了高危性的回音扰乱四盒吧？”
“是他们对我们下手吧？”
“是他们想把上官域带走杀掉的吧？”
京以珠的问题，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是，现在是没有出现大问题。”京以珠仍旧保持犀利：“难道要等到事情严重了，出现伤亡了，届时才能动手吗？”
京以珠又问：“要等到一切都无可挽回的时候，才能动手吗？”
“第一点，问不出情报就是没有用处。”
“第二点，无论他们属于哪一方，大家认为他们此行真的只是弄点破坏，而已吗？”
“第三点，既然他们能对我们下手，难道就能保证不对其他无辜的人下手吗？”
“杀人者就应该有被杀的觉悟。”京以珠露出一个冷笑：“我直说，我压根就没想让他们活着离开。”
京以珠这段解释残忍到振聋发聩，却又无可非议，她仿佛集齐了这儿每个人的理智、冷血，为了更大义，所以更残酷。
可实际上，只有郝鹤知道，京以珠是吃了多少亏、流了多少泪、失去了多少人，她才成为这样的。
大家看着她往房间走去，一时无话。
那扇门被关上，许久的静默后，郝鹤先行站出来活跃气氛：“哎呀，虽然但是，以珠姐给出的理由也确实是合理的嘛。”
方成泗第一次去SEHD执行部是就见识过他们的手腕，几乎是说一不二，只要能够达到目的，道德、素质都会安排在行动的最末尾。
京以珠的动机无可指摘，但她的行动速度却是让人瞠目结舌的迅速，几乎没有犹豫，甚至没有对同类天生的同情怜悯，她对杀人这一事仿佛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而正是因为如此，才叫秦淮联合部的大家都愕然。
上官域可没有。他好歹是从离华例巡组里出来的，世面这东西，他在十八岁就已经领悟彻底了。
“京姐的速度真不是盖的…”上官域似寻求认同似的，“我还以为她会心软什么的。”
“她一般情况还是有人性的。”郝鹤一本正经地说，“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呗。”
“那…万一，”有人提问：“上面知道那两个人就这么死了，不会有异议吗？”
上官域很惊奇：“有异议就会让那俩复活吗？”
方成泗笑出声来。
“安心啦~”郝鹤见怪不怪，“除了你们上司，特处司是不会有异议的。”
周玉林问：“为什么？因为京以珠是封隐的恋人？”
郝鹤顿时笑弯腰：“怎么可能，你不会以为他们都是什么慈眉善目的好人吗？”
“就算是任何一个执行者这样做，只要给出理由，就不会有什么异议。”郝鹤如此道。
说不定还会悄摸夸两句呢。上官域心道。
“就是这些，多加警惕吧。”上官域无奈耸肩，“我先回房间啦~”
走廊中的对话声又持续了一会儿，在京以珠洗完澡出来后，已经完全匿声了。
登录Broken ear给叶瑾、封隐发讯息通知自己宰了两个人，前者浏览完她的理由，紧接着转告京以珠，她已经告知了科长们。
对于方越、庄斐的回复，叶瑾总结：既已如此，还望巡逻顺利，保持警惕，这件事已转告责罚处，两位处长无异议。倘若还有后续，法律科会接手处理。
而封隐转告她：你的行动齐司长貌似很震惊，但没有异议，他也让我转告你万事小心。
京以珠问：那你怎么想的？
过了两分钟，封隐回复：我吗？我只会在你身后。
京以珠：我刚刚回头看了，没有鬼。
封隐：你这个浪漫杀手。
京以珠：可不是，刚杀了两个。
封隐：不怕他俩跑你梦里找你吗？
京以珠：那估计他们得排队。
封隐：怪不得谢钺老是说你进化了。
封隐：你真的很努力。
京以珠：没事别老听我们聊天啊！
封隐：谁让我牵挂你呢？一提到你就下意识听见了。
京以珠：你找石青阳进修了吧？
封隐：我没有他那么恶心。
京以珠：已截屏，等待转发中。
封隐：我可以把这当成一种炫耀吗？毕竟我们俩真的很低调。
京以珠：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
封隐：？你才知道吗？
京以珠：也是，生命体有点异常才正常。
封隐：人身攻击，你是不是在嫌弃我。
封隐：我就知道。
真可怕，京以珠看着这句话甚至能想到封隐的语速，一字一顿的，还有些咬牙切齿。可见他平时的做派在京以珠心里已经有多么根深蒂固了。
而且不出所料，他下一句必定是：我生气了。
京以珠忍着笑，不出十秒，封隐就很正肃地跟她说他生气了，还加了两个感叹号，活像天塌下来正巧砸他身上那样的委屈。
针对此事，京以珠回复：那你气吧，反正又气不死。
关闭屏幕之前，一晃眼看见对面扣来几个问号，京以珠置之不理，很坚定地遵守执行着她的回答。
领海巡逻的平静维持到了第三日凌晨近三点，船只已经从东海抵达了台省附近，正欲驶向南海，从西石群岛折返时，船底漏了。
那时大家已经早早睡下，船舱的走廊里响起稀稀拉拉往外跑的脚步声吵醒了美梦，京以珠从床上坐起，摇了摇还没彻底醒神的脑袋，而后披着制服往外走。
在走廊上遇到了安惜弱，京以珠问：“什么情况？”
“听随行船员说，船底进水了。”安惜弱都没有时间好好整理着装，头发还是未扎起的模样。
“……哇塞。”京以珠干巴巴地感叹，遂后同安惜弱一并往下面走。
船底是物资仓库，京以珠没有打哈欠的心思，顺着台阶下去，底板上面已经有海水在荡漾，伴随着灯光照拂波光粼粼。
已经有人在转移物资，秦淮联合部的两个成员则用共生力堵住进水点。
京以珠见水面没有持续上涨，想脱掉鞋子放在台阶上面，又一想，后续发展可能并不支持她的洁癖，便也作罢了。
“情况还可以控制吧？”京以珠走过去，涌进来的海水已经淹没到她的脚踝，走动时伴随着轻微阻力，她探头观望：“不是很大。”
这个缺口不算太大，但随着海水增多，排开水的体积减少，而浮力与排开水的体积成正比，于是浮力同样减少，一旦船的重量大过浮力，船沉就是早晚的事儿。
京以珠回忆这道物理题。三个解决方案，要么堵住缺口，要么在船体重开一个洞维持排开水与浮力的比例，要么弃船。
直径半米的洞修复起来不是易事，但仅这点水就开个洞不现实，弃船？可惜了吧…京以珠思忖着，而那两位共生者同事则道：“要不我们先堵住，就近登陆修复吧。”
京以珠点点头，既已有了解决方案，她也没有再多花心思在这上面。
“制造破坏的人恐怕早就跑没影了…不过可能会折返，概率很大……”
她念叨着，正欲转身查看其他损失，京以珠刹那间瞥见自己的睡裤，未及膝的短裤没有遭受海水的腌渍，尚且完好。
她毫无预兆地回头，看向那两个穿着得当的同事，“你们反应真快。”
“才怪啦，”其中一人尬笑道：“我们打游戏来着，正准备洗洗睡了，就听见有人说船出问题了。”
京以珠理解般笑了笑，然后到一旁查看起被水淹的，还没来得及转移的物资。
下来查看的人越来越多，京以珠跟郝鹤他们说水果被淹了，那俩维生素信徒果然蹦跶起来，上官域嚷嚷着洗洗也可以吃。
京以珠说：“带手机没？查一下吧。”
上官域将手机掏出来给她，“一定可以吃的！我打赌！”
“赌徒没有好下场的。”京以珠笑，却没有拿他的手机打开浏览器，而是切进了备忘录里，“话说，你会出千吗？”
上官域看见她的操作一愣，立刻道：“不会啊。”
“那可以去跟陆风遥一块儿玩。”京以珠打着字，边说：“他老是输。”
围着京以珠的两人见到她手机上的字：开个根系查一下，我怀疑这俩不是自己人
上官域抢过手机，嚷嚷着：“不会出千可以学啊！以我的脑子肯定一眼就学会！”
他噼里啪啦打字：怎么说？查他俩吗？变形四叶草？
“你在这方面不晚熟啦？”郝鹤笑道，然后扯了扯他披在外面的制服。
上官域不着痕迹地回头，登时心领神会。
大家结束当天的最后一座岛屿巡逻，已经临近十点钟，疲惫交加，恨不得不脱衣服就扑床上睡觉，但也不可能真不脱衣服吧？
就连一向懒散的自己都换了睡衣。
京以珠说：“先让我查一下被海水淹过的水果能不能吃吧！”
她拿手机打字：变形四叶草，或者查一下船上有没有人昏迷异常之类的
上官域扶了扶墨镜，闭上眼睛展开根系。
“结果怎么样？”堵洞的其中一人问起他们，“能吃吗？”
根系是能看见的，所以京以珠与郝鹤得制造点事情为他打掩护。
“洗洗可以吃。”京以珠说，“要不趁还没淹先吃两个？”
郝鹤喊着：“大家想吃啥？苹果还是？”
京以珠三下五除二拆下一个箱盖，郝鹤拿着梨子到处扔：“接好啊，砸中了别怪我~”
水果抛掷在空中，在场的人都望着可能袭击脑袋的果子，一时顾及不上脚底——只要共生力稳定就行了。
方成泗站在台阶上接住一个梨，正想笑话他们不洗就吃不卫生，却看见上官域的咬着梨子的动作变缓，身体随着侧过去。
“京姐，”上官域喊她，“确实啊。”
语落，正在吃梨的三人登时冲过去，而目标俨然是堵船洞的那两个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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