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会开启的时间还没有到九月,以至于钟雪亭和范驰都很可惜没有碰到‘罗马美丽的十月天’,初到意大利时,天气还只在二十五摄氏度左右,却是可恶的旱季。
“我昨天流鼻血了。”范驰坐在车上小声同旁边的钟雪亭念叨,“大晚上的,摸鼻子摸到一手鼻血,我还以为我中毒了呢。”
“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撞鬼了。”钟雪亭轻笑着打趣他,范驰咧着嘴巴:“什么嘛,我的怕鬼习性已经声名远扬了吗?”
身后有人回答:“是的。”
他一转头,看见秦淮联合部的方成泗。对方好笑地说:“因为我,整个秦淮联合部也会知道你怕鬼的。”
“大嘴巴。”范驰说。
“可不是嘛。”方成泗点头,“谁让我谈不上恋爱呢,可有时间唠嗑了。”
“诶,我也没谈恋爱啊。”范驰一脸‘你**到底在说什么’的表情,方成泗很惊喜,遇到同类一样将脑袋往前凑:“那我们可以一起唠嗑啊,反正也是闲。”
钟雪亭和车厢里的其他同僚被逗笑,笑声各异,但很整齐——齐得像方成泗的牙一样。
范驰冷笑:“我马上就可以谈恋爱了,和你可不一样,单身崽。”
钟雪亭奇异地哦了一声,问:“你有暧昧对象啊?”
范驰本不想大肆宣扬,但方成泗也好奇地围观后续,作为一个成年男性,他道:“可不是嘛!”
这可是一个大事儿。方成泗说:“我总是很好奇,你们怎么碰到暧昧对象的。”
“明明嘴巴这么毒。”他诚挚道:“自己舔一口都能被毒死。”
“你在说什么屁话啊。”范驰无语,“这是缘分,懂吗?”
钟雪亭在一边说大实话:“别看他们平时这也骂那也骂,但在暧昧对象面前都可装。”
范驰:“你想上官域就直说,不要兜着圈子讲,毕竟我也有脸皮的。”
“谁想他了?”钟雪亭雷达响了:“我这是陈述事实好吧!”
“等等,”方成泗伸出一只手隔绝他俩的骂战,“上官域?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范驰扬眉:“SEHD还有第二个装货?”
“可别吧…”方成泗表情复杂地看向钟雪亭,语气值得深究,但话语就不用深究:“那个见到海就开心得像个吗喽一样的男人啊。”
钟雪亭:“……”
虽然早就清楚上官域的尿性,但她也是没想到,他能这样…放飞自我。
“正常的。”范驰津津乐道:“他还觉得没了老婆的男人就不是男人呢,正常的。”
方成泗被这一句话逗得笑撅过去,钟雪亭也有些忍不住,抿着唇压抑着,她将头转向车窗那一边,天色已然落寞。
范驰和方成泗显然很有共同话题,并且很有同情心地陪方成泗这个恋爱绝缘体唠嗑,满足他消磨时间的愿望。
抵达酒店,钟雪亭和范驰在电梯里,看着其他几个秦淮联合部的成员在五楼下电梯,然后电梯门关闭,攀爬向二人房间所在的八楼。
“心情不好么?”范驰失去聊天搭子,颇有些兴味索然的意思,双手抱怀,看着视线不自觉失焦的钟雪亭。
“我在想一件事。”钟雪亭说,“很严肃的事情。”
范驰见她心事重重,顿时福至心灵:“和上官域有关是吧?”
虽然在得知钟雪亭是真的出轨时,范驰有着理所当然的意外。
但就当时的情形,他不太好继续追问,眼下正好提到这个,所以范驰问她:“你出轨只是想探究一件事的真相,也就是他能不能接受这个‘叛逆’的你,对吧?”
钟雪亭望着上前方的红色阿拉伯数字,已经显示到7。
她无声地点头,回答。
范驰乐了,一拍手,直接说:“那这不算出轨啊,你亲那小三了没?”
“没有。”钟雪亭抿唇,“我又不喜欢那个人,我只是…利用而已。”
“这不就完了。”范驰哼笑,“这才不算出轨,你的精神、□□不都很守节嘛。”
“叮——”提示音响起,八楼到了。
钟雪亭真的很倔。至少是在‘出轨’这件事情上,固执己见到了一种很难转圜的程度。
“我做出这个行动,不就证明我在某种程度上,也并不算多喜欢他吗?”她说,“…真正爱一个人,不可能会这样做的。”
范驰却说:“说什么呢,每个人最爱的人都只会是自己。”
钟雪亭说:“你这是在否定所有利他主义者吗?”
“或许?”范驰说,“一个人作出的任何举动,从深层意义上都是在讨好自己。”
“帮陌生人捡掉落的东西,为弱势群体让座,听朋友的诉苦心事…”他没有再举例,只是为自己的陈述提供依据:“一个人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是感到快乐的,如果是痛苦的,那Ta为什么要做这些明显没有回报的事?”
钟雪亭对范驰的解释不太认同,但她仔细想来,也找不出可以反驳的客观理由。
他说:“情绪价值,也是一种价值。”
就算利他主义者,深究起来,也是另一种层面的利己主义者…?
钟雪亭没有发觉,自己正在用一种被震惊的目光看着他。
范驰在执行部的存在感并不高,他有一个比较纯真的妹妹,很多时候也都是‘捧哏’的形象,仿佛一眼能看透他。
京以珠形容自己是一本文字晦涩的书。钟雪亭看着范驰,想,他也是一本书。
不过是在今天,一个平平无奇的时间里,翻开了他的另一页。
范驰伸手拦住没人下电梯便自动关闭的电梯门,回头看她一眼:“出去了。”
钟雪亭回神,抬脚走出电梯。
话题并未就此终落,所以两人站在走廊之中,钟雪亭说:“我没有说我是利他型人格,我只是…呃,道德底线。”
“所以我说,放开点。”范驰说,“虽然我的想法和世俗不太一样,但我得说,你仅仅是口头上与第三者确认关系,就将此定义为‘出轨’的话,完全没必要。”
钟雪亭强行好笑道:“你这是三观扭曲了吗?”
面前这个青年也跟着笑了一下。
“大概吧。”他说,“喜欢…或者说爱一个人,本来就是扭曲的。”
“如果你是其他人,一个普通人,我是绝不可能会跟你说今晚的话的。”范驰毫不掩饰自己的考量,“但你是一个共生者,还是一个执行者,我会和你说,在可以允许的环境下切记不可过多纠结,及时行乐吧。”
他举起手中的房卡:“做个好梦。”
钟雪亭见他进了他自己的房间,在关上门的刹那,她也说:“做个好梦。”
不知是否因为身处异国他乡,钟雪亭没有如范驰的祝愿做一个好梦,而是整晚都在混沌中度过。
半梦半醒的感觉并不美妙。
恍惚让她看见幼时被长辈们在餐桌上用手指指着批判的自己,看见中学后期,也如同京以珠那样独来独往的自己。
还看见了被青年用爱和秘密包裹的自己。
钟雪亭的‘出轨’计划并不是一时兴起,却也并不是如朋友们想象的那样,为了让自己被全然接受的思量。
她与上官域的初见,在墨西哥。
那天她才以‘墨西哥信号不好’的托词打断了母亲喋喋不休的劝返说辞,揣上手机,忍着人类先天对危险的恐惧硬着头皮上路。
她打算在墨西哥呆上一周时间。
墨西哥——D枭的天下,其武装力量比缉D警察的装备更高级、齐全,其嚣张程度是能直接进警察局拿枪扫荡示威的夸张。
这真是一个叛逆的计划。她想着。
钟雪亭在临近墨西哥湾的地方住了两天,第一天就看见贩D帮派的火拼,武装直升机在水域上空盘旋,机枪扫射的声音抨击着她的心脏,一切落下尾声时,她目光所能及的楼下的地面上摆放着两具尸体。
危险的高度警告能击退骨子里的叛逆吗?钟雪亭得不出答案,但或许是可以的,至少她已经考虑转移到另一个城市了。
收拾行李,她艰难地将其拖下酒店门口的台阶,不远处又响起枪声,心脏的跳动和僵在原地的身体都在告诉她:快点离开!
枪声愈发逼近,就在钟雪亭竭力遏制被吓软的双腿,企图让它动一动时,一张华夏面容从拐角处出现。
“…华夏人?”他问,“这儿很危险。”
枪击的轰炸中,钟雪亭和上官域相遇了。
“你要走吗?需要我帮忙吗?”他问道。
那时的钟雪亭并不知晓上官域有多厉害,仅仅是在危险局面的同乡碰面,就让钟雪亭心里得到一丝安定感。
哪怕她当时晕了过去。
并不算英雄救美的情节,或许只是简单粗暴的一见钟情,二人的恋情如突然爆炸的化学反应降临。
彼时的上官域仍然任职于离华例巡组,因着一个华夏共生者在墨西哥境内失踪,他所在的小组被派来寻人。
钟雪亭对此一无所知,她只知道上官域的工作保密性质很高,貌似还有危险。
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坠入爱河。钟雪亭并未体验到黏腻的爱情,反而需要接受上官域不定时的杳无音信,继而他的忽然出现。
剧烈的患得患失增加进她的别扭里。
感觉告诉她:上官域很爱自己。
事实告诉她:可能,并不。
诸多原因导致的裂痕只是她预谋‘出轨’的导火索,她欲想用偏激的手段确认爱,确认自己的被包容度,可这一手段偏激到了极点,以至于上官域接受,她却无法承受。
所以感情破裂。
她也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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