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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71回

楼一在外就是个闷葫芦,拿剑那大哥又过于凶神恶煞,陈稚千里迢迢来此,憋了一肚子话,只想和陈蝉说,但他的阿蝉哥哥和顾芝棠走在一边,声音压得很低,刚惹了麻烦被训的他,几次想插嘴都咽了回去。

“有话就说。”陈蝉突然开口。

陈稚心虚地东张西望,假装自己没有偷听,陈蝉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把他的小动作容纳于心:“现在不说,就别说了。”

“说说说!”陈稚凑上来:“我有重要的消息汇报,怎么能不说呢!”

安全下来后,他反而只剩下心急如焚:“阿蝉哥哥,你准备先回建康,还是先去颍川?”

这问题实在问到了心坎,建康收押着一批族人,颍川固守抵抗,陈岱下落不明,孰轻孰重,如何判断?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非陈家人氏,也得先行寻找。

陈岱在震泽附近有一座临湖山庄,附近庄园百顷,晋陵等地还有一些田地商铺,陈蝉把试验田安排在了山庄的后山上,后来私藏荫户被检举后,朝廷来查过一次。

当时他提前得到消息,把人分散出去躲藏,后来为掩人耳目,调走部曲,大方引人调查,朝廷的人走后,山庄荒置了一段时间,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又把楼繁等人召了回来。

自他失踪,山庄无主事,收留的流民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朝廷查抄家产,他们被迫离开恐会作为黑户被抓,一旦被抓就是阻挠土断的铁证。

想到这儿,陈蝉忙不迭向陈稚求证,朝廷列明的罪证里有没有这一条。

哪知陈稚却说:“太多了,罄竹难书,看都看不过来,谁记得。”

几人:“……”

反倒是顾芝棠开口打破僵局:似乎是有的,我在四平斋收集证据救你时,曾看过一眼官府罗织的罪名。

事已至此,铁证不铁证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晋陵的庄子里一定还放着这些年研究后留下的母本种子和其他研究成果,与其说要在颍川和建康二者择一,不如说他更想去这几个地方。

不过楼繁他们也不是傻瓜,如果建康当真出事,保不齐他们会先带着东西离开,去颍川找自己。

在陈稚期待的目光下,他说:“先去颍川召集人马,之后再去建康。”

就客观事实而言,他们几个人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去建康劫法场,颍川尚有部曲抵抗,或能挣得一线生机,当然,他不认为被捉去建康的陈家人还能活着等到他们,从事发到现在已过去九月有余,皇帝也不会傻到把人关起来等他们来救。

“我同意,”不过顾芝棠不免担心,“不算台城禁军,建康城外至少有五营中军,即便能收复部曲,咱们自保都难,如何入京救人?建康还有陈家的力量吗?朝中可还有人里应外合?”

陈蝉已为他们互相介绍过,陈稚知道顾芝棠的身份,也听过四平斋的大名,但仍然被他一连三问戳中了痛楚,以为顾芝棠畏难推脱。他生怕对方坐地起价,而他更不愿自降身份,求几个江湖人办事:“你不想帮忙,就明说!陈家祖上四世三公,再不济,也沦落不到低声下气求人。”

“瞧不起谁呢,没有我们,指不定某些人今晚还在哪个鸡窝猪圈里过夜!”伯靖垮下脸,虽然他的脸色一路就没好过。

陈稚气鼓鼓地抄起手,把脸别开,对方说的是事实,他无法反驳,陈蝉也没有帮他说话的意思,他心里瞬间没了底气,一想到最后多半还要仰赖他们,只能咬咬牙,憋着一泡眼泪道歉:“对不起,是我心直口快失言了。”

“我知道,你不是在生我的气,是在生自己的气。”顾芝棠拍了拍他的头,他要躲,但在陈蝉的注视下又倔强地挺直了背。

陈稚没什么心眼,松了一口气,借坡下驴:“我也在生朝廷的气。”

出事以来,他时常处在担惊受怕中,心情反复无常,他不理解皇帝为什么要对付他们,一开始以为是陈岱得罪了皇室,后来发现实际上不过就是因为几个佃客,世家豪族历来僮仆成群,怎么能说他们阻碍土断呢!

几个流民,怎么比得上岱哥!当年若不是他以及整个陈家戮力支持,华太后与华家割裂后,如何能在朝中站稳脚跟!

陈蝉倍感讶异,这是他第一次从陈稚口中听到他对大哥的评价,饱含感情又热烈复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代表了本家对他们这一支的态度。

他们这曲阳一房,自祖父外放豫章,至其父陈昭任上,已近式微,徒留大族之名,实际还不如地头乡绅。

陈昭病死后,陈岱担起家中重担,曾亲去颍川拜会当时的族长,但本家因其母出身商贾之家,认为陈昭的几个儿子沾染市井之气,不得大才,败了门楣,并未出面举荐,而娘舅家见他们为本家所弃,以妹妹不听劝慰,非要下嫁为由,也落井下石。

陈岱回到豫章,一边苦读诗书,一边挣钱养家,二十来岁还未建功立业,最后得夫子举荐,才在华家子弟手下某得一小小掾属之职。

陈家这一代子弟不争气,入朝为官的不少,但没有一人能延续父辈的功勋,甚至长房始终无所出,闹到要从小宗过继才生了陈稚这么一个儿子。

陈岱乱中投机,横空出世,也并非通过本家,而是借由华家举荐,后得太后青睐,将他破格拔擢至天子脚下。

本家族佬这才主动上门,更在陈岱赴任建康后,派人将陈聿和陈蝉接至颍川,祭拜宗祠,养在老太夫人膝下。

陈蝉一直觉得本家和他们之间,关系相当微妙。

“为什么比不上?如果你觉得生命有贵贱之分,佃客的性命比不上你们大哥,那你们大哥最后又为天子所杀,岂不是应该?”伯靖才不管自家主上和那位陈蝉公子私交甚笃,也不顾陈家两兄弟感情如何,想说的顷刻便吐露出来:“你们说的这位大人,只是投了个好胎而已,我倒是觉得众生平等,否则大家也不必同行一路。”

顾芝棠耐人寻味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连我这个雇主也骂了进去,但伯靖和他对视,并没有退让,因为这就是他的真心话。陈蝉默默听着,没有着急争论,在瞧见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后,心道,以芝棠的身份,大抵与自己立场相仿。

只有陈稚表现得十分不乐意,骂他是个依靠祖荫的纨绔也罢,但凡了解过陈岱的事迹,都说不出这样的话,换作任何一个人,哪怕是陈蝉,抢他的家主之位,他都绝不服气,但唯独陈岱,敬畏皆重。

他清了清嗓子,想要给伯靖好好上一课,顾芝棠却小心地觑了一眼陈蝉的脸色,干脆停下来,抢白道:“前司空大人确实不一般,有的人三十年不过浊流,有的人九年,就位列三公,并录尚书事,若没有蒙难,假以时日,加开府仪同三司,恐怕会成为当朝最年轻假黄钺之人吧,如此才干,却受朝廷通缉,当中恐怕有冤屈。”

自打重逢,不论是去琅琊郡打探消息,还是南下救人,顾芝棠默默相伴,两人从不曾谈起陈家叛国谋反一事,如今突然听他开口,给伯靖解释,又帮陈岱说好话,像是有心站在他那一边,陈蝉大受感动,要说崇拜,自己当是比陈稚更崇拜大哥的。

可也在那一刹那,他忽然想起了清河崔氏,想起了或许同样蒙冤的崔俨,忽然不自在起来。

就这失神片刻,陈稚已经点头接话,小孩心性一样攀比起来:“要不是大哥文职入朝,不会武功,不曾领兵,也未曾出镇地方,恐怕现在都该羽葆鼓吹加赐九锡。”

伯靖嗤笑,说:“传出去罪名还要再加两张纸,难怪多到你都记不住。”

陈稚跳脚,和他对呛:“你知道九锡是什么吗?凭本事得来的,怎么还成我们的错了,要错也是皇帝有眼无珠!”想到前途断绝,既没有九锡,更没有开府仪同三司,甚至连性命也可能随时交代,他又满腹委屈,只能一股脑怪在皇室头上。

陈蝉终于受不了这几个人,头一次生出不如回瑕丘的心思:“你们在这里贷款攀比什么?”

但他忽然明白了一点,并不是所有江湖人都如游方雁一般,大多数的浪客,对他们天生抵触,就像世家子弟,也永远只会和自己利益一致的人感同身受,他无法承认陈岱上位是尸位素餐,更不可能承认被冤的陈岱有罪,但普通人并不了解真相,只相信朝廷给出来的证据,伯靖的帮忙也只是仰仗芝棠兄的面子或者酬金。

“阿蝉哥哥,对不起。”陈稚想问贷款何意,跟贷款有什么关系,但他不敢问,抠着指甲无比焦虑:“我没说错吧?他们就是嫉妒岱哥的才华,对不对?你告诉我,不是我们的错,大哥真的是被冤枉的,被人栽赃陷害,他不是叛国,不是畏罪潜逃,他只是回不来?”

“我没有答案,一切并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看他又开始抹眼泪,陈蝉疲惫地说。

吴郡华氏,初为四世家之首,有三定江南之功,随着中原世家南下,先帝侨置分封,引得南方对这些伧人格外不满,偏生崔仲宣之流又手握兵权,深得先帝之心,被委任高位,而南方氏族反挂虚职,大权日渐旁落。

先帝驾崩后,华家插手朝政,华太后不肯受其摆布,借北方士族压制南方世族,爆发出相当大的政治矛盾

华家倨傲日久,而陈岱又恰好在华灵璧麾下当值,深知华家与太后乃至皇室已近剑拔弩张,心中便生有计较。

现在想来,华家那一阵一定拼命往朝中塞人,而太后对华家子弟相当戒备,大哥应当是抓住了这个机会,经由华家入朝高升。

如果往深了想,他身上或许带着华家的密令,在介入权利的漩涡后,没准又私下与太后合作,华家的落幕和陈家的夺魁,未尝没有半点关系。

陈蝉叹了口气,不敢再琢磨下去,转而看着伯靖:

“有星皆拱北,无水不朝东,如果我们错了,皇权也就错了,但无论是我们错还是皇权错,你们都没有错,佃客荫户也没有错,百姓更没有错,我为小稚刚才的偏激道歉,你说的对,生命是平等的,上位权斗,既受簪缨,利益风险自然都该我们自己承担。”

“我携了私情,刚才过于武断,找到司空大人,一切自有分晓。”伯靖也拱了拱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本不该多嘴的。”

大家都沉默下来。

还是顾芝棠率先开口:“世间哪有那么多对错,天子也称不出世间公平,不如就这么选择一条自己认定的路,坚持自己的立场,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就行,是否能皆大欢喜,全凭天意。”

“恕我直言,天子不会以你们的意志为转移,你们也不可能站在天子的立场去承认自己不存在的过失,争吵没有意义,只要我们知道,我们此番同行的目的是救人就足够,不愿意救人的,就此离开。”

伯靖没动,陈稚叹了口气,不再像刚才那样尖锐,指了指伯靖腰间挂着的两只竹筒:“喂,木头,那什么,说得口干舌燥,借我喝一口行不?”

过了会,伯靖从马鞍上解下一只皮囊给他:“那不是酒,这个才是。”

陈蝉心里没有因此松懈,反而更加不踏实,芝棠的话叫他说不出的震撼,至少他不会如此快刀斩乱麻地处理一件事,从某种层面来看,他的同理心相当强,他会觉得皇帝身不由己,大哥身不由己,甚至连底层的百姓也身不由己,所以在兖州时,时常内耗。

不过今次,他倒是想通了另一些问题。

难怪那么多人骂崔俨,他都毫无负担,甚至他自己也不在乎是师出有名,还是起兵谋反,或许他就是芝棠说的,所谓选择一条路就坚定不移之人。

他才真正活得通透。

既然立场不同,也就无所谓认可,皇帝不会承认自己是为了铲除世家,世家也不需要他虚伪的罪己,只要凭本事争取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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