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刺破正午的寂静，绿树浓荫透过光影露出点点斑驳的热意。闷热的夏风拂过，让少年的额头上冒出了点点细汗。
午休时间刚到，盛况就被乐子期拉到了小卖部，说什么也要让他帮忙当个参谋。
乐子期上课不老实，课间死皮赖脸地从夏礼那要了个小镜子玩，说是要时刻照照他的帅脸，才能不忘自己的锋芒。
结果锋芒没照出来，把赶去隔壁班上技术课的林主任给照来了，镜子直接没收进了主任口袋，害得一节课下来被夏礼瞪了好几眼。
于是趁夏礼还没彻底爆发之前，乐子期赶紧拉着盛况溜到了学校小卖部，准备赶紧再买一个赔她。
临中有两个小卖部，一个在男生宿舍楼下。这家主要是离教学楼近，人流量大，主要是卖点泡面小零食什么的，颇受欢迎。
而另一个在学校角落，靠近围墙的最边上，专卖饮料和文具杂物，平时不是必要基本不会有人绕路过去。
午休时间的学生没那么多，连店阿姨们都轻松了下来，跟盛况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聊天。
许明周女士以前是干销售的，从小盛况就跟着她耳濡目染，练就了一身特别会说漂亮话的本事，经常能逗得那些刚认识的叔叔阿姨们哈哈大笑。
“这小帅哥，看着真招人喜欢。”有个店员阿姨被盛况夸她的话逗乐了，给他送了点小零食当零嘴。
“跟沈漾一个班的？那可都是好学生啊。”另一个店员姐姐理着货架，拿了两瓶冰水给盛况，“给，你要的水。不过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沈漾这名声真是贯彻了整个学校。
“我不常来这边，有点远。”盛况干笑几声，又很快调整过来，“我以后要常来这边聊聊天。”
话落，他抓着校园卡就要付钱，但被店员姐姐眼疾手快拦了下来：“都是认识的，就当我请你喝了。”
“哪有这么个道理。”盛况趁她们不注意兀自刷了卡，听着店里进账的提示音才笑了起来，“就这样啊，谁不让我付钱我跟谁急。”
“跟小大人似的。”店长阿姨调笑道。
店里的气氛一度变得热络了起来。
见盛况身上还套着学校的秋装外套，店员姐姐“咦”了一句，隔着柜台凑近了问他：“怎么大夏天的还穿外套？嫌校服丑啊？”
时间近正午一点，外面体感温度至少达到了三十五度。
光线刺眼，连在学校里面闲逛的人也少了很多，大家都挤着阴凉处往宿舍走，生怕自己晒到一点太阳。
在这个情况下，身上套了两件校服的盛况就显得格外突兀。
小臂上的淤青有点严重，盛况打了个哈哈绕过这个话题，往边上走了两步，随便把手上其中一瓶水丢给还在纠结镜子颜色的乐子期，问他：“你好了没？”
“快了快了，”乐子期摸半天摸了两个样式怪异的镜子出来，“况哥，你说这俩哪个好看？”
盛况看着他手里一个荧光紫，一个荧光粉的镜子陷入了沉思。
“……”
难怪要把他拉过来当参谋。
“你要是敢把这两种颜色的东西送给夏礼，她能把你头拧下来。”盛况淡淡道。
“我觉得挺好看的啊……”
话是这么说，乐子期还是不情不愿地把那两个镜子放了回去。
看他这纠结样子，起码还得在这待半个小时。
昨天晚上许明周女士就跟盛况说了，今天难得上下午的班，中午路过临中会给他送点午饭来。
就放在校门卫大爷那儿，让他自己去拿，所以他才肯慢悠悠跟着乐子期晃荡到这里。
小卖部里没什么人，店员姐姐很好心地过去给乐子期出谋划策。
这大热天气实在难挨，盛况用手扇了扇额头，偏过脑袋对着角落那台电风扇吹。
门口传来动静，他听见店长阿姨停下来手头的活儿，很惊喜地朝外喊了一声：“小漾来啦？”
盛况往角落缩了缩，听着后面的动静，把校服外套下摆往底下扯了些，还把拉链拉到了胸口。
沈漾轻“嗯”了句，眼睛无意往角落瞥过，说：“杨阿姨，我来拿东西。”
杨阿姨是个很健谈的人，几分钟前就拉着盛况唠了不少事情，从这学校建起到校领导八卦几乎都讲了一遍，现在遇到沈漾自然也念叨了起来。
“很久没看见你了，这两周忙什么呢？”
沈漾简言意骇：“前两周在外面参加竞赛，没在学校。”
“又为学校拿奖状啦？”店员姐姐笑着说，“这都是第几张了？是不是能把政教处铺满了？”
“……记不清了。”
杨阿姨从柜台底下拎了一袋子小蛋糕出来，是很老牌大众的那种烘焙蛋糕，很软，盛况以前在外婆家过年吃过，味道很好。
“你又回家啊？”杨阿姨给袋子打了个结，问他，“人没不舒服吧？今天下午还回来吗？”
这三连问都是很寻常的语气，就像家里长辈对小辈的问候，沈漾静静听着，难得没臭脸。
“没有不舒服，身体还好。”沈漾又打开冰柜拿了瓶冰的矿泉水，补充说，“我有点事，等会儿就回来。”
杨阿姨冲沈漾点点头，把东西递给他，对着边上努嘴：“你同学不也在这儿，怎么没打声招呼？不熟啊？”
乐子期还在纠结颜色呢，转过头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举着两个比刚刚更加死亡的荧光的镜子给沈漾看：“漾哥，你说选哪个好？”
沈漾看也没看：“以我的审美帮不了你。”
乐子期痛苦地挠头：“啊啊啊——”
“真没办法选吗？”他又苦兮兮问。
“有。”沈漾顿了顿，对上乐子期希冀的目光眼也不眨地说，“建议你回炉重造。”
乐子期：“……”
他就不该问。
沈漾说完便提着一袋子东西走了，去的方向正是校门。
趁乐子期的注意力不在他这儿，盛况紧随其后偷摸着溜了出去，低着头不远不近地跟在沈漾后面。
蝉鸣声聒噪，空气就像翻滚着的热浪，一阵一阵涌上来。
临中老旧的围墙痕迹斑驳，被往届学生用粉笔写了很多个字，带着点青春的活力。
突然，前面的男生停了下来，扭头看他。
“你有事？”沈漾问。
盛况看着近在咫尺的门卫室点头，两手抱臂在胸口想装一下高冷，抬手动作间不小心又碰到了那块淤青，倏地“嘶”了声：“没事啊。”
沈漾挑眉：“那你要出校？”
男生把买的冰水隔着外套摁在伤口上，还小心眼着早操的事情，没好气说：“我去门卫大爷那儿拿我妈给我送的午饭，需要向你报备吗？”
沈漾转过身，不急不徐往前走：“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
盛况无语：“……”
不是你先问我的吗？
住校的学生家长经常会给孩子送些东西，平时就会放在学校门卫处。等两个人一前一后推开那扇小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被一堆包裹袋子堆满的小内间。
门卫大爷看上去和沈漾很熟，跟他打了声招呼，注意到两个人手里提着的冰水，遽然起身狠拍了下沈漾的后脑勺。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喝冰水不要喝冰水不要喝冰水？”门卫大爷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骂道，“沈漾，你把我话当耳边风？”
被痛击的沈漾捂着隐隐发痛的后脑勺，还没反应过来，冰水就被大爷劈手夺走了，美名其曰“为了你着想”。
然后转头自己一口气喝光了。
沈漾：“……”
正对着窗户的那张办公桌上摆满了外来人员登记册，上面密密麻麻都写满了名字，字迹工整清晰，有点像沈漾字的加强版。
盛况灵活地游走在大爷打沈漾的路线外，从一堆东西里找到了许明周给他送的保温盒。
一打开盖子，被许女士炖得酥烂浓郁的鸡汤味道扑鼻而来。
保温盒效果很好，汤还是热的，冒着一点氤氲热气，诱人的浓香骤然在屋子里四散开。
门卫大爷准备二次攻击沈漾的动作一停，硬生生掰过了脑袋，看向蹲在地上的盛况。
“胆子很大啊。”大爷轻咳一声，收回了手，“谁让你在门卫处吃东西的？学校有规定知不知道，不许外带食物。你们这些学生，家长天天好吃的好喝的送过来，还没到我这个年纪呢就享清福——”
“您不也有人给送东西吗？”盛况打断他的话抬起头，指着沈漾进来就放在桌上的袋子，“一袋优质小蛋糕，我想吃还吃不上呢。”
门卫大爷鼻子里冒出一声“哼”，算是不和他计较的意思。
说完这边，大爷又转向站在墙沿默不作声的沈漾，枯干的手指在半空中点了点，怒目圆睁道：“我上次不是说了不要给我带这些东西吗，你上回给我带的还没吃完，这次又给我买，你闲得慌还是有钱没地儿花？”
沈漾默不作声，弯下腰扒拉了一下椅子后边的垃圾袋，亮出了一堆已经吃完了的小蛋糕包装壳：“那这些可能是被学校的老鼠偷吃了。”
门卫大爷不吱声了。
“……”
“去去去，就你话多。”大爷抵着墙夺过沈漾手里的垃圾袋就要赶他走，“又要出校门是吧？干什么去？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盛况感觉自己背后被某人盯着，直起身子看见沈漾往前伸了一步脚，示意大爷往下面望，赫然是一个硕大的泥脚印。
罪魁祸首心虚地挠了挠脖子，眼神四处乱飞。
看得出来沈漾早上试图清理过，泥鞋印在的地方大部分都被他擦掉了，只剩下覆在深层的印子。
学校里的草坪底下的泥土跟油漆一样，他怎么洗都不掉，白色的鞋子上留个黢黑的鞋印，怎么看怎么显眼，就只好趁午休回家换双鞋再过来。
“这哪个缺心眼的给你弄的啊！”大爷见着鞋印子就恨不得蹦起来，“好好一双鞋呢，给你踩成这样。”
沈漾应和他：“的确是很缺心眼。”
盛况瞪他一眼，忍不住开口为自己说话，争辩道：“说不定是沈漾自己缺心眼呢，您怎么不问问他是不是有问题？”
门卫大爷那铜铃般的眼睛瞪过来，眉心高高蹙起：“沈漾这孩子我有数，虽然嘴巴不怎么会说话，但是平时也不会搞出什么乱子。”
盛况嚷嚷：“那也不能说明他哪方面您都知道啊！”
大爷一拍桌案，外来人员登记表上的黑笔骨碌碌滚了两圈：“我从这小子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他什么人我能不知道？！”
盛况：“……”
开裆裤他赢了。
才吵完，屋子里传来“嗡”一声响。
是手机消息提示音的声音。
盛况忙去摸自己的口袋里的手机，也顾不得跟大爷继续争论了，一偏过脑袋发现沈漾已经坐在办公桌前回消息了。
刚才响的是他的手机。
沈漾习惯性用单手打字，另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搭在桌面上，五指微曲。
在安静的几秒里，只能听见手指点击屏幕的细微响动。
“你也带手机了？”门卫大爷火眼金睛，上下打量一番盛况，“看着挺老实一孩子，干这种违反校规的事儿？”
盛况丝毫没有被大爷抓包的心虚，只有些许不满，指着椅子上的沈漾：“大爷您怎么不说他光说我一个人？双标啊？”
沈漾回完消息看了他一眼。
大爷把门卫处通往校外的另一扇门给打开了，坦然接受盛况的目光，冷哼道：“对对对，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标什么标，我年纪大 ，你就让让我这个老头子吧。”
是谁！灌营养液不留名！下课之后来我办公室谈谈！[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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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门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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