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玥,你在胡说什么呢,你哥变成这样,你还开心了呀。”章容温婉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嗔怪。余遂生和简玥同时转身,她款步走近。
“婶婶!我怎么可能是那样冰冷无情的人啊,我只是不高兴遂生哥把我忘了,还这么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我们明明是这整个临运宗里最最最最最亲近的兄弟了。”简玥一连用了五个最,撅着嘴的能挂大瓶的油壶,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委屈。
“看你这么喜欢你遂生哥的份上,我也不说你什么了。”章容被简玥夸张的样子逗得掩嘴微笑,“遂生,你想去上课?”
“原来我更年长啊......”余遂生悄悄在心里记下,但是想起简玥刚刚对自己的称呼,顿觉无语,但面上却沉静如水。
“往后可得让简玥改一下称呼,这么能这么不符合规矩呢。”余遂生瞥了一眼滔滔不绝诉苦的简玥。
“是的,母亲。我昨晚翻阅了《三官古代史》,对我们宗族的法术还是挺感兴趣的。想来我也不能让宗族白养着我,我已经17有余月,也应该学习一下法术,好帮宗族处理门务。”余遂生解释道。
“你能这么想当然好。”章容欣慰地点点头,示意一旁的侍女添茶,“只是,遂生,我们临运宗是养你一口人还是绰绰有余的。爹和娘这么多年来,也给你攒了不少积蓄,为的就是你不用担心自己的生计的。你尽管去鼓捣那些字画没有关系的。”
都说人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性情会大变,章容想到这,眼眶涌上酸涩。她接着说道:“若是你真的想要学习法术,等你身体好的差不多的,就到族里的学堂上学吧,你不要介意族内的后辈一起,毕竟你失忆了,若是想要好好学习法术,还是得先打好基础,不急的。我会和你爹说的。”
她啜了口茶,润了润喉。
“母亲放心,我是真心想学。你不用担心我和后辈一起学习的事情,闻道有先后,我不会因为自己比他人年长而欺凌他人的。”余遂生郑重地承诺。
“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了。母亲当然相信你,但你身子还没痊愈,还是慢慢来吧。”章容含笑应下,“你继续吃吧,我去厨房看看你的药。”
章容一走,简玥立刻垮下脸,幽怨地盯着余遂生:“小鱼儿,你该不会是要抛下我,一头扎进书堆里吧?那学堂可闷死人了!”
余遂生被他那眼神看得有些好笑:“你不是要习武么?练完再来寻我。正好……带我强健下筋骨。”
“一言为定!”简玥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二月二十五日,料峭春寒已悄然褪去,天穹澄澈如洗。
“你明天就可以去学堂上课了。”余常乐摸了摸余遂生的头,眉宇间带着温和的笑意。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向来不学无术,整天痴迷于丹青的孩子为何突然性情大变,但是随着孩子去吧,余遂生能学多久学多久吧,学学能防身的法术也行。
余常乐一身青竹纹灰氅,气色要比余遂生睁眼时看得好上许多,周身透着一种沉稳的暖意。
余遂生诧异于余常乐的举动,他心头一动,指尖在袖中蜷缩了一下,终究没有躲开,他能感受到余常乐温热干燥的掌心。
“父亲,我最近闲着无事,就先翻阅了基本房内的书籍,看内容应该是三宗族为弟子打造的基础书籍。若是我想看些更高级的书目,又应该去哪里寻找呢。”余遂生垂着头低声问道。
余常乐眼睛微睁,闪过一丝讶异,这他倒是没想到,虽说这孩子先前也倒是爱逛书铺,倒腾些笔墨丹青,但更多是因为想要买这些典籍来当自己的书房的摆设,没想到有朝一日还竟然真的读了起来,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都看的懂?或许是这些书你之前都已经学习过了,身体还留有记忆,学起来也较快,但我还是建议你到学堂上先实践一下。若是再那之后,你还需要阅读更高深的书,可以到族内的天章阁去看看,那是我们族内的藏书阁。门内弟子进入需要令牌,爹这块你拿去。你想要好好学习,爹当然是要尽全力帮你的。”
说着余常乐就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塞到余遂生手上,令牌的分量还不小。
“谢谢父亲。”余遂生恭敬地道谢。
“跟你爹客气什么。”余常乐摆摆手,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叮嘱道,“爹还有事务要处理,若是有急事,就到即墨阁找我。”
“好。”余遂生乖乖地点头,握紧带着父亲体温的令牌,心头微暖。
余遂生目送余常乐离开,在确定人已经走之后,端详手中的令牌,是块覆满花纹的木牌,上面写着天章阁。
这几日,他几乎足不出户,他翻阅了屋内能找到的基本书籍,像《三宗通法》《凝气集》等这些为三宗弟子准备的几本入门书籍,他只是浅浅地念了几遍咒语,就感觉体内隐隐有气正在疏通,总是感觉虚弱无力的身体也开始变得有精神起来。最有效的是净心神咒,古籍上记载着此咒可以排除杂念,安定心神。他一试,还真的觉得放松舒心了许多。
他需要更多的书,更有难度的书,因此一直在酝酿着要怎么和余常乐开口。他不想做出和之前大相径庭的行为举止,但他真的想要学习更多的法术。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向余常乐开口。有了余常乐的令牌,他应该能接触到更多书的。
只不过稍一深入尝试,那点微末的灵力就迅速耗尽,徒留下了更深的疲惫与无力感。这种脆弱的感觉太难受了,他想摆脱这种累赘的感觉。
“唉,看来还是得把身体锻炼提上日程了。”余遂生轻叹。
因此他这几天花了大部分时间在阅读书籍上,调动自己的身体脉络,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好的差不多了,甚至都忘记了要去熟悉一下临运宗内部的分布和答应好简玥会去找他的承诺。
屋内,乌木沉香的气息丝丝缕缕缠绕着低低的诵咒声。
他继续不断念着净心神咒,“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小鱼儿!”简玥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马上,余遂生的屋内就闯入了一位黑衣少年,气势汹汹。
“你今天的衣服还是黑色呀。”余遂生睁开眼睛,温声调侃着简玥的衣服配色,明明是一位明朗的少年,却总爱穿着一袭深色衣服。
“这不是习武不容易脏嘛。小鱼儿,你这个骗子!”简玥剑眉竖起,大声宣泄着对这个骗子的不满,“不是说好要来找我的吗?”
“我是病人,外面冷风一吹,我的身子怎么受得了。”余遂生试图用这个理由搪塞简玥。
“料峭个鬼!你明明就是天天都在看书,你这个书呆子。”简玥不满愈发强烈,这个往前与自己最好的哥哥,如今变得和某个书呆子一样。
见简玥双手叉腰,下巴一扬,一副“不给我个好说法不善罢甘休”的样子,余遂生不由得觉得好笑。
“好吧,这件事也应该和你说一下了。我是你的哥哥,你这样喊我,是不符合规矩的。”余遂生不忍心地打击着简玥。
“你怎么真的和江秉德一个模样,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朋友之间有爱称不行吗?”简玥不满地大呼小叫,像被踩住了尾巴。
“谁是江秉德?”余遂生眉心微蹙,随即反问。
江秉德,好熟悉的名字。
“就是一个满口规矩的家伙,你和我最瞧不起他了。”简玥觉得余遂生没有抓到重点,更生气了,“不是!重点在这吗?重点在我们珍贵的爱称啊!”
“是么,但我现在觉得我们该注意了,我们都长大了,也应该学习一下规矩了。”余遂生道,“不过‘秉德无私,参天地兮’,这个名字倒是不错。”
“你真的变得太多了!我不要和你讲话了,我走了!”简玥翻了个白眼,一跺脚,气呼呼地转身就走了。
“记得带上门。”余遂生不喜欢有风吹进来,太冷了,但总是被章容叮嘱要开窗通风。于是他每天都开窗通风一小会,但他总感觉没一会就变得天寒地冻的,就马上关上了。
简玥猛地刹住脚步,难以置信地回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人——竟然不是哄他,而是如此冰冷地关心一扇门?!他重重哼了一声,泄愤般抬手,却在门板即将撞上门框时猛地收力,只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门被老老实实地掩上了。
室内重归寂静,只余乌沉香袅袅。余遂生重新阖目,盘膝坐于柔软的绒毡之上,默念净心神咒,试图平复心绪。或许是身体太过疲惫,或许是那安神的咒语与沉香效力太强,意识很快沉入一片混沌。
梦境来得突兀而模糊。
仿佛置身于一片朦胧光影之中,视线的焦点落在一个身着黑衣的高挑男子身上。
“简玥?”余遂生试探地发问,没有回应。
那人身姿挺拔如松,腰间悬着一块汉白玉和一柄银光内敛的长剑,长剑系着鲜红刺目的剑穗,红得像刚刚凝固的血。男子对面,似乎还立着一个人,只看得见一袭暗红色的衣角,背对着自己。
那黑衣男子眼含着笑,望着那暗红衣裳的男子,唇开合着,不知道说了什么。
余遂生拼命想听清,想看清那红衣人的脸,却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声音模糊,面容更是被一片雾气笼罩。他像个被隔绝在戏台之外的看客,徒劳地绕着光影边缘走动,却始终无法靠近,无法吸引那两人哪怕一丝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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