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含糊得很,除了代若,旁人谁也没听清。
代若放下茶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去吃饭吧。”
小久猛地抬头,固执地盯着她:“我们是一样的,我能帮你!”
许久很固执,就像溺水的人不顾一切地抓住这根救命的稻草一样。
代若心底默默地叹气。
也是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
或许……
代若垂着眼,那孩子的双眼澄澈得过分。
复仇本就太过沉重,何苦拉个无辜孩童下水?
善良?复仇要不得这个。
心底在挣扎。
代若轻轻合上眼,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藏进眼底。
淡淡的精神力散开,笼罩住众人,让许久的话在大家记忆中模糊。
“我们不一样,你会平安长大的。”
代若别过眼。
许河的妻子赶紧拉过小久,道:“小久!不许乱说话,回房去,一会儿我把饭给你送过去。”
说着又向代若道了歉,拉着脸上还带着几分不甘的小久匆匆离开了。
许河招呼洛邑继续用早饭,又给代若添了杯新茶。
蒋羊将许久带回房间。
“小久!听话,那位姐姐,我们惹不起,你…你不要再去和她说那些了,好吗?”
许久一下就变激动了。
“娘亲!那不一样!你知道的,那位姐姐,她和我一样,都是无法和天空取得联系的人。”
许久总是和周围人不一样,虽然这里是她的家,但是,看到代若的那一刻,她才有归属感,她们是一样的。
蒋羊也很心疼许久,她看不到许久的世界,不懂许久的害怕和惶恐。
可是,那位姑娘很危险,不能拿广山村冒险。
蒋羊忍着泪离开了房间,将许久关在里面。
许久待在角落里,抱着双膝无望地哭泣。
敲门声传来,是许年,他悄悄溜进来。
看着哭得伤心的许久,有些无措,她是他的侄女,年纪却比他小不了多少。
他们是最好的玩伴,虽然许久不爱和他玩,准确来说,是不爱和所有人玩。
她聪明、勇敢,他还从未见过她这样哭。
“小久,别哭…”
许年不懂许久在席间和代若说的话,可是…
“其实我也觉得他们挺好的。”
但是父亲还没有放下戒心,村民们都还没有从后山回来。
许久终于停止了哭泣。
“我也觉得,她不会伤害我们的。”
“小久,你想要找她做什么,我可以躲着父亲和母亲,悄悄帮你传达。”
想要做什么?许久其实也没有什么想要做的,只是想要离她近一点,想要她告诉她,她不是孤单一人…
神虎关外的风带着股土腥气,陈声按长老所授阵法指引,已在这片诡谲地界走了许久。
坐骑没撑多远便四肢抽搐倒地,陈声却没从它身体中发现什么病症,此地确实怪异。
陈声不能退缩,只得步行,不知走了多少时辰,眼底忽然映进抹异样——前方树上一截焦黑的断枝,本该枯朽的断口处竟爆出蓬勃新绿,叶片泛着奇异的金芒。
洛邑金炎的痕迹。
他果然从这里经过。
陈声心头一紧,忙取出罗盘凝神推演方位,指尖刚触到盘面,后颈忽然掠过一阵腥热的风。几缕发丝被吹得飘起的瞬间,他猛地向前翻滚,堪堪避过身后异兽带着腥气的利爪。
此地不宜久留。陈声足尖一点,身形如箭般窜出,边跑边在途经的树干上留下几不可查的刻痕——这是他为后续折返做的标记。
他身法快得只剩道残影,林间枝叶几乎没被带起多少动静,身后异兽却如小山般横冲直撞,树木断裂声此起彼伏。再这么追下去,怕是要引来更多麻烦。
陈声骤然转身,长剑呛然出鞘,灵气如水流注入剑身。他借着闪避异兽扑击的间隙蓄力,目光死死锁着对方动作,只等一个致命破绽。
就是现在!
剑光一闪,精准刺入异兽咽喉。鲜血喷涌的瞬间,陈声正欲补剑了结,几道符纸突然从侧方飞射而来,将濒死的异兽牢牢禁锢。
“道友好身手。”清朗男声自身后传来,“只是这异兽身怀复生异能,杀是杀不死的。”
陈声回头,见三个黑衣白带的年轻人立在不远处,两男一女,气息皆不凡,瞧着像是哪个大宗门的弟子。他拱手行礼:“在下陈声,夏衍国人氏。不知几位道友是?”
话落时,他敏锐地捕捉到领头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亮色。
为首男子朗声一笑,拍着腰间玉佩道:“顺天应时,衍化万物。天衍宗汪淼,见过陈道友。”
“天衍宗清月、远辰。”另两人亦拱手见礼,面容冷酷,比起汪淼,倒显得有些不好相处。
陈声心头剧震。
当初大道隐匿,在凡间寻了一位修士,作为天道化身掌三界轮回,而那位修士便是出自天衍宗,如今天衍宗,可谓是一言一行暗合天道意旨。
所以,来此地,是天道的恩赐还是降劫呢?
他忙再行一礼,语气更添恭敬:“原来是天衍宗道长。不知道长此行是去往何处?前面便是夏衍国境,道长若不嫌弃,可随在下暂歇几日。”
汪淼性子瞧着爽朗,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天衍宗向来顺天而行,我等至此,自然是应了天道指引。倒是陈道友,这荒郊野岭的,是要往何处去?”
“夏衍太子日前失踪,在下正为此事而来。”
“哦?”汪淼眉峰一挑,“巧了,我三人此行,恰与太子殿下有关。”
陈声眸光微凝:“敢问道长所为何事?”
“天机嘛,总得藏几分。”汪淼指尖转着张符纸,笑得莫测,“但道友放心,不出意外,你我该是一路人,都希望为殿下效力。殿下此刻在哪?这地界异兽太多,说不定我等能帮上忙。”
陈声略一沉吟,颔首道:“方才已寻到殿下踪迹。稍等片刻,待我布下定位阵,便可知晓具体方位。”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天衍宗突然出现,又恰与太子有关,此事怕没那么简单。但眼下寻回太子要紧,若能得他们相助,确是省了不少麻烦。
“倒是这异兽,该如何处理。”
“道友无须担心,天地万物都由天道衍化而生,我天衍宗自有法子将它回归天道。”
言罢,清月拿出一个方块模样的东西,手上施法,方块散成十几个小方块,露出中间的锥形核心。
核心迸发的光芒洒落,异兽被那光一照,便化作星尘,悠悠消散在天地间。
陈声望着那渐次隐没于天际的星尘,一时有些发怔。那困扰了夏衍千年的异兽,他们曾做好用一生去拼杀的准备,竟就这般化作了星尘。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笼罩着夏衍千年的浓雾里,终于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前方风起云涌,劫难和机遇,皆在其中。
洛邑和代若二人在早饭后,便绕着广山村散步。
洛邑观察着广山村的地形,位于山巅,看似易守难攻,实则进退维谷。
若是那异兽来袭,洛邑实在想不到什么法子来抵抗,尤其是异兽的实力远高于村中的村民。
许河等人也护不住,广山村能活到现在,估计也是因为那个隐匿阵法的存在。
不过,他们到底是谁?是夏衍遗民,还是当初叛离夏衍的人。
洛邑觉得自己还得再观察观察。
二人走了很久,等洛邑回过神来,太阳已正当头,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代若很久。
他有些慌张,着急忙慌地寻找着话题。
“代若姑娘,其实这小村庄的风景很不错吧,要是能在这样的地方常住,也不错诶。”
洛邑想了想,又补充道。
“没有外面异兽的危险的话。”
洛邑话语落下,代若似乎才如梦方醒。
也许是锁魂剑使残魂的力量壮大,也许是她早上心绪有些不宁,此刻体内的残魂活跃,她意识有些模糊,只隐隐约约听见洛邑说话。
她停下来,看向他。
洛邑见她眼神太过朦胧,有些担心。
“怎么了?代若姑娘。”
代若听见了,不语,只摇了摇头,提步向前走去,脚步却一踉跄,幸得洛邑伸手扶了一下。
他的手很温暖,太阳…?
这种力量对残魂很有吸引力,体力的残魂更活跃了,包括她自己的灵魂,她需要这种力量。
她有着贪念,不过一瞬,便被压制下来,她与洛邑隔开距离。
“谢谢…”
她声音很小,洛邑一下没有听清。
“嗯?怎么了?”
“没事,你刚才说什么?”
“啊?没什么,我就在观察这个村庄,总感觉它有秘密。”
洛邑想要去追根溯源,代若却没多大兴趣。
“代若姑娘,不如我们在这多留几日吧,也许会挺有意思的。”
洛邑提议道,他的话语总是带着一种天然的感染力,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将内心的热烈情感表露无遗。
代若垂眸思忖片刻。于她而言,身在何处并无分别,她所需要的,仅仅是时间。
“嗯。”她轻声应了,“我先回房了。”
回到暂居的屋内,代若阖上门扉,将意识沉入那片浩瀚而混乱的识海。
无数残魂如同黯淡的星辰漂浮流转,哀泣嘶鸣。她需将它们一一驯化,融入己身。
直至她一人,便是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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