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黎宁刚结束一趟红眼航班,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家"这个字让他手指一顿——自从三年前那次争吵后,父亲几乎从不主动联系他。
"喂?"
"哥,是我。"妹妹清雅的声音带着鼻音,"爸又住院了,这次...不太好。"
休息室的灯光突然变得刺眼。清黎宁捏了捏眉心:"上次不是说稳定了吗?"
"心脏瓣膜问题恶化了。医生建议尽快手术,但他..."清雅压低声音,"他拒绝签字,说除非你回来。"
清黎宁闭上眼。父亲还是老样子,连生死攸关的事都要变成某种条件交换。那个固执的老军人宁愿用生命做筹码,也不愿承认自己想念儿子。
"我明天回去。"他最终说。
挂断电话,清黎宁打开另一个通话记录——钰潇的号码。过去三个月,他们保持着每周一次的通话,内容从星空观察到学校生活,像两条平行线,小心翼翼地不触碰那些伤痛。
电话接通得很快。
"清先生?"钰潇的声音比初见时清亮许多,城西国际学校的包容环境让她逐渐找回了这个年纪女孩应有的活力。
"我可能要离开几天。"清黎宁斟酌着词句,"家里有些事需要处理。"
"一切还好吗?"她的敏锐总是超出年龄。
"我父亲病了。"他简短地说,随即转移话题,"你呢?新学校还适应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嗯,很好。就是..."一个深呼吸,"林悦转学过来了。"
清黎宁的背脊瞬间绷直:"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她父亲丑闻曝光后,原来的学校待不下去了。"钰潇的声音努力保持平稳,"不过别担心,这里老师很严格,她不敢做什么。"
清黎宁不放心地追问:"她有没有——"
"真的没事。"钰潇打断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新生的坚定,"我现在有朋友了,而且...我学会了反抗。"
这句话本该让他欣慰,却莫名在心头扎了一下。那个曾经缩在角落任人欺凌的女孩,如今学会了自我保护,这本是好事。但为什么他脑海中浮现的,仍是公交站台那个浑身湿透的瘦小身影?
"我有个东西要给你。"清黎宁突然说。
---
第二天清晨,清黎宁站在钰潇新学校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初夏的阳光穿过梧桐叶,在他肩章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钰潇小跑过来时,他几乎认不出她了。齐耳的短发变成了马尾,校服裙子下是健康的小腿,不再是当初那种病态的苍白。唯一没变的是那双眼睛——依然大得不成比例,却在看到他时亮了起来。
"给你的。"清黎宁递过纸袋,"老式手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我的号码已经存好了,紧急情况随时联系。"
钰潇接过手机,手指轻轻抚过翻盖上的星空贴纸:"谢谢...但学校不允许带手机。"
"藏在枕头下,没人会知道。"清黎宁犹豫了一下,"关于林悦...如果她找你麻烦,立刻联系我。"
钰潇摇摇头,嘴角扬起一个倔强的弧度:"我说了,我能应付。"她顿了顿,"你父亲...严重吗?"
"不清楚。"清黎宁望向远处,"我们关系不太好。"
一只温热的小手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清黎宁低头,看到钰潇眼中闪烁的理解:"他会没事的。就像...就像你帮我一样,有些关心说不出口,但不代表不存在。"
清黎宁怔住了。这个曾被世界伤害得遍体鳞伤的女孩,反而成了最能理解他家庭矛盾的人。
"快去上课吧。"他轻轻抽回手,"我回来再联系你。"
钰潇点点头,转身跑向教学楼。跑到一半,她突然回头喊道:"清先生!今晚如果看到北斗七星特别亮,那就是我在为你加油!"
清黎宁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后。胸口涌动着一种陌生的温暖,像是有人在他常年冰封的心湖上投下一颗星星,涟漪中泛着微光。
---
军区总医院的特需病房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清黎宁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而入。
病床上的清父比记忆中瘦削许多,军装换成病号服,但眼神中的锐利丝毫未减。他看到儿子,冷哼一声:"终于肯回来了?"
"爸。"清黎宁简短地打招呼,走到床前查看监护仪数据,"医生怎么说?"
"死不了。"老人硬邦邦地说,"倒是你,听说被航空公司停飞了?"
清黎宁肌肉绷紧:"已经复飞了。"
"为了个女学生闹得满城风雨,清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那是诬陷。"清黎宁咬牙,"而且那个'女学生'比你想象的坚强得多。"
"哼,英雄病又犯了是吧?跟你妈一样,见不得别人受委屈,结果呢?"父亲的话像刀子般捅来,"她要不是逞能去接那趟山区医疗航班——"
"够了!"清黎宁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母亲的事是他们之间永不愈合的伤口。
清雅赶紧打圆场:"哥,爸这几天一直问你飞行的事。他床头抽屉里——"
"多嘴!"父亲厉声打断,却引发一阵剧烈咳嗽。
清黎宁狐疑地拉开抽屉,里面是一本剪报集,整齐地贴着他这些年的每一次飞行报道:《最年轻机长清黎宁执飞首条极地航线》《英雄机长平安迫降挽救157人》...最新的一页是《谣言止于智者,航空之星清黎宁重返蓝天》。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那些泛黄的剪报,清黎宁喉咙发紧。他从未想过,那个从小对他严苛到近乎冷酷的父亲,会默默收集这些。
"...手术同意书呢?"他低声问,没有抬头。
一阵沉默后,清父闷闷地说:"在护士站。本来打算今早签的,谁让你拖到现在才来。"
清黎宁转身走向门口,在握住门把时停住:"爸,我飞了十年,零事故。不是因为我比别人幸运,而是因为你教我的——责任重于泰山。"
他没有回头,因此错过了父亲眼中一闪而逝的水光。
---
城西国际学校的午休时间,钰潇正在图书馆整理笔记。心理学入门课的期末作业是《创伤与成长》,她写得格外认真。
"找到你了!"室友小雨冲进来,脸色慌张,"出事了!林悦说她钱包丢了,里面有五千现金,现在正带人去搜我们寝室!"
钰潇的笔掉在桌上。学校严禁擅自搜查学生物品,除非...
"她告诉老师是我偷的?"
小雨点头:"她说昨天体育课只有你回过寝室。"
这是典型的林悦式陷阱——先制造失窃案,再栽赃给她。在原来的学校,这招屡试不爽,因为没人会相信"问题少女"的辩解。
但现在的钰潇不再是一个人了。
"我们去见校长。"她合上笔记本,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
"可是没有证据——"
"有。"钰潇拿出那部老式手机,"清先生说,遇到诬陷时,最好的防御是主动出击。"
校长办公室里,林悦正绘声绘色地描述"目击过程",她的跟班们频频点头。看到钰潇进来,林悦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就是她!我亲眼看见她翻我的包!"
"钰潇同学,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校长推了推眼镜。
整个办公室安静下来。钰潇感到熟悉的恐惧爬上脊背,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那些被泼水、被锁厕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手机——
——指尖触到了清黎宁给她的星空贴纸。
"校长,"她抬起头,声音清晰,"我有三个问题想问林悦同学。"
没等回应,她直接转向林悦:"第一,你说钱包是昨天体育课丢的,为什么今早才报告?第二,你说里面有五千现金,一个高中生带这么多钱上学合理吗?第三..."她举起手机,"需要我现在报警,让警察来查指纹吗?"
林悦脸色变了:"你...你凭什么报警?"
"凭我是清白的。"钰潇直视她的眼睛,"过去我沉默,不是因为懦弱,而是觉得不值得。但现在我明白了,沉默只会让霸凌者变本加厉。"
校长惊讶地看着这个平时安静得近乎透明的转学生。林悦则涨红了脸:"你装什么清高!不就是傍上了个机长当靠山——"
"够了!"校长厉声打断,"林悦同学,请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丢失'钱包刚刚被生活老师在你自己床垫下找到了?"
钰潇没有留下看林悦的狼狈。她走出办公室,手指在手机键盘上飞快打字:「清先生,今天我第一次为自己说话了。谢谢你教我勇敢。」
发完这条信息,她抬头望向天空。虽然是白天,但她知道,那些星星一直都在,只是暂时看不见。
---
清黎宁提前三天结束了探亲。父亲的手术很成功,但医生建议至少观察两周。令他意外的是,老人这次没有反对,只是在他临走时塞给他一个牛皮纸信封:"拿去看。别在这儿拆。"
飞机落地后,清黎宁才打开信封——里面是母亲的老照片,年轻的她站在一架小型飞机旁,笑容灿烂。背面写着:"飞行不是冒险,是责任与爱的延伸。"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钰潇学校的号码,但传来的却是班主任焦急的声音:"清先生吗?钰潇出事了!林悦带人把她关在厕所泼水,还...还用了刀片。她现在在医院,一直喊着要见您..."
清黎宁的血瞬间凝固。他一边往机场外跑一边问清雅:"爸的军牌车还在车库吗?"
"在,但——"
"钥匙给我。"
四十分钟后,清黎宁闯进医院急诊室,军装都没来得及换。病床上的钰潇左臂缠着绷带,脸上有几道浅浅的血痕,看到他时眼睛却亮了起来:"你回来了..."
"伤得重吗?"他声音沙哑。
"皮外伤。"一旁的医生回答,"主要是惊吓。警察在做笔录,但那些女生一口咬定是'意外'。"
清黎宁轻轻握住钰潇没受伤的那只手:"我走之前你不是说...林悦不敢做什么吗?"
"她本来不敢的。"钰潇的声音很小,"但昨天...昨天我爸突然来学校,说...说很高兴我认识'机长大人',还问林悦父亲能不能介绍工程合作..."她难堪地别过脸,"林悦大概觉得,我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清黎宁胸口一阵发闷。原来如此——钰潇父亲得知女儿与"机长大人"的来往,立刻看到了利益可能,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而这种突然的"重视",反而激化了林悦的嫉妒和恶意。
"没关系。"他轻抚钰潇的头发,"这次我会处理好一切。"
离开病房后,清黎宁拨通了两个电话:第一个给陈岩律师,要求以故意伤害罪起诉林悦及其家长;第二个给张总,申请紧急休假。
挂断电话,他看到一条未读短信,是钰潇事发前发来的:「清先生,今天我第一次为自己说话了。谢谢你教我勇敢。」
清黎宁望向病房窗口,那里隐约可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趴在窗台上仰望天空。他突然明白了母亲照片背面那句话的含义——爱与责任,从来都是一体的。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