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 太虚
在这里目光所及皆是昏暗,天地里,上不见蔚蓝天空之明,亮下无土石之稳固,但却唯有一道白色的身影稳稳端坐其中。
兀的,虚空中惊起一道天雷,朝其人劈去。
却又在尚未触及那人发丝之前,被他身边出现的金色屏障尽数挡下。
温无惘盘坐在虚空中,静静感受体内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筋骨,被洗去尘缘渡上仙姿灵骨。
他生来的一头白发,在此漆黑一片中更是皎皎如月。
已经记不清何时此地,又在此地如此端坐了多久。
这片混沌中,只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金色,从始至终,就那么看似近在咫尺,却又触而不及的护着他的安全。
又不知第几道天雷落下,温无惘感应到了什么。
他再睁眼之时,金色屏障已经布满了裂缝。
温无惘抬手一触,这金色便纷纷落入了无边虚无,连掌中握住的一片也化作尘末,消散在空中。
脸上传来冰凉的感觉,温无悔伸手一摸,是泪水……
来不及想,他的视线又被光亮所占有。
随着光占据这个混沌的天地,温无惘听到了天道。
“汝已历尘世千年,天雷千道,已是成仙之资,现将入上界。”
擦拭掉手上水珠,不知为何,温无惘抬头直视天道,“若我不想呢?”
那声音停顿了许久,假惺惺叹了一口气。
“小子,汝可知有多少朝代变迁、兵戎相见就是为了这个机会?”
这话倒是义正辞严。
“晚辈不知。”温无惘脑袋里一阵疼痛,他抚住心口,喃喃道:“晚辈似乎有一很贵重的东西,还在尘世纷扰之中。”
“如若吾不准许。”天道毫不意外地笑道,“汝当如何?”
温无惘闭眼,虚空中一道缝隙显现。
下一秒,一柄长剑携着金光冲出,温顺的躺在温无惘手上。
“那多有得罪。”
那长剑通体雪白澄澈,嵌以多枚上好的白色灵石,又以金丝掐花点缀。
它此刻被主人握在手里,剑身微颤回应着主人的战意。
天道的笑更大声了:“不错,好小子。也不枉他一番苦心,古往今来汝是唯二能在这虚空中挥出剑的人。啊,对,也是这把……“
他突然停下,似乎说漏了什么秘密。
不过着笑声唤起了温无惘莫名烦燥感,温无惘也不多言语,挽起剑花朝光芒之后刺去。
尽管他这一剑用上了十成力,但温无惘知道,天道乃是超脱三界之外的存在。
就算自己全力以赴也伤不了他的分毫,所以他本来不报希望。
但是在剑触碰到光芒时,确确实实传来了刺伤实体的触感。
温无惘一愣。
他抽出剑时,剑身上沾染了一缕血迹。
天道并未有所动作,或者说,不能有什么动作,他这时语气略微慌忙:“罢了,小子,吾只是说笑。何苦当真呢?”
像怕是无惘再次出手,他提出条件:
“今日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进入上界,享仙人之名,二是回去,不防告诉汝,汝所寻之人并不在意的管辖范围内。
“汝想要去,不是不可,但需以物为契。你付出的越贵重,离他的距离也越近。
温无惘负剑而立,颔首致谢。
下一秒,鲜血在虚空中飞溅,又被无尽贪婪的黑暗吞噬……
“没想到短短几百年,你就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还好当初……”
这半句话温无惘并没有听到,此时他的意识已经沉沦进黑暗中。
温无惘这一觉睡的很沉,他很久没有睡过这么久了。
在梦中他不断下坠,感受到血液在身体中留失又凝固。
他的灵魂像是在火焰中燃烧,又在忽然结晶。下一秒又从一个静止不动的圆,变成一个转动的点,又在旋转中成为一个圆。
不知经过多久,在寒冷又晕眩的状态下,他跌入一团温暖。
那温暖附在身上,轻飘飘,软绵绵。
然后他久违的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看见一个半人高的小人,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身后。
他附身的这人穿的什么衣服温无惘看不全,只能看见他腰部系着金丝点缀琉璃珠的玉带,这也是他身上唯一的颜色。袖口白色云绸随着动作划出幅度,衣摆也是素净的白。
他还能看见那小人雪白的发顶,乖巧的似一只极其安静的兔子。
用余光悄悄看着那小人,这人突然使坏般停下,那小人就毫无征兆的撞上了他,这下终于抬起了头。
这小孩倒是一身胡乱,磨磨蹭蹭的布料勉强可以看出是件黑衣。
他此刻正眼神冰冷的看着温无惘,不,应该说温无惘附身的人。
话说温无惘在看见一头白丝时,心里有所猜测,却还是愣了一下,且不说记忆里他自小出生富裕。
父亲是人间闲散王爷,温无惘在十二岁之前从来没有出过那一方王府。
现在这个地方却枯木横生,而这个孩子看起来也只有五岁不足。
他怎么可能在这么小的时候出现在荒郊野外?温无惘心里感叹这个梦的荒谬。
随后他听见自己嗤笑一声,像是极其满意这个结果,手一伸就抓住了小温无惘的小手,“怎么只低头走?不看路?”
这人是温润的少年音,平白让人有好感。
眼前的小温无惘把头往后一瞥,又把脸转过去了。
温无惘听见这人笑声更甚,似乎恶作剧被满足。
这人又变戏法似的掏出几块糖,手欠把糖果在小温无惘脸边晃来晃去。
温无惘记得这种糖,以前每次他不想做功课时,母亲总会差人送几块进书房。
小温无惘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尽管脸朝向一边,眼珠却还盯着糖骨碌的转着。
那么逗了几下以后,这人终于把糖剥开,捏着小温无惘的下巴就塞进了他嘴里。
这人拉着小温无惘的手行走在山路间。
几步之间,四周光景流转飞梭,短短几秒钟就已经到了另一处地方。
缩地千里,仙家最常用的赶路。
这人轻车熟路的拐过迷雾四起山道,调笑道:“进了我这山,你要想去出,可不能反悔了。”
小温无惘依旧一言不发。这人就低笑着去弹人家额头。
欠揍的下场就是…
“松口,你这小东西…”说着,这人另一只手就要去撑开小温无惘的牙齿。
温无惘在梦中感受不到痛觉,他只看见殷红的血迹从小温无惘嘴角渗出,而始作俑者雪白的小脸上露出恶劣的笑容。
右手传来暖意,温无惘的意识在被拉回现实。
……
温无惘睁眼是一片暗红的床帐。
他尝试着坐起身,却使不上力气,反倒惊醒了床边的人。
那人黑瞳乌发,眉目间明明有刀剑的凌冽之气,却又好似在眼角偷藏了一瓢春色,连带着他看人的意味都被掩上了一场春光。
此刻他眼中还带着倦意,更让那双眼眸中的春水似被风吹过,荡起绿波。
他穿着黑色绸缎面黑蟒箭袖,相同颜色的掐金束发带捆住半截长头发。
“醒了?”
温无惘周身无力,只得放弃起身。
肺部似乎被牵连,温无惘咳嗽几声,回道:“多谢道友收留。”
那人灿然一笑,“我不会真的捡了个仙子吧?”
温无惘正欲解释自己并未成仙,却又被抢过了话头。
“鄙姓余,单名一个迟字,不知仙子何名?”余迟笑着,不等温无惘说话,又极其失礼的挑起温无相枕边一缕发丝,“看仙子无家可归,不如暂居我家。”
同样的语气,同样的情景,温无惘总觉得在哪听到过,但记忆中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明明不曾认识,也毫无印象。但那一刹那,温无惘还是红了眼。
他万年来第二次失态,第一次是在飞升的时候,不算。
千万般情绪涌上心头,温无惘呆呆的楞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温无惘。” 这是他行走尘世万年报过无数次的名字。
余迟神情严峻起来,本来就伏着的身子现在贴的更近了,他伸手拭过温无惘眼角:“好端端的,仙子莫不是讨厌我,怎么又哭鼻子?”
“不。”好似说过千万次似的,温无惘脑子还未反应过来,嘴已经说出去了。
余迟道:“仙子这是不讨厌我?还是不哭鼻子?”
温无惘心中迷迷糊糊有一个声音说了些什么,但是太小声了,他听不见。
温无惘只能生硬转移话题,眨眼时,伴随咳嗽:“我饿了。”
修仙之人,一过辟谷期便不食五谷,算是真正的从凡人成为仙者,他怎么会有凡人的饥饿。
余迟起身,对门口吩咐道:“准备些吃食。”
门口的人踟躇道:“余爷,前厅有一位姑娘求见。”
余迟不耐烦:“不见。 ”
“那姑娘已经等了一夜了,她说您一日不见她,她就一日不走。”
“那就轰出去。”
“姑娘说,若是他要轰我出去,便说我北洋医归来。这个国家无人更比我精通医术。”
余迟冷笑,回头对温无惘说:“我去去就回。”
他放下两旁拉起的床帐,在床中留下一盏灯。
温无惘视线里只剩一片鹅黄的暗红,他听见余迟在门口低声吩咐了什么,接着是渐渐变远的脚步声。
不久,有窗户被打开的声音,那人蹑手蹑脚走到床头,低低嘿了一声。
温无悔心下一惊,他身体无法行动:“何人?”
此时他四肢皆无感觉,并且寒冷不断从四肢蔓延,在体内尝试着调节了一下真气,万幸的是修为还在。
帐外那人开了口,听声音,应当是个姿意少年,“余老大派我来给仙人解解闷。让我务必要把仙人逗笑。”
倒是个话叨,温无惘暗想。
若余迟所说为实话,此处是他的府邸,确实不可能有其它人悄无声息潜入与他聊天。
只是……
“你为何偷偷爬窗户?”
“额…”少年听起来颇为尴尬,半晌才不好意思道,“老大说我没有资格从正门进入。”
温无惘低低笑出声,又牵动了胸腔咳嗽几声。
“你们老大为什么不让你走正门?”
少年在帐外听到笑声,更加兴致勃勃,也不在意温无惘的打趣,前言不搭后语只顾讲些趣事:“你可知你现在在谁的床上,嘿嘿。这可说来话长,那日我在墙头,老大正与那个姓王的谁说话来着…?
“不管他的,你猜怎么着,我正打着响呢,那老王讲话好生无聊,一个白发白衣的仙人忽然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就往老大一个人头上砸。
“老大当时肯定是被吓懵了,哈哈,虽然隔的远,没看见老大的表情,但他第一次呆滞那么长时间,老大本来的事也不管了,直接就抱着您赶回了府上。
少年被自己的话逗的哈哈大笑,接着又道:“仙人,你可知,在你昏迷不醒的这几日,坊间是怎么流传的吗?”
温无惘还没说,那少年又开始:“大家都说,那十恶不赦的余迟捡了个仙人,逼迫仙人给他炼制不死药;有的说老大是诸葛亮,白发乃是黄月英下凡;更有盛者,说老大把仙人……”
说到这里,少年突然不说话了,他神秘的掀开床帐一角,把一本书放了进来。
温无惘平躺在床上,看不见他放了什么东西,身体依旧软弱无力,便问:“这是何物?”
少年悄悄道:“这是…嘿嘿。”
突然门扉咯吱一声,被推开,余迟冷淡的声音响起:“小喜,出去守着。”
窗户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但听屋内的气息似乎还有二个人。
“唐小姐,请。”是余迟的声音。
幕帐被撩开,余迟的脸出现在眼前:“许久不见了。”
明明才一会。
温无惘看见他手上端着一碗清粥。似是刚刚煮好,还盖热气。
余迟坐在床边把温无惘扶起,让他倚靠在床头,温无惘这才看见了多出来的那人。
看模样是一位不过18的女子,一身衣服是他未曾见过的样式,头发被盘在脑后,嵌以珍珠点缀的网纱。提着一个箱子,她自从进来就开始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眉目间隐隐还夹杂着傲气。
注意到温无惘的视线,余迟介绍道:“这位是唐小姐,叫唐芜。她自称海外留学回来,我请来看看你的身子。”
唐芜先见到温无惘时一愣,她有些惊奇的目光在两人间转了好几圈。
坐着比躺着视野好太多了,温无惘摇头:“不用,休养些时日便好了。”
他比谁都知道这不是病。
“怎么个好法?你们这些…”唐芜似是忍无可忍,挑起傲气的眉,她斟酌半天,似是找不到合适的词,半晌憋出一句,“老封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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