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近来永城不太平,流言蜚语不间断,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如何不太平?你细细说来,当是给我解闷。”塌卧躺着一青年,气定神闲开口。
朝闻道奇怪又纳闷,勾头去看卫榕,不解:“恩人,您老人家怎么得闲来永城了?您不是漂泊仙子,四海为家吗?忙着见义勇为,哪阵妖风把您给吹来了?”
“我在途中听闻永城不安全,知道你在这里,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卫榕说得情深款款,颇为诚恳。
朝闻道叹口气,说不清是惊是喜是怒,思来想去,总归是愉悦的,这世上,能把他的安危放在心头哪怕一刻钟的人都少之又少。
眼前就有一个。
眼前的人说,自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朝闻道心似火燎,暖融融的。他自小没有练武的天赋,仗着经商世家积攒的巨额财富颇得一息安宁。
在他固有的原则里,能用钱财摆平纠纷就不用道理,能用道理摆平就不用武功,若真要用武功的强弱来摆平却又如何?
那就找救兵,卫榕是他的救兵,是他的安命符,他认识卫榕第一天,这个想法就产生了,在此后的岁月里,都不曾有任何的移易。
卫榕不容他有慨叹的机会,更不知他脑壳中是怎样的感动。一把将他捞起撵走,自己倒是好意思鸠占鹊巢,朝闻道只顾着心里的那丝被人惦记着的甜,无暇想自己又被占了便宜的苦闷。
这上好的檀木床,燃起的一等一的优品香,泡着的茶都是他的,他已不以为意了,只当不是自己的。
卫榕闻着奇异的香,微阖眼:“说吧,永城都发生什么了。”
不等吩咐,朝闻道积极主动来捶腿揉肩,灯影绰绰间,永城神迷的面纱被层层剥下。
几个月前,永城的一家牛场死了十头牛,死状悲惨不忍直视,牛腹被掏空,牛眼牛耳牛鼻被割去,内脏混着污浊的血液流淌一地,整个牛棚散发出一股恶臭味。
牛场案发生不久,马场也遭迫害,这次是二十匹马。
然后是鸭场、鸡场,无一幸免,却不知凶手是何人。
有人愤愤地调侃:“怎么不杀我上百头牛?只会在阴沟里为非作歹的小人。”
一语成谶,凶手高抬贵手“满足”这位屠夫的请求,一夜之间百头牛横尸牛场。
众人惊恐万状,连番闹到县太爷张鹤倾那儿,纠缠几个月,暗里通关节送银两,上上下下打点,能人才将层出不穷,却也是屡败而归,神迷凶手仍旧逍遥法外。
眼下众人也不得不考虑借用那个人的力量和本事了,但有不少反对者,此事还待商榷。
“哪个人?”卫榕自然而然接口,眉目不动如山。
朝闻道瞟向四周,门窗紧锁,静谧无声,他安了心,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回:“就那个人,天下第一捕快。”
“什么名?”
朝闻道摇头:“我不知道。”
卫榕颇为嫌弃朝闻道低劣的情报能力,不由得调侃:“那你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他不好惹,他......”
不待朝闻道磨磨唧唧说完,卫榕忍无可忍挑被跳出来,鞋袜一并安上,不知何时秋榕剑已落剑袋斜横在卫榕后背,他至门前丢下一句:“我去会会他。”
朝闻道半条心已经吓死,扯着嗓子追:“你作死啊,无缘无故的,会他做什么?一天不作你就皮痒,闲的没事专爱上房揭瓦?”
手撩起门帘,卫榕严肃而认真,又冷飕飕回:“他碍着我了。”
“怎么碍着你了?”
“什么天下第一捕快,”卫榕眉宇清朗,自命不凡道,“有我在,他别想称第一。”
朝闻道手拍脑门,暗自悔恨,怎么就忘了,卫榕虽然游山历水,却也是个挂闲职的捕快,年年吊儿郎当穷游,玩忽职守,最受不了闪闪发光的同僚,最最受不了什么臭屁的“第一”名号。
这明摆着是打在他的脸,无声阴阳他的吊儿郎当。
*
“一群神经病。”
卫榕自语着负剑而行,步履本是轻快,如今确是如何都轻快不了,只觉寸步难行。
他看别人是神经病,别人看他是精神病,真是足够双向奔赴。
一路上他问遍男女老少,孤寡尚尼“天下第一捕快是谁,府门又在何处”,竟没一人搭理他,他兀自在演独角戏,很是尴尬。
问得多了,人们用看神经病的目光望着他,他也那么瞪着别人。他既不明所以,又烦躁苦闷。
“倒茶。”
灰头土脸地回来,卫榕口干舌燥,取下剑袋单手撑桌,暗自想,一个连名字都不能过问的人,到底会是什么人?
一个问起名字都令黎明百姓丧胆的人,又会是什么人?
第一捕快?丰功伟绩?又为何会人人避而不谈?比当今天子还要尊贵不成?
朝闻道吹走热气,一杯香味扑鼻的温茶送过去。
卫榕一杯饮下,虎口抚过杯沿慢慢摩梭,一时不响,也不添杯。
朝闻道不满呛声:“现在外界不安全,那个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卫榕目不聚焦,淡淡顺口应:“你在担心我?”
朝闻道轻哼一声,茶杯被他捏的一晃三摇,杯水四溅,他方出声:“我是在担心我自己,你不是说你专门来保护我的么,你一天天的不见人影,我的命不就不保了。”
卫榕敛下眼睑,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你是惜你自己的命,不是惜我的命。”
朝闻道困惑非常,“我干嘛要惜你的命,你能自保,我能吗?你若遇到凶手,你肯定能一剑秒杀了他。”
卫榕爽朗地笑出声:“这话我爱听。”
他嘴上答应着不出去挑事,朝闻道一个眨眼的功夫,卫榕又背剑走人,朝闻道气得牙痒痒。
卫榕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天下第一捕快”相见的第一面是在县太爷张鹤倾家里。
他被邀去做客,那人也被邀去做客,彼此均不知对方底细,四目相对时,卫榕凝视对方几秒,视线正欲下滑,却是整齐的青色扇面遮挡住大半张脸。
他看不分明了,视线受阻了。
卫榕挑眉:“丑人很多,丑到不能视人的,你还是第一位。”
对方的手未曾移开,扇面还是遮着脸,许久后,不急不缓的呛声才从低沉的声线中迸裂而出。
“无礼的人甚多,无礼到我头上的,你也是第一位。”
卫榕不觉得自己无礼,“我方才咄咄逼人那话只是回礼。”
“哦?愿闻其详。”
卫榕轻笑:“你不坦诚视人便是无礼,我语带机锋的话便是你无礼的回礼,有什么问题?”
对方抚扇的手一顿,沉吟片刻:“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话落,扇面在一旁大方地挥开。
卫榕感到隔空传来的一阵凌冽的清风送到他面庞,眼睫毛开始不受控地抖动。
他的视线凝在对方脸上,几秒后落至对方窄瘦腰间,对方眉目如常,神色自然,任他观望,却也不发怒。
卫榕轻巧地眨眨眼,随即脱口而出便是衷心的夸赞。
“兄台,好样貌,好身段,好脾气,真乃人中翘楚。”
他自知自己惹人烦的秉性,没几个人能像朝闻道那般包容他。此刻,他已经将他这辈子最大的脾气和诚意表露出来,美人在前,他也被浸染得轻声细语。
那人不苟言笑,不做声,不回应,完全忽视,落得卫榕径自无趣。
卫榕笑容敛去,指尖绕着杯水,眯眼望向对方,语气多为揶揄:“即使你是美人,我也得计较,夸你你该说感谢。”
隔了几秒,卫榕没等来回应,沉不住气地捏紧茶杯,张鹤倾瞄了一眼,额头冒出冷汗。
对方等卫榕手中的茶杯即将破裂的那一瞬,薄唇轻启反问:“夸我我就该说感谢?这谁定的道理。”
“没谁定的道理,是惯常而已。”
“那我不做惯常事,我就不需要说感谢。”
卫榕瞬间改口:“你不遵守惯常,那就遵照我定的道理,”他顿了顿,茶杯触碰在唇边,目光渐渐上移,唇瓣被茶水打得微湿,盯紧对方如冠如玉的脸,一字一顿道,“我的道理是说感谢,毕竟我衷心夸你了。”
对方仍是不语。
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桌面,时间在连番的哒哒声踱去,卫榕抬眼,语声平淡:“你是自己谢,还是让我教你谢?”
感受到卫榕浑身散发而出的凌厉气息,背后的剑开始隐隐抖动,拔剑只在一瞬间,气氛陡然紧张。
对方竟罕见又令人意外地笑出声,单手轻轻撑开扇面,半扇张弛掩面后又露出眉目:“那个教我做事的人,亘古以来,都不曾出现。”
“你让我遵守你的道理,未免霸道,我不谢你就是我的道理,我行我的道,不行你的道。”
剑出鞘,利刃横在衣领,剑端触及脖颈,隐隐见血,再一下,面前这个人就能死,剑下的人不躲不闪,毫无畏惧,剑来的一瞬,青扇收起也横在卫榕左肩,殷红渗透衣服,卫榕不痛不痒,毫无感觉。
张鹤倾豁然起身拖住卫榕左臂,“我是来找你们议事的,不是来让你们打架的。”
卫榕收起剑坐下,无事发生一样随口说:“你有伤在身。”
对方显然一愣,执扇的手短暂一顿,轻微到不可视,卫榕移开视线,摇晃杯中茶水,兀自分析:“你武功不差,跟我可平分秋色,既然有伤,何必拖到如今,又怎会医治不得,可见不是伤,是毒,陈年旧毒。”
他一顿,神色难得几分正经严肃:“不解之毒,日日承受锥心之痛,得此毒,你还真是三生有幸。”
对方倒是没恼:“萍水相逢,何必挖苦呢。”
以后便不是萍水相逢了,而是同僚,上下属。
张鹤倾找俩人来无非是为了调查最近频繁出现的虐杀牲畜之事,黎明百姓天天闹到公堂讨要一个说法,张鹤倾急得额头冒烟,但卫榕不急,那位亦不急。
卫榕觉得莫名其妙,暗自思忖,我是别地的捕快,白白来这里赶绩效当牛马做什么,怎样劝说他都不理会,软硬兼施他也不为所动。
他甚至语气悠闲地扬言:“我来这里,是欣赏永城的山山水水,其他一律与我无关。”
“只有风花雪月与我有关。”
当天他便往醉春楼里一夜笙箫,醉生梦死。
隔天张鹤倾捧来一张调职单,卫榕盯着纸面上自己的名字,哑口无言,被卖得明明白白,张鹤倾眯眯眼笑着,单手拍着他的肩膀询问:“你现在是哪里的捕快?”
卫榕咬牙切齿:“永城。”
张鹤倾嫌柴火烧得不够旺:“听谁的命令?”
“你。”
“错了,是他。”指尖一指,镶花屏风后忽闪一道清俊的身影,衣袂飘飘,青扇摇动,人翩翩而来,脚步无声,一股暗香袭来。
卫榕鼻尖翕动,拧眉打了个喷嚏:“凭什么他是我的上位?依照什么分配的?”
张鹤倾和颜悦色回:“工龄,他比你长。”
卫榕拜服了,不再理睬张鹤倾,他怕他手痒忍不住,一剑下去,张鹤倾卤蛋似的头颅得落地。便扭头打量沉默不语的对方,这才想起,第二次会面还是不曾知晓对方姓名。
眼神飘过来,对方心领神会,率先开口。
“祈渊。”
“卫榕。”
“幸会了。”
临别前,卫榕还思虑着那惹起他妒心的“天下第一捕快”,便轻声自语,会在这里吗?要不晚上偷偷来查探一下?
“谁?”祈渊顿足。
“天下第一捕快。”卫榕观摩祈渊的神色,平淡如水,无波无澜,看不出来他是否熟识这位传闻中的装逼捕快,转念又想,工龄那般长,怎能不认识?
祈渊已经转身,声音随兰香落至身后,“你很快就能见到他。”
兰香又袭来,卫榕又打了个喷嚏,望着那道清隽消瘦的身影,他无不遗憾地捶胸顿足,这要是个姑娘,便是我的三生有幸了。
偏偏是个男子,便是其他姑娘的三生有幸了。
*
“你不是说你是来保护我的吗?你过腻了闲云鹤野的日子,来这里找不痛快?”
得知卫榕加入永城捕快,朝闻道化身毒妇,喋喋不休地诉求不满。他不能忍受本是自己的贴身侍卫成为护卫整个永城人的侍卫。
一件他的东西,被抢了,成为公用的了。
“不是说,马不停蹄赶来保护我的吗?”朝闻道泪如雨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急急掀开衣袖,层叠累积的纱衣被层层扒开,里面棍棒招致的伤痕触目惊心,青一块,紫一块,红两块,斑斑点点全是被欺负过的证明。
杯盘碎一地,尖锐的声音爆在耳廓,卫榕愧疚在心,保护一事是他失职,他无言以对,运起内功为朝闻道治疗。
一时默然,朝闻道抽抽嗒嗒的声音不时扬起,愈是激起卫榕的愧疚。
朝闻道自小就爱哭,当年也是仰仗这副悲痛的哭声打动十五岁的少年郎卫榕,彼时,卫榕自身难保,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累计不穷的疤痕,看见一桩抢劫案,他本能地不想多管,默然离开。
后来朝闻道问他:“怎么折返回来救我?我看你都那么绝决地离开了。”
卫榕心里门儿清,笑着调侃:“我都绝决地离开了,那儿冰天雪地的,寸草不生,没第二个人会来,你不还是扯着嗓子喊吗?”
“不是喊给我听的吗?你就是把宝和运气全压到我身上,那里不会有第二人回头帮助你。所以你赌我会折返回来。”
朝闻道:“我赌对了,但你当时被打的好惨,两个五大三粗的劫匪打你一个。”
往事如烟,不必再提,那死狗一样跪在地上流血喘息的模样,卫榕也不想重现在脑海。
为了摆脱苟延残喘的境地,或是为了让他人陷入苟延残喘,他去习武练剑,这把秋榕剑已陪他整十年。
如今又是一秋,枫叶落,整十一年了。
*
“卫榕还没到么?”
幽鸣园内,秋风猎猎,猩红惹眼的衣袂撅起,捕快已经到位,唯独不见卫榕的身影。
下方无人有胆应答,副手王冲目露愠怒,单手拍案:“第一天就玩忽职守,这成何体统。”随即点了几个人名,掷地有声:“给我把他抓回来。”
祈渊稍一沉吟,拂扇制止:“慢。”
王冲只是碍于权威不敢与正手祈渊硬刚,若是抓到把柄定是分毫不让,前仇旧恨一起报。
“怎么?你难道要包庇......”
祈渊起身,扇面轻轻扇动,一举一动尽显贵公子的儒雅风范,猩红的衣袍现出他不凡的身段,他不紧不慢开口打断王冲出口的狂言狂语。
“我亲自去抓。”
众人倒吸一口气,不敢抬头观望,王冲微微一笑,“什么惩罚呢?”
祈渊神色自然,语气平淡:“断一根指。”
王冲咧嘴笑,假惺惺作态:“这......不好吧,是不是太狠了?”
“我的规矩一向狠戾,你难道忘了是什么滋味吗?”
语调平常,不愠不怒,入耳时偏偏令人胆颤生寒。
王冲收敛笑容,踉跄着后退半步,神色痛苦地恍惚一瞬,黏在被废了的右腿上。
怎会忘呢?简直刻骨铭心。眼前的这个青年,和十年前还是少年郎的祈渊一样,岁月洗涤的作用微乎其微,甚至没能消减分毫此人的血性和阴鸷。
祈渊并不需要亲自去抓,他只需要等待,他料定卫榕定会来找他。
他不想知道卫榕是因为什么缺席,他没必要知道,那是别人的事,不是他的事,他没理由知晓,更没立场解决,还没兴趣过问。
结果一目了然,卫榕缺席,玩忽职守,他在等一个行驶仲裁的机会。
“公子,不是说近些日子凶手愈加猖狂了吗,您怎么还逍遥地赏菊呢?稍慢一时,便是无数生灵的涂炭啊。”
祈渊慢悠悠修叶剪枝,侍女跟在后,他随口应:“不急。”
“夕阳已经下落,公子还让大门敞着,是料定有人会来做客?”
祈渊不应,起身拍衣,目光聚焦在门口,半晌,他开口吩咐:“把门关上吧,他不会来了。”
遥望最后一线斜阳铺照的地平线,他平生第一次认定自己也有算错的时候,滋味和感触都是极其新奇的体验。
“休想。”卫榕身影一闪,飞步袭来,忽至庭院,肩膀落下几片绿叶。
“你就是‘天下第一捕快’?”他语带愠怒地问。
“休得无礼。”见来者不善,侍女手握残叶,绝招蓄势待发。
祈渊驱走侍女,不紧不慢地承认:“是啊。”
卫榕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语调是和主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的讶异,他向前一步,重复再问:“你就是那个放走十恶不赦的囚徒的天下第一捕快?十年前,你因年少捉捕他而一路高升,声名显赫,却也因亲手打开囚笼放走他而变得人人喊打。”
手中羽扇轻摇,微风传送,祈渊好整以暇地听着自己曾经的“丰功伟绩”,神色平淡,细细看去,倒是有几分得意。
得意?他竟然在得意。卫榕脸部不停地抽搐,一把拎起祈渊的衣领,恨恨道:
“你为什么放走那个魔头?你知不知道,只因为你的一时心软,滋生了多少罪孽,又有多少黎明百姓深陷泥沼,而你,却在这里悠然赏菊,怡然品茶,手中软香不断。”
“那个死不足惜的罪犯,就是你曾经的同乡同学,是你的朋友,所以你心软了,你包庇了他,你放过一条作恶的生命,换来的是无数个残破的生命。”
“这就是天下第一捕快的作为吗?”
听着下属的训斥,祈渊觉得好玩又好笑,平生第一次被人拎着衣领吼,体验竟是如此新颖。
扇骨扒开卫榕的手,祈渊稍整衣衫,凝眸盯视卫榕的脸,觉得熟悉,但却难以从记忆中抽调出来一丝半点。
几秒后,他突兀道:“所以呢,你也是被那个魔头囚犯伤害的家庭之一么?”
卫榕呼吸一滞,无言以对,握剑的手不停哆嗦。
祈渊哈地一声轻笑,羽扇翩然:“所以你接近我,就是来杀我的,为你死去的双亲和弟弟,我所言,是也不是?对也不对?”
卫榕气息不稳,接连乱了呼吸,这个人,面前的这个人,到底还知道多少。
祈渊好整以暇地观摩卫榕震惊的表情,言语继续加力:“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名字,我这臭名昭著的名字想必早已在你的心中腐烂,你日夜仇恨地啃噬,对吗?”
羽扇挪开,露出来的是祈渊那张绝世无双的温润面容,说出来的话却是冰冷刺骨,宛若一支箭,把卫榕的底牌全都刺穿。
“你就是近日来永城为非作歹的凶手,卫榕,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不是吗?”
卫榕低下头,他觉得自己是一只鳖,此时是入了瓮,在被人阴狠地宰着杀。
他到底是哪一步错了呢,到底是哪里,如此精密的计划怎会有什么破绽呢?怎会如此,怎会功亏一篑。
似是看穿卫榕内心所想,祈渊淡然笑:“不是你失误犯错,而是你的对手是我,你纵是再百密无一疏,也不能斗得过我。因为是我。”
“看不出来么,像你从第一眼就认出我是天下第一捕快一样,我也从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来杀我的。”
卫榕心中如山倒般震撼,耳边一阵狂风呼啸而过,什么都在打他的脸一样,他如此赤luo,宛若一/丝/不/挂的人。
此人的城府到底是有多深,他不敢再往下想。
卫榕认输了,缓缓裂开皲裂的嘴,自嘲一笑,笑的勉强:“是我干的,你现在可以捉拿我了。”
“这是你现在的心愿吗?”祈渊追问,不待卫榕回应,他低头把玩灿烂的菊花自顾自地应自己,“若这是你现在的心愿,我便偏不如你的愿,你走吧,我这次不捉拿你。”
卫榕楞然片刻,倏地笑了:“你这是在找死,今天你放过我,他日我定会千百倍地讨回来,我的双亲和弟弟在我眼前横死,我的不幸,我家庭的不幸,全来自你那时的一时心软。”
祈渊不以为意,纠正卫榕的话:“我是在给你机会刺杀我,”他顿了顿,凝眸望着对方,“你要,还是不要。”
“要。”
能活着干嘛去送死呢?有机会复仇干嘛不要呢?
临走前祈渊提醒:“你不是第一个来刺杀我的人,在你之前,千百人都没有成功,我还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毫发无损,你觉得你有希望成功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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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下第一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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