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照破浓云时。
正阳殿。
殿门大开着,阶下已清洗干净,水迹在砖石板上尚未散干。
叶澜卓收回视线,扭头看着旁边的季非眠。
她额前多了颗硕大的珠子,莹润非常。
一身石青色斜袍滚獐毛边,华贵无比端坐在王位上。
突然想起了三十七年前把自己带回章渚王宫的那个男人。
季非眠察觉到身侧的眸中有话,双手搭在扶手上,神色中多了几分威严。
“神女有话想问。”
“嗯,”叶澜卓多了些欣赏,“带我来的那个人——你的王爷爷,他何时……”
季非眠望着殿外晨光越来越盛,神色幽幽。
“给你讲讲章渚的曾经吧。”
“哦?这个时候?”叶澜卓闪过几丝迷茫。
“是啊,神女,你不是说要去岱朝旧都吗?我们章渚,和岱朝也有些渊源呢。”
叶澜卓眸中精光闪过。
季非眠敏锐捕捉到,“您和岱朝相比,渊源更深吧。”
“自然。”她没隐瞒。
神女坦然,季非眠笑了笑,“不知你对我们章渚有多少了解。”
“不多。听你王爷爷讲起过一些。岱朝灭后,至朝起。至朝后,为你们章渚。”
“不全。神女,我们章渚的王土,曾经是岱朝的领地。”
叶澜卓禁不住一颤,“有这事?”
“自然。章渚的章,你知道取何意吗?”
“何意?”
“章渚自古多獐子,在岱朝时被称为章州。我国一半领土为原岱朝之章州。”
叶澜卓眸子缩了缩,没讲话。
“渚……五千年前,曾有一个国家为渚国,我国另一半领土是渚国的。”
季非眠说着,观察她的反应,“神女知道渚国吗?在岱朝时,渚国那片叫做南檀。”
叶澜卓面色波澜不惊,心里却像被投入一颗小石子!
渚国这个名字不会忘的!
渚国皇帝潘凌与神女清岚、廉国公主周春梨的爱恨纠葛,最终导致了女子不能修炼!
辰华圣母也对自己讲过清岚神女,对这位搅乱天地的神女咬牙切齿,痛恨非常。
此刻,渚国又被提起。
多少有点后悔先杀死辰华圣母了。
毕竟她知晓曾经发生过何事。
“嗯,”强压下异样情绪,淡然道,“说这些做什么?”
“不为什么,”季非眠淡笑,“岱朝灭亡后,至朝继承了大部,后又变成顺朝。”
叶澜卓心里笑了下,想终于说到正路上。
“顺朝与我们几十年恩怨,为城池土地争得不可开交。”
“我王爷爷和父王,就是在一次与顺朝大战中不幸……”
“如今神女要去顺朝边境,并非易事,岱朝旧都在顺朝的另一侧,并不与我们接壤。”
“大王尽可放心,”叶澜卓回以微笑,“我与你协定,无非是时过境迁,自己无法找到。”
她吸口气,转眼重新看着大殿外。
红霞映天,在琉璃瓦顶上闪闪发亮。
一股怅然在心中萌生。
日出日落照常,可谁能想到,人竟如此脆弱。
不经修炼,区区数十年便会化成烟土。
更是那般脆弱。
如季非容,和他父王、王爷爷。
“神女,我并非这个意思,”季非眠看出她有些不悦,心中不免对她有所畏惧,忙道,“穿越顺朝需一路小心谨慎,我无法陪你前往,会派出得力贴心之人,随你一同前往。”
“好,你新登基,按理说我应该帮你稳定局势后再离开,但我也有自己的……”她笑意泛起苦涩,“不能说的秘密,必须要马上到岱朝旧都。”
两人都有些沉默。
许久,季非眠才问,“能说说吗?”
“说些什么呢?大王,神仙之事时数天机,怎能轻易泄露?”
“我明白,既然这样,我马上命人安排,今日便可启程。”
“如此,多谢了。”她对着高座上的女子微微福礼。
然后继续看向殿外。
朝霞布满天际,天也彻底亮了。
王宫中似乎从沉睡中苏醒。
叶澜卓回头对她笑,“大王,你的时代来临了,好好做王,有机会我会回来见你。”
“神女可要说话算话,”季非眠起身,“别等到我七老八十才来。”
叶澜卓笑而不语,身周气脉逸动,就要离开。
“等一下,”她突然说,从袖中拿出一物递过来,“这是你的吧。”
张开手,一枚白玉戒指躺在掌心。
叶澜卓神色蓦地一紧,“这?!是何处发现的?!”
“殿中,王宫中从未有过这样的东西,想必是你的,交还给你。”说着,把戒指塞过来。
“不,我不……”叶澜卓下意识拒绝,就想推开她,“不是我的东西……不是……”
“神女,这是明显的岱朝风格之物,上面雕着梅花,又与你身上的梅香一致。”季非眠有些不解,“怎么不要?”
“不是我的,不是我的!”不知怎的,她此刻突然涌起一阵阵惊慌。
柳芜笙所赠的定亲之物。
它犹如鬼魅。
神不知鬼不觉地戴了六百三十七年,刚刚扔了,现在竟又回到她身边!
“柳芜笙,”她低声咬着牙,面色一点点变冷,“不要再跟着我了!你已经死透了!”
“神女说的这人是谁?”
“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她甩袖就走,声音远远传来,“那个东西没用了,随大王处理。我在宫外等大王的人!”
紧接着,便身形一闪,化成一道风离开。
季非眠愣住,盯着戒指。
白玉莹润,没有一点点杂质,上面的梅花栩栩如生,好似要飞出来,花香带来阵阵清冽的气息。
看上去不像俗物。
“神女刚才的反应好奇怪。”她收了戒指,唤人进来,“此乃神女所赠之物,收进关霞殿,与诸祖先灵牌同供奉。”
“喏!”
叶澜卓落在一片青翠之色中。
天色清朗无云,碧空如洗。
回望后面的那座黄墙琉璃瓦王宫,一股淡淡愁思飘在眉间。
一切像自己刚醒来时那般。
但她清楚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六百三十七年前。
自己刚逃离辰华圣母的魔爪,不敢相信一觉竟然穿越了六百多年。
所有熟悉的东西都不复存在,现今是个陌生的时代。
曾经的威胁也不见了。
她不知道那些人是死掉了还是隐藏了起来。
回想着光禄寺那夜,最后出现的浩然气息,心中仍旧发颤。
那个它——吕望山口中的它,尚不知是何物——一定不会死掉!
它太强大了!
而且自己不知道它的目的。
但它的目的却是自己!
天降星!
那么迟恒之呢?
他在,还是被斩杀了?
都不得知。
只有回去,回到岱朝京城,自己的家,才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还要看看自己娘亲……
想到娘亲,她不禁摸上腕间。
却摸了个空。
镯子……已经被辰华圣母摔个粉碎,醒来后都没有找到一丁点。
那是娘亲给自己留下的唯一念想了。
眼眸中不由得蒙上了一层水雾,手紧紧抓着衣袖,恨意从眼底乍现!
一阵风吹过,她飞向平山,转瞬回到那个山洞。
洞口被茂密树枝遮挡,她花了好些功夫才找到。
一阵灰尘味扑鼻而来。
她皱皱眉,随手拂走尘土,毫不犹豫走了进去。
里面似乎一如三十七年前,洞口没多远有两个枯骨,个头不大。
心念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只稍作停留,飞身冲向里面。
最里面,一个石头堆中还有另副骨头,依稀能看见些许白色思絮夹在中间。
她冷笑一声,“辰华圣母,这三十七年,你在这里过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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