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盛日头慢慢爬下山。
林子里变得幽暗。
淡色气脉环绕着叶澜卓,浅金色星芒盈动其间,曼妙无比。
她缓慢睁开眼睛,灵力倏地收回丹田中。
面上挂着抹诡秘的笑。
稍扭头,瞧见迟恒之的尸身。
男人形如骷髅,壮硕的躯体此刻精瘦如柴,只剩薄薄一层皮肤,贴着骨头,看上去分外赫人。
头依旧抬着,嘴巴张得很大,眼珠黑洞洞,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
死亡气息一点点弥漫过来。
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心口怦怦地乱颤。
杀人是杀人。
可尸身又是尸身。
赶忙爬起来,飞也似地逃走了。
一溜烟跑回姮娥宫,小心从后院门进来,锁好门,蹑手蹑脚回到房间。
等关好房间门,才轻吐出口气,浑身好似脱力般,贴着门扇往下滑。
一摸额头,不知不觉间竟然被汗水打湿,顺着鬓间流淌。
“呼……”长呼一口气,她坐在地面上,觉得刚才像一场梦。
袁颂今裴昕没死,实在是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
加上迟恒之也一样,那么——
不详预感油然而生。
吕望山、柳芜芋他们呢?也很有可能没有死!
茫茫世间何其大!
藏几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如此看来,即使过了六百多年,修炼之道依旧艰辛,充满了明争暗斗。
想到迟恒之,唇边冷意浮现。
怪就怪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又受了伤!
这样弱肉强食的世界,他自己放松了警惕,怪不得自己杀掉他!
迟恒之,下辈子你多些警惕吧!
坐着歇息了片刻,恢复了些力气,她扶着门起身回到榻上。
眼睛不自觉又被墙上的姮娥娘娘捻花图吸引。
画中的姮娥娘娘眉间的忧愁淡了许多,垂头的兰花也恢复如常,面上浮着浅淡笑意,似乎在说这件事做的对。
她心中凛然。
姮娥娘娘果真灵验!
竟会指引自己到了后山的秘潭!
自己在潭水中虽受了些苦楚,但水中好似有神奇的奥妙,月事间消散的灵力竟然被召回了些!
实在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她躺回到榻上,这功夫,灵力慢慢散开,虚境中再次空无一物。
不过心中却多了几分平稳。
疲惫感袭来,枕着枕头,很快沉睡了过去。
睁眼后,门外敲门声轻柔和缓,“小姐,饭食已备好。”
她忙应声,“多谢道长,我马上就来。”
起身发现外面天已经亮了。
疲惫感也消散一空。
腹中虚境中一丝灵力缓慢盘旋。
笑容出现在唇角,简单洗洗脸,便出门去吃饭。
姮娥宫中常年有信女在这里修行。
她混在一群女子中,丝毫不起眼。
用过饭食填饱肚子后,她回到后院,趁着别人不注意,再次溜出姮娥宫,往昨天的后山去了。
潭水边,迟恒之的尸身还在。
比起昨日,尸身上多了许多啃食的痕迹。
她离得远远的,小心避开那里,从另一边绕到深潭。
潭水幽幽,不大,只一张方桌大小,看起来却极深。
像是不见底的深渊,要把人拉下去一样。
她不禁咽咽吐沫,心中萌生出一丝恐惧。
昨日事发突然,不曾知道这水竟然如此深。
坐在潭边,不自觉地有一些眩晕,那股惧意愈发浓厚。
深吸口气,感受到腹中虚境灵力羸弱,咬咬牙,强迫自己跳了下去。
瞬间,炙热再起!
灵力轰然从暗处迸发,迅速凝聚与虚境!
额头满是汗水。
她闭着双目感受着灵力的奔涌。
如是几日。
月事结束。
灵力恢复。
她坐在潭边,目色凛凛,金色灵力在身周盈动不已,泛着一层层的波涛。
“灵虚境已过。”
“合一境已至。”
眸中闪着明亮的光,暖流随着灵力在经脉中奔涌。
“姮娥娘娘诚不欺我!果真灵验!”
迟恒之的尸身在一旁零零碎碎,基本看不出人的模样。
要不是破碎的衣料,都认不出这堆枯骨残皮是什么。
目光扫过,她面色不怯,悠悠然从他身边走过。
身形一闪,消失在林间。
一处山洞中,叶澜卓仔细看着。
洞中很宽阔,黄褐色石头凌乱堆着。
曾经床榻石几等物,早已看不到。
一层厚厚灰土把洞中弄得昏暗,头顶的天窗不知被什么盖住了,愈发看不清。
那双眸子在昏色中闪闪发亮。
“吕望山啊吕望山,你不在这里,又在哪里呢?”
“难道离开了?”
“柳芜芋,你又在哪里?”
“不知六百年,你们的修为到了何境界,真是让我好生好奇。”
她在洞中慢慢走着,记忆随之浮现。
六百年,不过弹指一瞬。
可惜当年自己并不知晓男子修炼与女子修炼的不同,否则怎会受伤,恍恍惚地过了六百年。
“娘。”她忽然变得低落。
“我还是要去看看你。”摸着腕间的镯子,她飞离山洞,朝着山下飞去。
旧都一如上次来时破败。
她走在残垣断壁间,心头浮上淡淡哀愁。
时间太久了。
怎么找得到自己的家。
走着走着,泪珠从脸上滑下来。
眼前慢慢地模糊。
“娘……娘……”连声轻唤。
即使醒来有段日子了,她心中依旧无法相信娘亲已经离世。
甚至自己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若不是受伤,一定会带娘离开家,远离朝廷的纷争。
起码……起码可以在自己的保护下,安享天年。
不至于……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
听迟恒之说过,皇帝发了疯似的,加之南檀焦虢很快攻入城中。
杂草在身边随着风摇摆不停,青草的气息传来。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
城池似乎定格在外敌攻进来的刹那。
风沙霜雪。
几百年后,她根本无法认出来哪里是家。
更找不到娘亲的坟茔。
不知走了多久。
不见一人。
残阳血一般,染红了半边天空。
像极了敌军打进来时的那刻。
她甚至能闻到那一股股强烈刺激的血腥气。
泪水止不住,弄得衣襟都湿透了。
从头走到尾。
她停在了巨大的断墙边。
这里是皇宫。
曾经高不可及的地方。
那又怎样?
不还是全都化成了灰尘?
苦涩浮现脸颊,站在台基上回头望着城下。
夕阳把旧城变得沁在血液之中一样,古老黄色泥土墙上一片殷红。
绿色的杂草一人多高,随着风摇曳不停,颇有几分凄然惨烈的意味。
东方的天阴沉沉发着蓝色。
她突然感到一阵悲凉,从心底迅速占据了整个身躯。
残阳很快落下。
天黑暗下来,沉沉压过。
她不禁望着天穹。
一丝惊颤从心口萌生。
曾经在光禄寺出现的磅礴浩然之力,它到底是什么!
为何只出现了一次。
那次的出现,它要做什么?
真如迟恒之所说的那样,是要他的命吗?
可是自己不曾遇到。
徐斯亦不曾遇到。
巧合还是迟恒之有问题?
她摇摇头,此刻已经没有了答案。
也不再重要。
自己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事去办。
天色彻底黑下来。
鸟虫不时鸣叫。
似乎很安谧。
她却知道,暗中不知还有多少和自己一样的修炼之人,想要得到天运之灵力。
毕竟,世间灵气稀少,实在难得。
不争不抢的后果只有一个。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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