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默默听着沈驰说话的沈澄明，突然停下了脚步。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答案立刻浮现在脑海中。
“……那张力前辈在你心里算什么？”
“那是老妈的角色吧。”
“哪有那么壮的老妈啊！这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壮壮妈吗！”
沈澄明全力吐槽着，打开了更衣室的门，发现刚才在讨论的两位前辈正有说有笑地换着衣服。
“你们在搞什么相声组合啊，这么慢悠悠地回来，再过10分钟俱乐部就要关了哦。”
“那我们干脆住下吧。”
“我不要，没饭吃。”
即使看到张力学长焦急的表情，两人还是没有停止轻松的对话。但听到卫瑜学长关上储物柜的声音，立刻闭上嘴，冲向自己的储物柜。收回前言，很明显张力前辈是老妈的角色，卫瑜学长是别的什么。
“话说，‘壮壮妈’是什么啊？”
“明明摆出‘快点换衣服’的架势，还来问我！”
“因为我在意嘛。到底吐槽了什么才会冒出这种词啊？”
张力用尽全力的吐槽，卫瑜却面无表情地看向沈驰。感觉到沈驰换衣服的动作突然变得僵硬，沈澄明连忙开口替他解围。
“是沈驰说张力前辈像老妈一样，我觉得不可能。”
“喂，你以为你是什么老实人吗！大哥不说二哥啊沈澄明！”
“诶——！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啊！？”
沈澄明注意到张力学长的表情不知为何有点高兴，立刻移开了视线。这时，他偶然看到了卫瑜学长难得一见的，眼角微微下垂的脸。
“噗哈哈。”
听到轻快的笑声，沈澄明睁大了眼睛，定睛一看，卫瑜学长正在笑。
“确实是壮壮妈啊。”
沈驰的动作完全停止了，沈澄明连忙捅了捅他的肋骨。他那张红到耳朵的脸，一定是因为对张力感到害羞吧，这样想着应该可以蒙混过关。
“喂！怎么还没熄灯啊！又是排青训队的吗！”
更衣室外响起了怒吼声，今天值班的是出了名脾气暴躁的保安大叔。
四人赶紧换衣服，冲出部室，跑向校门。不愧是现役的青训队成员，一口气跑出了校门，连气都没喘。平时都是张力和卫瑜走在前面，沈驰和沈澄明跟在后面，但今天不知为何，似乎是刺激到了张力学长的母性，他开始缠着沈驰，变成了难得一见的组合。
“他们关系真好啊。”
卫瑜学长眯着眼睛，看着吵吵闹闹地走着的沈驰和张力前辈的背影。虽然不像沈驰那么明显，但沈澄明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脸上无法掩饰的紧张，他偷偷地俯视着卫瑜前辈的侧脸。
沈澄明不怎么和卫瑜一起走，现在并排走在一起，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和对方的体格差距。想到沈驰竟然妄想着要对他做些什么，就更加不自在了，也变得沉默起来。
“你们是从小学就认识的吧？”
“是的。我们张力前辈从小就因为体型的缘故都很引人注目。然后，张力前辈吐槽了我们一些无聊的对话，我们就开始说话了。”
因为记忆太模糊，所以解释得乱七八糟，但卫瑜并没有打断他。紧张的同时涌上心头的安心感，是沈澄明对卫瑜学长最大的谜团。
“张力很会吐槽啊，难怪沈驰会那么依赖他。”
“沈驰也想让卫瑜学长多关注他吧？”
明明一点也没有支持他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替那个连眼神都不敢和他对视的笨蛋哥哥辩解。既然已经说出口了，那也没办法了，如果这样能稍微拉近一点距离，就敲诈他一顿饭吧。
沈澄明这样想着，脑海中开始描绘着巨大的烤鸡腿，卫瑜前辈冷不丁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可能，那家伙都不敢看我。”
这番话简直是正确的废话，让沈澄明哑口无言。但是，或许是因为对鸡腿的执念吧，沈澄明的嘴巴还是擅自地替沈驰辩解起来。
“……但是，刚才的自主练习中，他其实好像很想让卫瑜前辈陪他一起练习哦？又是用力地朝正在练习的队员们投球，又是不停地在你面前晃来晃去，好像很想让你关注他。”
“那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啊。”
卫瑜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沈澄明只能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点点头。确实，他怎么可能知道啊。
“……真是个笨蛋。”
卫瑜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好像说了什么会被训斥的事情，张力正在用力地摇晃着沈驰的身体，他们都是身高超过2米，在全国都小有名气的选手。沈澄明也知道，虽然自己总是和沈驰捆绑在一起，但也受到了各方的关注。或许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卫瑜的视线缓缓地扫过沈驰、沈澄明、张力。
“我这种人怎么可能和你们在篮球上匹敌呢，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啊。”
沈澄明感觉好像被划了一条看不见的界限一样，他观察着卫瑜学长的表情。他的侧脸一如既往地平静，没有任何感情，既没有故意拉开距离，也没有贬低自己、变得自卑的样子。他只是平静地陈述着自己心中的事实。正因为如此，才让人感到一丝恐惧。
“我说话的方式不太好。我并没有想区别对待你们的意思，现在你们和沈驰对我来说，都是我的后辈。”
现在。也就是说，今年一年，在沈澄明他们在还作为同一所高中、同一所俱乐部后辈存在期间，是这样的。沈澄明咽了口唾沫。
沈驰说卫瑜学长并不害怕自己，还想守护自己。但这只是现在，在这个环境中才成立的。一旦离开了这个环境，沈驰就会在那条被划下的界限前愕然吧。想到这里，就感到莫名的恐惧。
张力和卫瑜在公交车站分别了。沈驰用眼睛追逐着擦身而过的凛然背影，似乎想把那动作刻在脑海里，然后眯起了眼睛。看着他的表情，一种焦躁和恐惧的情绪涌上心头，沈澄明没有坐在脏兮兮的椅子上，而是开口说道。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放弃啊？”
在车来车往的两车道马路前，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加清晰地在空气中震动。沈驰带着一种让人恼火的认真表情回过头来。
“你说什么啊？”
“当然是在说你那愚蠢的单恋啊。”
“哈？”
沈驰露出了好像要杀人一样的凶狠眼神，真是久违了。回想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吵架、打架了，沈澄明感到一阵不舒服。明明直到夏天左右，他为了引起卫瑜学长的注意，还总是挑起一些无聊的胜负，但最近或许是因为太喜欢了，甚至害怕那样做。真的，一点也不像他，让人觉得恶心。
“你又不是那种光看着就能满足的家伙，就不能干脆地撞上去然后粉身碎骨吗！你到底想黏到什么时候啊！又不是口香糖！”
“什么比喻啊！而且谁说我会粉身碎骨啊，我还没告白呢！”
“肯定会粉身碎骨的吧！”
公交车缓缓地停了下来。打开的车门里传来了司机“有没有人要上车”的广播声。无视了广播，车门毫不留情地关上了。带着几双从车窗里探出来的充满好奇的眼睛，公交车渐渐远去。
“对那个人来说，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学校学弟加俱乐部后辈而已。你或许觉得这种关系很新鲜、很开心，但这也就意味着你完全没戏。明知道没戏还继续单恋的人，脑子有问题吧！真是个纯粹的笨蛋。”
“你说什么？”
一张青筋暴起，好像随时都要扑上来抓人的脸近在眼前。就像照镜子一样，他肯定也露出了相似的表情吧。之所以还没有动手，是因为他们稍微长大了一点，知道在公共场合打架会被警察带走。
“……这里是外面哦，想吵架的话回家再说。”
“只要不动手，在哪里都无所谓吧，你这个暴力狂蠢猪！因为说不过我，就想用暴力来解决问题吗！”
沈驰人生中第一次被沈澄明用理论驳倒，他抽搐着脸，搜寻着可以代替拳头的谩骂。心想“原来就算不是卫瑜学长，讲道理也是行得通的。”，沈澄明乘胜追击。
“你想象一下，随便哪个后辈的家伙喜欢上你的情景。是从名校被挖来的，理所当然地每天打篮球、做肌肉训练、长跑，身高超过200cm的家伙哦。他们练习的时候、合宿的时候、甚至回家之后都想和你在一起。”
“等等，等等沈澄明，我头疼！什么都不想考虑！”
“给我考虑一下。而且那个家伙只是远远地看着你，什么能让你喜欢上的行动都不做，就这样盯了你快一年了。”
“呜……卑鄙啊，你让我想象的也太恶心了吧……诶，难道说这是真的吗？”
“才不是啦笨蛋！我说的是从卫瑜学长的角度来看，你就是那样的存在。”
“诶……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么残忍的混蛋了……我都快哭了，我好像看到了漆黑的深渊……”
沈驰慢慢地从膝盖开始崩溃。这还是沈澄明第一次把沈驰打击得如此体无完肤，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成就感。一起长大的表兄弟吵架总是势均力敌。像这样占据优势的争吵绝无仅有。沈澄明认定接下来只要等待沈驰说出“我认输”就行了，他俯视着变得越来越小的沈驰。
“怎么样，想放弃了吗？”
沈驰握紧拳头，静静地颤抖着，似乎在寻找反击的突破口。但是没用的，他的脑海中肯定已经刻下了被身材魁梧的后辈追求的自己的身影。沈澄明心想，“这真是个聪明的攻击”，开始自我陶醉，就在这时。
“我没办法啊……！”
“真的假的……”
沈澄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已经是高二的人了，却把巨大的身体横躺在地上，手脚乱舞。
小时候为了撒娇经常做的动作，没想到都高中生了，竟然会在公共场合亲眼目睹。
在感到无语的同时，刚才感受到的优越感也像脆弱的沙雕一样消失殆尽。心想“输赢什么的都无所谓了，我只想快点回家，让姨妈来训斥这个笨蛋，然后自己去冲个热水澡”。
沈澄明茫然地俯视着像海豹一样在地上蠕动的表哥，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虽然一直觉得他在关于卫瑜学长的事情上异常理性，但恋爱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在理性的范围内进行。他只是拼命地压抑着快要溢出来的感情，装出一副帅气的样子而已，现实就是这样。
“我没办法啊！就是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就算想放弃，还是会用眼睛追逐他！我也不想再体验这种可怕的感觉了，你这个坏心眼的猪！”
又来了一辆公交车。下一位司机甚至没有关注是否有人要上车，就直接关上了车门。沈澄明心想“要是自己一个人跳上车就好了。”
他拼命地抑制着自己想要道歉然后离开这里的冲动，这个时候，沈驰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自己那无药可救的恋情，就像个总是得不到自己心爱的玩具的幼儿一样。
最终，那天沈澄明还是没能让他说出“我认输”，沈驰带着一种好像打了个平手的表情站了起来，然后默默地和沈澄明一起回家了。
不对吧你，无论是作为人还是头脑，你都输给我了吧。为什么要摆出一种好像打平了的姿态啊。但想到如果把这句吐槽说出口，又会引发一场大惨剧，沈澄明只好闭上嘴，与那无可奈何的绝望感作斗争。
这可怎么办啊……沈驰没有放弃的意思，但对卫瑜学长来说，沈驰只是一个即将飞向不同世界的后辈而已。就算能参加全国比赛，但因为考试的缘故，卫瑜也会在高三下学期退出青训队，所以剩下的时间只有几个月……简直只有绝望啊。
沈澄明预感到了悲剧性的结局，感到自己的心脏像铅一样沉重，明明这又不是他自己的事情。
……然而，明明经历了那样的对话，无论多么厉害的高中第一后卫，都会情绪低落吧，那家伙却站在选拔赛的球场上，一脸若无其事地传起了完美无缺的球。
从以前大赛开始，沈驰就发现比分差距越大，卫瑜学长被允许上场的概率就越高，所以他对比赛对手的容忍度比初中时代更低。他原本就是一个好战的性格，但现在他会更积极地用发球去攻击对方的选手，一旦认定对方实力不如自己，就会展现出压倒性的才能差距般的进攻方式。
虽说如此，但事关全国级别赛事入场券的决赛，对手也很强。沉浸在与实力相当的对手的对决中的沈驰，正兴高采烈地追逐着球，好像现在世界毁灭了他都不会注意到一样。他维持着可怕的集中力，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笑容，奔跑的样子简直可以用怪物来形容。
另一方面，沈澄明不知为何从那天开始就状态不佳，只能从替补席上旁观这一切。说实话，他无法接受。一般来说，不是应该被说“你肯定会失恋的”的人状态会更差吗？篮球之神到底有多偏袒沈驰啊。
沈澄明一脸不高兴地瞪着球场，这时，被张力换下场的林晓耸了耸肩。
“你看起来还是没恢复状态啊。吵架的时候被说了很过分的事情吗？”
沈澄明立刻想起了公交车站的大惨剧，但林晓当时早就已经回去了。他疑惑地皱着眉头，看着并排站在自己身边的瘦高身影。
“你怎么知道我们吵架了？”
“在公交车站有两个大个子兄弟在耍赖，这种事情很快就会传开的吧。”
“那个可怜的生物是沈驰，和我无关。”
“哦……”
对于他那意味深长的回答，沈澄明不高兴地歪着嘴，林晓则把那双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的细长的眼睛眯得更细了。
“你们真的很好懂啊，那个沈驰突然说一个不是首发的前辈很可怕什么的。”
“就凭这个就发现了？”
“那种明显的欲拒还迎可不多见啊，嘛，也不是不能理解。男人对美人没有抵抗力，这已经是条件反射了吧。”
美人……听到这个词，沈澄明下意识地把视线转向了与林晓相反的方向。在拼命地装作没有听到沈澄明他们对话的张嘉鑫旁边，那个人正以一种凛然的姿态站着。
笔直的背脊上伸出白皙的脖颈，顶着一张精致的脸，秀挺的鼻梁，娟丽的眼睛，红润的嘴唇。虽然这样评价一个男人可能不太礼貌，但他毫无疑问是个美人。
“……看太久了。”
沈澄明的耳朵被人揪了一下，只好把头转了回来，这时，哨声正好响了。在轮到前排的时候，张力跑向替补席。在和张力交替回到球场之前，林晓凑近了沈澄明。
“顺便说一句，那个人也很明显，你好好观察一下。”
他没有说清楚“什么很明显”，就走开了，沈澄明只能歪着头。
这家伙，真是个让人看不透的家伙……他到底知道多少啊。按照他刚才的说法，在很久以前自己找他商量不要让沈驰接近卫瑜学长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沈驰的心意了。在那种情况下，他还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让沈澄明自己瞎折腾……真是个可怕的家伙啊。
不久之后，被教练叫去当替补的前辈离开了，沈澄明自然而然地站在了卫瑜卫瑜的旁边。和一起回家的时候一样，他站在比自己低一个头的位置，看着那柔软的头发、圆圆的脑袋。或许是因为怕冷，卫瑜学长像往常一样披着运动外套，他正看着球场。
这个人到底哪里明显了啊……先不说他在想什么，就连他到底在表达什么样的感情都看不出来。虽然经常发呆的沈澄明也没资格说别人。
沈澄明很快就放弃了思考，看向了球场。林晓以和刚才站在自己旁边时一样的飘忽不定的动作高高跃起，拦下想要扣球对手，狠厉地把球回传。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觉得他的拦球很恶心，但现在从外面看，他独自一人突破的背影，看起来也并非那么没有魅力。
林晓也没有表现出太高兴的样子，只是举起一只手，沈驰则像个孩子一样拍了一下他的手。对了，刚才那一球不仅仅是林晓一个人的功劳。在那之前，把防守队员的视线吸引到张力身上的沈驰也功不可没。
对方队伍再次迎来了赛点，想要想方设法拖着的对方肯定会竭尽全力地进攻吧。因为对手的犯规，要投罚球的沈驰承受着所有的视线，站在了罚球线外的位置上。在这期间，他调整着呼吸，紧紧地握着拳头，寂静笼罩着球场。甚至能听到选手们的心跳声的紧张气氛弥漫着，然后，他毫不保留地使用着优美隆起的肌肉，沈驰跳了起来，发出了轰鸣声。
就在沈澄明也被表哥的姿态所吸引的时候，他从旁边听到了一声像是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他偷偷地转过头，发现卫瑜学长那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要溢出来一样。他交叉着双臂，好像要抱紧自己一样，用力地抱着。他那平时紧紧抿着的嘴唇微微张开，刚才的呼吸声似乎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哨声响起，凭借着在关键时刻的投球得分，会场沸腾了，赞赏声如潮水般涌来。站在会场中央，热爱着篮球的怪物，正紧握着双手，好像要品味这一瞬间的幸福一样。张力学长的手揉了揉他的头。
球被扔回给再次站在线外的沈驰。卫瑜学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的身影。那样子就像直到被训斥之前，都要把卫瑜学长的身影深深地印在眼里的沈驰一样。
沈澄明抬起头，发现林晓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替补席，正隔着卫瑜学长，耸着肩膀看着自己。
这家伙，真是个让人无法轻视的家伙……他到底知道多少啊。
比赛还在继续，沈澄明一边欢呼着，一边向旁边躲闪。因为一个被狠狠扣篮的球正朝着这边飞过来。然后，下一瞬间，他愣住了。一直像着了魔一样注视着球场的卫瑜学长，并没有躲闪。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球正朝着自己飞过来。
沈澄明孤注一掷地伸出手，但好像来不及了，他僵住了身体。在选拔赛上，可不能让队友被球砸到脸啊。该怎么办。就在卫瑜学长终于注意到球的存在，球已经近在眼前的时候，从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把球拍了下来。那熟练的动作看起来出乎意料的帅气，让沈澄明看得目瞪口呆。
“总是麻烦你。”
“没事。”
在林晓把拍飞的球交给裁判，走回来的时候，沈澄明拉住了他的袖子。
“……总是这样吗？”
“算是吧。”
林晓的表情一如既往。对他来说，这没什么新鲜的，只是司空见惯的正式比赛中的一件小事。自从卫瑜学长开始出战正式比赛后，几乎一直待在球场上的沈澄明和沈驰并不知道，其他后辈们也没有惊讶的样子。
“沈驰明明自信满满，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其实意外地很有人情味，也很胆小呢。”
林晓压低声音，喃喃自语，卫瑜学长听不见。
“如果是我……如果我喜欢的人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的比赛，我肯定会先去搭讪试试。”
沈澄明茫然地看着沈驰。他的眼里完全没有球场外的事情，视线也没有交集。但这场比赛结束后，一定要告诉他。不，现在就说的话，他可能会得意忘形，所以等全国大赛开始再说吧。
如果像之前大赛时一样，他打算在这次全国夺冠的时候向卫瑜学长告白……说不定那时成功的概率会上升几个百分点？
为了确认，沈澄明再次看向卫瑜学长的侧脸。他的眼睛现在也注视着沈驰。虽然我不想把那双眼睛深处的热情断定为爱慕之情，但至少说他对沈驰只是一个普通的后辈，也有些牵强，让人感到一丝希望。
然而，还没等沈澄明把这个希望告诉沈驰，他们就在全国比赛的第一场比赛中被淘汰了。明明是种子队，却输给了几年没参赛的黑马，这算什么？如果击败我们的队伍能夺冠，多少还能挽回一点颜面，结果他们在四分之一决赛中也输了，真是倒霉透顶，让人头晕目眩。
目送着和自己穿着相同颜色队服的对手们一脸满足地离开球场，沈澄明叹了口气。不知怎么的，卫瑜学长出现在了观看比赛的沈家兄弟面前，留下了“我没有什么好害怕的”这句恐怖的宣言，就离开了。那个人到底想达到什么目标啊，各方面都太可怕了。感觉以后也赢不了他。
沈澄明茫然地目送着他的背影，然后象征性地碰了碰沈驰的胳膊。
“……不用追上去吗？”
“追上去说什么啊。在这种时候告白也太逊了吧，就算我说我是他的粉丝也会幻灭的。”
“……也是。”
沈澄明无力反驳，只能盯着被铺在球场上的拖把，有节奏地走着。他既不想支持沈驰的恋情，也不想阻挠，但总觉得心里闷闷的。
沈澄明并不认为所有恋爱的人都必须告白，也不认为所有恋爱都应该得到回报。“回忆什么的没用”这句话并不适用于恋爱。即便如此，什么都不做，只是把恋慕之情作为美好的回忆藏在心里，真的能好好消化吗？它不会永远留在身体里，一直留在肚子里吧？他对这种预感也感到闷闷的，也对那个总是活在当下，总是想着明天会更好的哥哥选择这样做感到闷闷的。
沈澄明苦恼着该如何安慰他，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发现沈驰又恢复了把下巴放在栏杆上的姿势，表情出人意料地认真。
“……下一个机会是奥运会吗。”
“哈？”
沈澄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发出了傻瓜一样的声音。沈驰像吊在栏杆上一样伸展着双臂，然后站直了身体，若无其事地说。
“这是告白的时机啊。如果是奥运金牌得主，再厉害的人也无法拒绝吧，说不定会因为动摇而反射性地说‘好’。”
“哈！？”
沈澄明意识到沈驰的话是展望几年后的事情，气势汹汹地抓住了他的衣领。
“饶了我吧！？你到底要黏到什么时候啊，我已经受够了被你那没完没了的单恋折腾了！！你以为我有多操心啊！！”
脱口而出的是积压已久的抱怨。虽然很多都是沈澄明自己杞人忧天，但可以断言，这都是因为沈驰的人格有太大的问题。如果这个男人是一个认真、诚实地对待恋爱和人际关系的人，沈澄明根本不需要这么操心。
沈澄明把至今为止的愤怒全部倾注在眼神中，瞪着他，沈驰的眼睛里也立刻燃起了怒火。
“你哪里操心了！你尽做些多余的担心和阻挠！！就算你不耍小聪明，我也能做好，别管我啊！！”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你这个人格残次品笨蛋！！因为你连我都变得害怕起来了，没法把你从我眼前移开，偶尔也要体谅一下我这种近距离体验刺激的心情啊！！”
“什么啊，真没意思！！”
“我没在开玩笑！！”
观众们开始骚动，纷纷看向这边，但沈澄明才不在乎。反正如果在这里不狠狠地说他一顿，那没完没了的恐惧就会持续到奥运会，简直是绝望的持续。
沈澄明躲开沈驰伸过来想抓住他的手，开始扭打起来。这时，沈澄明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说“他们在那边！”，虽然想不起名字，但那是他队友的声音。应该是来找到了集合时间却没出现的两个人的吧。
“哇——”这是林晓无语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这是张力慌张的声音。然后……
“你们，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个让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的笔直的声音。虽然他说自己不喜欢静电，但沈澄明觉得那个人本身就在散发电流，身体感到一阵颤抖，沈驰和沈澄明都僵住了。
沈澄明害怕地看向声音的主人，发现卫瑜学长双手抱胸，冷冷地站在那里。
“这里是省体育馆，你们总该知道这里不是家里，也不是俱乐部的体育馆吧？在这种地方打架，可能会被奇怪的人拍下来，然后添油加醋地传开，导致我们被禁止参加正式比赛。你们冒着这种风险也要在这里打架，到底有什么意义？”
“诶，那个……”
沈驰眼神闪烁，慢慢地从沈澄明身边挪开。沈澄明也同时松开了手，偷偷地看了看周围。幸运的是，因为比赛结束，正值人员交替的时间，所以观众席上人不多，也没有人拿着手机拍他们。啊，不，还是有，狐狸一样的林晓正在用手机录像。沈澄明一直都这么想，林晓你到底把我们打架的视频用在什么地方啊。
卫瑜前辈用锐利的眼神震慑着低着头的沈氏兄弟，然后转身走向出口。
“如果明白了，就快点去坐巴士。”
队员们像军队一样，以整齐划一的动作追随着卫瑜学长的背影。沈澄明瞪了一眼垂头丧气地想混入其中的沈驰，然后跑向卫瑜。
“那个，卫瑜前辈。”
他叫了卫瑜前辈，结果队员们又像士兵一样迅速地转过身来。
沈澄明无视了沈驰疑惑地看着我的视线，说出了为了摆脱这个没完没了的单恋的最后手段。
“毕业典礼之后，他好像有话想对您说，能给他点时间吗？”
“喂！你擅自……”
沈驰又要扑上来，但被卫瑜前辈平静的目光制止了。沈澄明原本以为他会像之前大赛前一样，强迫他在这里说出来，但卫瑜可能是担心耽误了等巴士的人，也考虑到周围的视线，他干脆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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