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夏舒怀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来到了教室。昨晚他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脑子里全是巷子里陈屿白打架时狠厉的眼神和之后蜷缩的脆弱模样。
他走进教室时，下意识地先看向自己的座位旁边。
陈屿白已经坐在那里了，正低头看着一本英语词汇书。晨光落在他身上，将他额前的三七分短发染上一层柔光，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昨天放学后巷子里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夏舒怀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些。他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放下书包，坐下，动作比平时拘谨了不少。
他偷偷打量陈屿白。对方今天换了一件干净的校服，左边颧骨上那道极浅的红痕似乎更淡了，几乎看不出来。他看书的神情很专注，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和他手里的书。
“早……早上好。”夏舒怀犹豫了一下，还是像往常一样打了招呼，声音却比平时小了些，带着点试探。
陈屿白翻书的手指顿了一下，极快地抬眼瞥了他一下，然后又垂下眼帘，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依旧是那个冷淡的回应，但夏舒怀却莫名松了口气——至少他没有因为昨天自己被“发现”了秘密而表现出更多的排斥或者警惕。
早读课依旧是语文。夏舒怀拿出书，却有点读不进去。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陈屿白打架的身手，一会儿是他埋首膝间的样子。他忍不住又偷偷瞟了旁边好几眼。
陈屿白似乎完全不受影响，该背书背书，该默写默写。只是在夏舒怀第三次偷瞄他的时候，他忽然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夏舒怀。
夏舒怀吓了一跳，像做坏事被抓包一样，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读书，耳朵尖却有点发烫。
他感觉到陈屿白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然后才移开。
整个早读，夏舒怀都处于一种心神不宁的状态。他想问点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怕触及对方的痛处，更怕打破这看似平静的表象。
课间休息时，余之文又咋咋呼呼地跑过来：“怀哥！数学卷子！江湖救急！“小笙”下午就要查！”
夏舒怀这才想起那要命的两套加练卷子他一个字都没动，顿时也慌了：“我……我也没写！”
“啥？！你也没写？完了完了！”余之文抱头，“难道要指望陈学霸发善心？”他说着，目光投向陈屿白，但接触到对方那冷淡的侧脸，立刻怂了，缩缩脖子，“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夏舒怀却心里一动。他想起昨天自己递过去的那个纸条，陈屿白虽然没有回复，但也没有拒绝。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鼓起勇气，凑近陈屿白，声音放得极低，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那个……陈屿白……数学卷子……你……写完了吗？能不能……借我看看？”
他说完，心脏砰砰直跳，已经做好了被无视或者被冷眼相对的准备。
陈屿白正在刷题的手停了下来。他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看夏舒怀，只是沉默着。
就在夏舒怀以为没戏了，准备灰溜溜地缩回去时，陈屿白却忽然伸手，从桌肚里拿出两本写得密密麻麻的卷子，放在了桌角，然后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夏舒怀看着那两本草稿清晰、步骤详尽的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他居然真的借了？！
“谢谢！太谢谢了！学霸你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夏舒怀喜出望外，连忙拿起卷子，激动得差点语无伦次。
余之文也瞪大了眼睛，下巴都快掉地上了，用口型对夏舒怀说：“卧槽？！什么情况？！”
夏舒怀没空理他，赶紧拿出自己的卷子开始奋笔疾书地“参考”。
抄……哦不，参考的过程中，夏舒怀发现陈屿白的解题思路清晰得可怕，多种解法标注得明明白白，简直比参考答案还详细。他一边抄一边暗自佩服，果然学霸的世界他不懂，但学霸的卷子是真香！
第一节课上课前，夏舒怀终于赶在死亡线前抄完了最后一道题，恭恭敬敬地把卷子还了回去，附带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多谢学霸！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陈屿白接过卷子，没什么表示，只是随意地塞回了桌肚。
但夏舒怀却敏锐地注意到，在他接过卷子的时候，他的指尖似乎无意间擦过了自己的手背。
极其短暂的接触，一触即分。
夏舒怀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不是因为皮肤饥渴症，而是因为一种莫名的、细微的悸动。他下意识地看向陈屿白，对方却已经拿出下节课的课本，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接触只是意外。
上午的课程按部就班地进行。夏舒怀因为解决了卷子危机，心情轻松了不少，又开始恢复本性，时不时在课堂上用小纸条或者低语骚扰一下旁边的冰山，虽然收获的依旧是大部分时间的沉默和偶尔极其简短的回应。
大课间做操的时候，队伍松散。班长季候风挨个检查同学们的红领巾，虽然高中了但清迈四中奇葩地校规要求每天必须戴，和校牌。
走到夏舒怀这边时，季候风推了推眼镜，先是惯例唠叨：“舒怀，你红领巾又歪了……校牌要别正……”然后，他压低声音，语气带上一丝担忧，“对了，舒怀，你最近……有没有觉得陈屿白有点不太对劲？”
夏舒怀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装作茫然：“啊？有吗？他不一直都那样吗？”
“是吗？”季候风皱起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队伍前排那个格外挺拔却沉默的背影，“我总觉得他这两天好像……嗯……更沉默了点？昨天数学课默老师发那么大火，他好像也心不在焉的？虽然他也回答上问题了……就是一种感觉。而且他眼睛下面好像有点黑眼圈？是不是学习太累了？还是家里有什么事？”
夏舒怀暗自佩服季候风的观察力，真不愧是“季老妈子”。他打着哈哈：“没有吧，班长你想多了，他能有什么事？可能就是熬夜刷题了吧。”他不敢把昨天看到的事情说出来，那是陈屿白的**。
季候风将信将疑，但还是叹了口气：“唉，希望是吧。他一个人……也不容易。你是他同桌，多关心一下他。”
“知道啦知道啦，班长大人您就放心吧！”夏舒怀笑嘻嘻地应着，心里却有些发沉。
连季候风都察觉到不对劲了吗？
做操的音乐声响起，队伍开始随着节拍摆动。夏舒怀站在队伍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前面的陈屿白。
他的动作标准却略显僵硬，脸上没什么表情，阳光照在他耳朵的助听器上，反射出微光。
夏舒怀忽然想起昨天他打架时那股狠劲，和之后蜷缩起来的脆弱。
这座冰山，到底独自承受着多少东西？
而自己那个莫名其妙的皮肤饥渴症，似乎真的在靠近他的时候，会变得温顺一些……这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一个模糊的、大胆的念头在夏舒怀心里悄悄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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