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林未晞比平时早到了十分钟。
教室里空无一人。
阳光透过东侧的窗户洒进来，在课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轻轻放下书包。
旁边的桌子干干净净，仿佛昨天的一切只是个短暂的插曲。
她拿出语文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日记本的边缘。
那里夹着一张对折的信纸。
里面是她昨夜反复修改到凌晨的稿件。
“这么早？”
清澈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林未晞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日记本合上。
陈望站在门口，单肩挎着书包。
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
“嗯。”她小声回应，低下头假装看书。
陈望走到她旁边的座位。
淡淡的薄荷清香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飘散。
“昨天的数学笔记，能借我看一下吗？”他一边放下书包一边问，“我还没领到教材。”
林未晞犹豫了一下。
她的数学笔记记得很乱，到处都是涂改的痕迹。
但还是从文件夹里抽出来，轻轻推到他桌上。
“谢谢。”他接过笔记本，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林未晞迅速收回手。
教室里的同学渐渐多了起来。
苏晓雯蹦蹦跳跳地进来，一眼就看到他们。
“哇，新同学这么用功？”她凑到陈望桌边，“在看什么？”
“借笔记。”陈望抬头笑了笑，“你们班的进度比我原来学校快一些。”
“那当然！”苏晓雯得意地说，“我们王老师可是特级教师。”
早读铃响了。
苏晓雯冲林未晞眨眨眼，回到自己的座位。
整个早读，林未晞都能感觉到身边翻动纸页的细微声响。
她的余光瞥见陈望修长的手指正停在一道她做错的题旁边。
耳根微微发烫。
下课铃一响，她就伸手想拿回笔记本。
“等一下，”陈望按住本子，“这道题你的解法有点绕，我有个更简单的方法。”
他抽出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一行简洁的公式。
“这样是不是更好理解？”
林未晞怔怔地看着那行推导。
确实比她的方法巧妙得多。
“嗯。”她轻轻点头。
“以后数学有问题可以问我。”他松开按着笔记本的手，语气自然。
林未晞迅速收回本子，塞进抽屉。
整个上午，她都心神不宁。
那封投稿信在日记本里发烫。
午休铃一响，她就抱着日记本冲出教室。
“未晞！不去食堂吗？”苏晓雯在身后喊。
“你们先去吧。”她头也不回地说。
广播站在实验楼的三楼。
长长的走廊尽头，摆着一张课桌。
桌上放着一个手工制作的投稿箱。
箱子上贴着“校园之声征文”几个艺术字。
周围空无一人。
大家都去食堂吃午饭了。
林未晞站在走廊拐角，心跳得厉害。
投稿箱在十米外，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迈步——
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她立刻躲回拐角。
陈望和一个男生边说边笑地走上来。
“放心吧，下午面试我一定来。”陈望的声音带着笑意。
“太好了！我们急需男声。”那个男生拍拍他的肩，“那你先忙，我去吃饭了。”
男生下楼去了。
陈望独自走向广播站。
他在投稿箱前停下脚步。
林未?屏住呼吸。
他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投进了箱子里。
然后转身下楼。
脚步声渐渐远去。
走廊重归寂静。
林未晞等了一分钟，才慢慢走出来。
她快步走到投稿箱前，取出对折的信纸。
指尖微微颤抖。
投进去的瞬间，仿佛心脏也跟着跳了进去。
她转身想走，却鬼使神差地停住脚步。
犹豫了几秒，她轻轻掀开投稿箱的盖子。
里面只有两封信。
一封是她的浅蓝色信纸。
另一封是纯白色的，刚刚被投进去。
她咬了咬嘴唇，轻轻关上箱盖。
逃跑似的离开了实验楼。
下午第一节课前，教室里闹哄哄的。
苏晓雯正在分享最新消息：“广播站今天面试哦！陈望你要去吧？”
陈望正在写什么，闻言抬头：“嗯，放学后去。”
“太好了！未晞，我们一起去看看？”苏晓雯晃着林未晞的胳膊。
林未晞摇头：“我要做值日。”
“哎呀，我帮你做！”苏晓雯不肯放弃，“多难得的机会啊。”
“真的不用了。”林未晞坚持。
她不想去。
不想听见自己的文字被朗读。
更不想面对那种可能性——被选上，或者落选。
放学后，她一个人留在教室做值日。
擦黑板的时候，粉笔灰在夕阳里飞舞。
洒水，扫地，摆齐桌椅。
一切都做好后，教室里空荡荡的。
她坐在座位上，拿出作业本。
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窗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广播声。
是广播站在试音。
她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能辨认出是个清澈的男声。
心里微微一动。
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在走廊里遇见了苏晓雯。
“未晞！你猜怎么着？”苏晓雯激动地抓住她的手，“陈望被选上了！直接当周五专栏的主播！”
“哦。”林未晞轻声应道。
“他的声音真的太好听了！”苏晓雯还在兴奋地说，“而且他朗读的时候特别有感情！”
林未晞点点头，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走到校门口，发现陈望站在公告栏前。
他在看征文的海报。
苏晓雯蹦跳着过去：“大主播！在这干嘛呢？”
陈望转身，目光轻轻掠过林未晞。
“看看征文的要求。”他说，“好像很有趣。”
“未晞也投稿了哦！”苏晓雯脱口而出。
林未晞猛地拽了好友一下。
但已经晚了。
陈望挑眉看向她：“真的？你投的什么题材？”
“没什么。”林未晞低下头，“随便写的。”
“她很会写文章的！”苏晓雯还在不知死活地补充，“经常被老师当范文呢！”
林未晞恨不得捂住她的嘴。
“期待能读到你的作品。”陈望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林未晞含糊地应了一声，拉着苏晓雯快步走开。
走到拐角处，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陈望还站在公告栏前。
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他伸手轻轻触碰海报上的字迹，不知在想什么。
那天晚上，林未晞失眠了。
她翻来覆去，想着那篇投稿。
想着陈望的声音。
想着他会不会真的读到她的文字。
凌晨一点，她打开台灯。
在日记本上写下：
「有些声音注定被所有人听见。
有些文字注定只藏在黑暗里。
我们之间的距离，
也许就像广播里传出的声音，
明明近在耳畔，
却远在天边。」
写完后，她轻轻合上本子。
月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线。
她忽然觉得，这个高二的秋天，可能会有些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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