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想清楚,便听到镇山钟被敲响的隆隆之声。
鸿音和鸿宇大惊失色,也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了,连忙凝出本命法器,准备御气而行。
而迟守守才入门不过几日,所以并未学会松雪峰心法,自然也不懂这些,也看不懂他们为何如此慌张,问道:“师姐、师兄,怎么了?”
鸿音和鸿宇对视一眼,前者解释道:“镇山钟是松雪峰的圣物,非紧急之事不得敲响,上次它响起来,还是……”
鸿宇接道:“还是一百三十……三年前,叶魔头重伤太师祖的时候。”
迟守守虽不大懂,但还是懵懂地点了点头。
鸿宇见迟守守这样,知道他定然也是不懂怎么御气飞行的,便让他跟在自己身后,随鸿音一起往演武峰飞去。
不知道是不是鸿宇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今日带上这小师弟后……飞起来反倒轻松了不少。
一路上鸿音和鸿宇都没再讲话,一是因为不知道松雪峰发生了什么事,二则是因为他俩在听了迟守守的讲述后,一时不知该称呼这位青衣弟子为师叔还是师弟,所以只好沉默不语。
还是迟守守打破了寂静:“刚才鸿宇师兄所说‘叶魔头’,似乎本来也是修道之人,怎的后面却忽然成了魔头呢?”
说到这个,鸿宇可就来劲了,他掠过称呼,直入主题:“传说天地二分之时,就孕育了清气与浊气。我们现在修道修的呢,就是清气,但浊气并非不在,而是处于一个被压制的状态。”
迟守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我现在并未学会运气,浊气也是属于一个被压制的状态吗?”
鸿宇闻言挑了挑眉,想了一会儿道:“你既已经拜师,自然行过拜师礼,当日你师父……呃……掌门应当做过些什么,对吧?”
迟守守恍然大悟:“嗷!我明白了!当时师父给了我通行令牌,还给了我夜明珠,让我时时带着!”
鸿音在一旁笑了笑,“还有其他的呢?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咱们这些只入峰册的,都会接受点化,何况是守守你这样直接拜师的呢?”
鸿宇听着鸿音对新人的称呼,鸡皮疙瘩落了一地,不过好在迟守守并不介意,而是认真思考了起来。
“对哦!当日师父还在我头上点了两下,师父看起来冷淡,却能点出暖流!”
鸿音:“嗯?”
这听起来好像与他们入门时所接受的测灵根、学吐纳不太一样?
鸿宇也尴尬地笑了笑,抛开了这个话题,继续讲自己的:“当我们体内的清气完全覆盖过浊气之时,便可结出灵核;再稳固灵核一段时间、斩断世俗尘缘后,就达到了应雷劫飞升的条件。”
“可若是道心不稳,便会有浊气外泄,侵染身心,此时若不及时调理,便有成为半魔之患;若是道心破碎,便会直接堕成魔。而那叶繁枝,由于她天资极高,所以堕成魔后,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纯魔之体,所以即使是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也仍未能报当年之仇。”
鸿宇言语之中满是不忿与轻视。
——其实他有一点没讲,那就是当年叶繁枝和江盛水一起出逃后,各路道门无论怎么找,都没能找到他俩的踪迹,也就没有报仇之说了。
迟守守有些疑惑:“可是清、浊二气不是本来就存在吗,既然有咱们这种修清气的道门,那有没有修魔气的道门?”
鸿音忙道:“这可说不得!魔气向来不好控制,一不注意就会狂化,是损人害命的营生!你看那叶繁枝,亲手弑师又挟兄奔逃,哪一项不是倒反天罡的事情?”
迟守守还欲再问,可说话间三人已到了练武峰迎新顶上,他意识到此时不好再说话,只能闭了嘴,随着鸿音、鸿宇融入了人群中。
人群中有人在问:“怎么回事?为什么镇山钟会在这时响起来?”
有人答:“不知道啊,只是我听说,这钟上一次响起来,还是……上一次在松雪峰开道盟大会的时候……”
他听起来是说了句废话,但是大家都听懂了这言外之意。
“什么?!那不就是……黎仙师身陨之日?!”
此话一出,不安和焦虑的心情霎时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如今虽然也有道门百家,但多数有能之人都折在了当年的道盟大会中,如今不过区区百年,后起之秀寥寥无几,就连当年最没有天分的花满蕊都能在道家修为排行榜上占得一席之地,可想而知其他人的能耐。
若是再来一次当年之事,恐怕他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正在众人疑惑与紧张之时,忽听得一声巨响,随即脚下的山峰便剧烈地晃动起来。
迟守守被震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就想要趴伏在地,多亏鸿音一把将他捞了起来。
霎时天色剧变,刚才还炽热的太阳隐入云间,峰上刮起了四面八方而来的妖风,却又吹不散那蔽日的乌云,使得周遭温度骤降。
众人虽乌泱泱聚了一片,但此时根本无法聚气,稍放出一丝灵力便被妖风吹散,完全无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有些胆小的或是没见过世面的,已经咧开嘴,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声来了。
迟守守倒奇异地觉得没什么,这温度倒还挺凉快,可又好奇怎么回事,不禁小声问道:“鸿宇师兄,这是?”
鸿宇摸了一把额上的汗珠,又咽了一口唾沫,摇头道:“不知道,应该会有人出来主持大局才对。”
他说完,便朝远处的屋子眺望着,竭力表现出一个镇定的样子。
迟守守又转头看向鸿音,只见她也和鸿宇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便不再问,只是踮起脚,和他们一同朝一个方向看去。
此时峰顶金光乍现,一抹如丝缎般的流光倾泻而下,将松雪峰数十个山头牢牢罩住,妖风也不知什么时候忽然散了,连日光也重新探了出来。
鸿宇有些激动地解释道:“是花掌门!花掌门开启了护山大阵。”
周围有人听了这话,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忽然听得头顶传来一道如寒泉般冷冽的女声:
“花满蕊,别来无恙。”
远处的空中有一道人影缓缓显出身形来,她一袭青衣看起来破破烂烂,但依稀能瞧见这衣服损坏之前的光彩。
她只朝前轻轻踏出一步,脚下便生成了无数柳叶聚集的落脚台。
迟守守尽力眯起眼睛,才能堪堪看清这人的长相。
两弯柳叶眉下是一双眼波流转的含情目,却又长了个与眉目气质不太相符的修长挺鼻,再加上微勾的薄唇……
——还是像当年那样,一看就不好惹的模样。
迟守守脑子中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空中那人忽然也像感应到了什么一般,朝他所在的方向望来。
两人一下子便对上了眼神。
人群中也有感受到这冰冷目光的,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迟守守本想笑一笑,但思索了一下,也跟着他们一样,露出害怕的表情,然后缩了缩脖子。
鸿宇忽然激动起来,连声音也在不住地颤抖,他指着空中的人道:“这……这便是那欺师灭祖的叶繁枝!”
人群闻言,尽皆哗然,有在与同伴解释的、有嘴唇颤抖不可置信的、还有满腔怒火幻化出武器就要冲上去的……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杀了叶繁枝!报我血泪仇!”
起初是稀稀拉拉的回应声,到最后这声音越来越整齐、越来越清晰:
“杀了叶繁枝!报我血泪仇!”
“杀了叶繁枝!报我血泪仇!”
“杀了叶繁枝!报我血泪仇!”
一声一声铿锵有力,直击在场所有人的心脏肺腑。
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找到了共同的敌人。
这氛围属实有些吓人,迟守守忙躲到鸿宇背后,惊道:“师兄,这……”
鸿宇卷了卷袖子,他尽力按压着心中想要跟着大家一起喊的冲动,拍拍迟守守的手:“没事,师兄定会保你周全。”
话音刚落,花满蕊便不知从哪里也显出了身形来。
众人这才停止了呼喊。
起先领头的那个人大叫道:“花掌门,你还在等什么?杀了她,替黎仙师报仇、也替我们这些道门报仇啊!”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应和声。
立于高空的花满蕊对此发言轻轻侧了侧头,而后垂下眼帘,又抬眸看向站在对面的人。
“你回来了。”花满蕊的声音听起来看似平静,但句末微微上挑,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意思——好像也有些颤抖。
“是啊,如你当年所说,我是早死的命。”叶繁枝挑眉笑着,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歪头抬眸盯着花满蕊的眼睛。
“……”
两人之间有一瞬的沉默。
片刻后,花满蕊才缓缓道:“那就送你去见师尊吧,好向她赎罪。”
说完这句话,她的眼神突然变得狠戾,手中忽地变幻出一把攀满荆棘的长弓,下一刻一支灵箭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叶繁枝射去。
这速度极快,在底下的观战的众人中,除了刚从屋子里探出头的月凌空能些微地看出花满蕊的动作以外,其余人只能见到巨大的绿色灵箭朝叶繁枝冲了过去。
众人都屏息等待着叶繁枝的应对之法。
——毕竟叶繁枝的本事,在场之人有的是见过的,这区区灵箭或许并不能伤害她分毫。
不过听说松雪峰掌门自那之后也闭关了很久,说不定也有些成效。
叶繁枝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将脖颈直了回来,轻轻一个抬手,看不出用了什么招式,花满蕊的灵箭下一瞬便在空中炸开,落到护山大阵上,溅出青色的灵光。
人群中传来一阵轻呼,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冷笑。
有人已经暗自凝出了法器,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可是下一刻,叶繁枝的肩膀却忽地被击穿,鲜血立刻将她的青衣浸湿,惹得她往后踉跄了几步。
花满蕊本欲挽弓再射出第二箭,见状也微怔了怔。
但她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而是闭上了一只眼睛,长风将她的发带吹向脑后,翻飞飘扬。
叶繁枝自然也捕捉到了这一神态,她只是轻声笑了笑,而后问道:“还没好吗?”
这一声很轻,轻得只有花满蕊可以听到。
而回答叶繁枝的却是耳边传来的一个男声。
“来吧。”
几乎是同时,花满蕊蓄满的一箭脱手而出,而叶繁枝背后也显现出一个巨大的、由柳枝盘旋编织而成的阵法。
底下的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鸿宇瞪大了双眼,喃喃道:“这是……青松合柳阵……”
旁人闻言也是一惊,“什么?!青松合柳阵?!叶繁枝最大的杀招?!”
这声感叹的余音还没荡出去,下一瞬,灵箭便不偏不倚地射在了法阵最大的柳枝处,空中迸发出巨大的灵力波动,青绿之光也晃得人睁不开眼。
即使有护山大阵在前,波动仍然震得在场之人五脏六腑皆是一颤。
花满蕊也紧紧盯着叶繁枝刚才站着的地方,手中不自觉地紧了紧柘木所制成的弓。
待烟尘弥散,众人才看清,刚才还站在那里的叶繁枝,此刻已然没了影子。
人群中却也在同时骤然爆发出一声惊呼。
鸿宇看着自己握住的半截青色衣袖,不可置信地叫道:“师弟他……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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