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坚硬的物什也抵挡不过七绝弦的锋利。
然而一华只是露出诡异笑容,被缚的身体扭曲,众目睽睽之下化成一摊血水,有着令人作呕的刺鼻。
倾陌嫌弃地捂住鼻子,赶紧叫人来把污秽打扫了,“幻术,死鱼脑袋没本事自己来。”
这条鱼怪癖严重,身为男子却喜欢穿女装,经常蒙着面纱靠外表招摇撞骗,诱惑那些好色之徒骗到妖界吃掉。
夙渊把小毛球从桌子下面抱出来,“敌暗我明,小毛球最近你看紧点。”
小狐狸没了气势,夹起尾巴爬进倾陌怀里,刚藏了没一会儿,又拼命扒拉想要出逃,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厌恶。
“嘤嘤!”
一股猫味,抱过猫就不要抱我!
…
傍晚夙渊回了家,陪着流泽用过晚饭后去了一间十多年没打开的库房。
家里杂碎物件多,用不上的基本都堆在这里了,上一次进来还是流泽要找寻曾栽植过寒兰的花盆。
“咳咳咳……”库房落了一层薄灰,夙渊没留神没呛到,红着眼眶咳出了眼泪。
他稍作喘息,燃了蜡烛照明,房间正中放着的古琴格外醒目。这琴弦断了三根,长久无人触碰,密密麻麻爬满了蛛网。
这架琴的主人是倾陌。
只是从前的事没有在当下发生,倾陌也不知道这架琴的存在。
倾陌爱琴,天下琴曲总能在他指尖奏出不同寻常的婉转之音,每当夙渊在外带着一身疲倦归来,总有一首刚刚谱写的新曲子在等着他。
可叹如今这琴曲,已不是他想听就能听得到的。
库房深处摆放了几排书架,都是些曾经流泽翻阅的古籍,失了兴趣也舍不得扔,便同杂物堆到一起了。
如果夙渊没记错,古籍中夹杂着一本琴谱,是倾陌亲手写的。
倾陌当年编写过数本琴谱,最后都在绝望之际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唯独剩这一本,是夙渊从大火中抢救出来的。
书卷也落满了灰尘,看不清上面的字迹,夙渊凭着感觉摸索,瓷白十指染成了灰黑色,才终于找到了想要的。
琴谱不长,只有薄薄一叠,素爱干净的人也顾不得脏,抬手用衣袖擦去落灰,小心而谨慎地翻开书封。
还好,字迹还算完整,只有边边角角有着被火燎过的痕迹。
明日能不能听得倾陌弹琴,全靠这个了。
…
越之秋罪行难掩,值得庆幸的是没有酿成什么严重后果,天道审问后并未过多为难,只让他留在鬼煞府,将入梦的解药研制出来再离开。
入梦背后纠结着的是血骷髅,哪是这么容易解开的。
不过他身在鬼煞府,能由倾陌做主,照拂着人也方便。
安置完越之秋,倾陌烟云阁给白映非报信,对方还是那副不愿原谅的模样,说什么也不肯再见越之秋一面。
“唉……”倾陌挠了挠小毛球的下巴,“爱情容易让人盲目啊,还是单着好。”
小毛球哪懂什么情情爱爱,它只知道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提防那只臭米糕。
天气逐渐炎热,倾陌有开窗的习惯,正午的阳光会刚刚好洒落在窗台上,小毛球从被一华吓到之后便喜欢趴在那儿晒太阳。
就不信这么高的地方还会窜出个人来。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小家伙刚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准备美滋滋睡觉,突然一道人影就从窗户外面钻了进来。
“嘤——!!!”
怎么待在家里也会遇到可怕的事情,九尾狐全身炸毛两眼一闭倒头栽了过去,昏迷前还在祈祷这只是一场梦。
夙渊眼疾手快,掌心托住小小的身躯,看向倾陌很是抱歉的神色。
倾陌鼓嘴抱着胳膊,也不曾料想好端端的夙渊会走窗户,“妖君脸都不要了?走窗户的都是采花贼。”
“别这样……我是给你带了好东西的。”夙渊理亏不敢辩驳。
其实他并不是个老实性子,只是这些年被身体拖累不得不修身养性。刚刚路过烟云阁楼下,他见倾陌窗户大开,忽然生出这么个念头,倒是真找回了点儿年轻时的感觉。
“好东西?”倾陌挑眉,“你能有什么好东西。”
夙渊拿出那本被他好生放置的琴谱,即使缝补了一晚也难掩破旧。
“这玩意儿怎么跟破烂似的!”倾陌以为他又戏耍自己,当即要翻脸。
夙渊哄着解释道:“这是本琴谱,里面的曲子都已失传,我不懂音律,想你应该会喜欢。”
倾陌半信半疑,接过翻了几页,里面的内容确实是琴谱。
奇特的是,他竟觉这些音调既陌生又熟悉,就好比翻看下一页之前,旋律便能下意识哼唱出来。
他能确定这本琴谱以前没看过。
“这琴谱哪来的?”
“很早之前他写的,他也喜欢琴,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再也无法弹奏。”
简短的几句话概括了他所犯下的罪孽,弯起的唇角染上了苦涩,为何无法弹奏?因为是他亲手将倾陌的手筋割断了。
倾陌不知情,拿着琴谱越发爱不释手,“知音!我欣赏他写的曲子!”
什么丑八怪妖后,什么吃小孩的妖怪,对方只是个被感情辜负的可怜人,如此惊才艳艳能坏到哪去?夙渊才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
“我很喜欢,能不能见他一面?”倾陌无比真诚道,不像从前那样抱有八卦戏谑的目的。
令夙渊为难的是这人没法见。
他目光闪躲,莫名朝铜镜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不喜欢生人,恐怕不会同意见你。”
“算了,我理解,都不能弹琴了,我再去提起这些事也是伤心。”
“我今天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要求你。”夙渊指尖抚摸着小毛球,轻声道:“我许久不曾听他弹奏,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但我觉得你琴技和他不相上下,这琴谱送给你,我只听一首曲子好不好?”
倾陌抱琴谱抱得可紧了,似乎没有还回来的打算,于是夙渊趁机提出一个很容易满足的要求。
这个请求不过分,再说爱琴者也不肯轻易放知音琴谱溜走,倾陌没有理由不答应。
“行,没问题。”倾陌很好说话,抱出一架没有琴弦的木琴,“琴谱只能当插队的报酬,你还得按我烟云阁的价格,一首曲十两银子,阁主亲自给你开小灶要一百两。”
这价格挺黑,难怪烟云阁名声不好听,虽说一百两对妖君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夙渊不习惯随身带那么多钱,只能在对方奸邪的笑容下乖乖签字画押,他无力道:“财神来了烟云阁都得被扒一层皮再走。”
“那可不,”倾陌拿了明晃晃写着百两银子欠债的证据得意,“我们家认钱不认人,每天工作上班可是很辛苦的。”
收了钱他办事痛快,将七绝弦一根根缠在了木琴上。
顾名思义,七绝弦便是从七弦琴上面拆下来的。
夙渊宛如学堂里听夫子讲课的孩童般乖乖坐好,怀中抱着一只安静的小狐狸,不知是睡着还是晕过去了。
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婉转空灵自指尖流出,清泠地琴音让夙渊思绪有一瞬停滞,多少年过去,这琴声还是没变。
倾陌弹琴时,他不忍打扰,可总也耐不住寂寞,走到背后环抱住人的腰,脑袋搁在人肩上,看似在听曲,实则在想偷香。这时倾陌便会停下动作,掰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脑袋挪开,再笑骂几句莫要捣乱。
与楼下的那些呕哑嘲哳之乐比起来,倾陌的琴音确实好听,小毛球嘤嘤唧唧被吵起来,睁眼撞入一双异瞳。
嘤……君上长得真美。
没出息的小东西流下了没出息的口水。
只是不论它怎样将尾巴甩成不同形状的花儿求关注,那双异瞳都目不转睛盯着同一个方向——倾陌。
触及琴音,鬼煞身上那种吊儿郎当的气质都变了,没有了肃杀血气,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垂着,轮廓柔和恬静。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曲终了,五指划过琴弦做尾,倾陌抬起头,首先看向的就是小毛球,“我美妙的琴音终于把你从梦中唤醒了?”
“嘤!”小毛球一个三连跳扑到他怀里,翻肚皮打滚蹭蹭,似是在表达对琴声很满意。
自从它住到这烟云阁,就没听到过正常狐该听的音乐。
“哈哈哈哈……”倾陌爱极了它喜欢双标的小模样,抱起来吧唧吧唧亲了几口。
能量是守恒的,狐狸高兴猫便不高兴,夙渊仿佛被泡进了醋坛子里般酸涩。
他嫉妒这小东西得到香吻,故意逗道:“我看它一只太孤单,不若改日去将米糕寻回来,也好有个伴儿。”
“好啊!”倾陌举双手双脚赞同,“我可想米糕了!”
想个小毛球!又是米糕!狐狐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黑再次倒头就睡。
“你瞧瞧,气性真大。”倾陌状似无奈,捧着柔软的小身躯放回了枕边的软窝中。
他话锋一转,“刚才那一曲妖君可还满意?”
夙渊颔首笑道:“自然。”
对方怀揣八百个心眼子拱到他身旁紧靠,身后似有一条尾巴不怀好意的摇啊摇,“那,按我们这儿的规矩,是要给赏钱的。”
夙渊扶额,宠溺不减,“还想要什么,自己去欠条上加就是了。”
“这可是你说的!”某人行动那叫一个利索,毫不犹豫把一百两后面的银子划掉,改成了黄金。
这么做是不道德,但他经营烟云阁实在辛苦,哪像幻灵司那般有权有势来钱快。
生活不易,倾陌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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