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流景第二天一早就来找何庭。他废了好大一番功夫,连学校的垃圾桶都亲自翻了个遍。最后终于找到了。
他把小木箱递给何庭,道,“这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吧。里面每一张纸都没有丝毫的涂改、褶皱,按照日期放得好好的。虽然内容我看不懂,但我知道这对你很重要。何庭,对……”
“不起”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何庭道,“找回来就好,真的很重要。”
郁流景低着头,小声道,“何庭,我……”
何庭摇摇头。
郁流景止了声音,尴尬不已地站着。
何庭留给他一个萧索的背影。
郁流景突然怔住,然后猛地跑了几步,道,“何庭!可以……”
何庭头都没回,没等他说完就道,“不可以。”
郁流景没理会他的回答,继续道,“你这个人很有意思,我们不可以做朋友吗?”
何庭停下,扭过头去看他,道,“朋友,我不需要。”
郁流景咬咬牙,气愤地离开了。
何庭面无表情地扭回头继续走着。
陆心阳突然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看着何庭,似笑非笑。
何庭走过去,和他一块走。
陆心阳一直沉默,时不时瞄一下何庭。半晌,陆心阳叹了口气,然后不再去瞄何庭,看着路面,小步跟着。
他以为何庭要一路都不说话时,何庭突然开口了,他喊了一声陆心阳。
然后他道,“你不一样。”
“你是家人。”
陆心阳顿住了,手里的玻璃杯滑到地上“啪”地碎了。
何庭回头看着呆在那儿的陆心阳,轻轻笑了,然后转身继续走着。
陆心阳快步跟上来,拽住了何庭的手,急急道,“你也是。你也是你也是你也是你也是。”
虽无血缘,却远比仅由血缘牵系起关系的亲人,要重要得多的家人。
唯一特殊永远。
管仲这辈子最庆幸的事之一,就是遇上了鲍叔牙吧。
伯牙这辈子最有意义的事之一,就是遇上了钟子期吧。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牙。
高山流水谢知音,君逝我为君断琴。
断了的那把琴曾弹出一曲古老的世间绝唱,叫珍惜。既珍,且惜。
陆心阳拽着他的手,和着泪的眸光里满是难以言喻的深意,他眯起眼睛,眉眼弯弯,嘴角微扬,勾起一个浅浅的笑。
又换何庭呆住了——许多年,他没有看见陆心阳脸上扬起这样的浅笑了。温暖明亮。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人们说的“美好”吧。
何庭舒了口气,抬手摸摸陆心阳的头。
陆心阳似乎微微一抖。他抬头去看何庭。
何庭看着他,轻轻勾起嘴角,弯起眉眼,也笑了。
——这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自然而然地、因觉得高兴而展露出的浅浅的笑容。之前和往后,都再没有过。
波澜总是平地起。生活永不会有安逸。
只是何庭没有想到,这波澜并非仅是波澜,它是海啸的前兆。暴风雨来得太猛烈,海燕折断了翅膀,无法高傲地飞翔。
两人赶到司马良家时,是下午两三点。上完课又是到了晚饭时间。司马良把两个人都留了下来。端着菜出来的却不是司马良的夫人,而是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扎着两个麻花辫,是一副学生打扮。
小姑娘是司马良唯一的孩子,叫司马清。是个刚上大学的学生。
何庭猛地意识到,他这样蹭课蹭饭,竟都已蹭了两年多了。
他和陆心阳即将毕业了。
何去何从,人生岔路口再次出现。
而未等何庭深思,便见司马良拿出了一个信封。
司马良道,“何庭,心阳,有一个名额,我替你们争取到了。这个名额来得不容易,你们两个人,可能只去得了一个人。”
何庭道,“什么名额?”
司马良道,“去国外M 大进修理论物理学和实验物理学。”
何庭和陆心阳都愣住了。
国外、M 大、进修、物理学。
这几个词组在一起,完全地惊到了何庭和陆心阳。
司马良叹口气,道,“你们俩都那么优秀……是我老了不中用,说话没分量了。你们俩……只有一个名额。”
并没有出现互相推却的场面。
但也没有出现相互争抢的局面。
两人沉默。一直沉默。
马上毕业了。归何处是多么令人烦忧的思虑与选择。有一道铺好的康庄大道,谁不想大步走上去?
一直沉默到吃完饭,两人离开,一直到寝室,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早上,两人各自离开寝室,本是去上课,却在司马良家楼下碰上。两人手里都拿着一页纸。
陆心阳去拿何庭手里的那页纸,何庭也去拿陆心阳手里的那页。纸上的内容惊人的相似。为什么说相似呢?而且还是“惊人的”相似?因为纸上除了一个名字不同,其他完全一样。纸上的内容是——
老师,把名额给陆心阳/何庭吧,我想留在国内发展。
何庭和陆心阳看着纸笑了。笑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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