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夜晚降临。许庄舟肩头的伤在叶苍纪的血和“添加剂”作用下已然愈合，但一种更深的不安在他心底蔓延。他与叶苍纪之间那根无形的纽带，因为血液的再次交融而变得更加清晰，他甚至能模糊感知到叶苍纪刻意压制的焦躁。
“走吧。”叶苍纪将一把造型奇特的符文手枪塞进后腰，用外套遮好，“阿尔伯特的私人会所在城南，伪装成高级俱乐部，那里是猎魔人的一个据点。”
许庄舟沉默地检查着另一把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安定。父亲危在旦夕，猎魔人闯入庄园，从小认知的世界在一天之内崩塌，而身边唯一能依靠的，竟是这个隐瞒身份三年、血液能引发诡异共鸣的“影兽之子”。
摩托车再次撕裂夜色，朝着城南疾驰。许庄舟紧紧环住叶苍纪的腰，夜风刮过耳畔，却带不走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他闭上眼，试图捕捉更多来自父亲的血缘感应，却只感受到一片冰冷的死寂。
俱乐部门口守卫森严，但叶苍纪似乎早有准备，他带着许庄舟从一条隐蔽的通风管道潜入。管道内狭窄而阴暗，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两人一前一后匍匐前行，彼此的心跳在狭小的空间里清晰可闻。
“听着，”叶苍纪在前方压低声音，“进去后，无论看到什么，保持冷静。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找到人，带他们离开，不是硬拼。”
许庄舟没有回应，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枪。
管道尽头是一间昏暗的监控室，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屏幕闪烁着俱乐部各个角落的画面。叶苍纪熟练地操作着控制台，调取着关键区域的监控录像。
突然，许庄舟的视线凝固在其中一个画面上——那是一个类似仓库的宽敞空间，他的父亲，许凛，被特殊的银色锁链捆缚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嘴角带着干涸的血迹。而他身边，同样被束缚着一个面容与叶苍纪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更加沉稳沧桑的中年男人，想必就是叶无殇。
阿尔伯特，那个金发的纯血吸血鬼叛徒，正优雅地站在他们面前，手里把玩着一把银质匕首。周围站着几名身穿猎魔人服饰的人。
“父亲…”许庄舟喉咙发紧。
叶苍纪的眼神也瞬间变得冰冷锐利，他快速锁定了仓库的位置。“在负二层，跟我来。”
两人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凭借叶苍纪对地形的熟悉和许庄舟吸血鬼的敏锐感知，避开巡逻的守卫，迅速朝着负二层靠近。越接近仓库，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压抑的能量波动就越发浓重。
仓库门口有两个猎魔人守卫。叶苍纪对许庄舟使了个眼色，两人几乎同时出手，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许庄舟捂住一个守卫的口鼻，利爪精准地划过其颈动脉，而叶苍纪则从阴影中闪现，扭断了另一人的脖子。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任何警报。
叶苍纪贴在门边，仔细感应了一下，然后对许庄舟点了点头。许庄舟深吸一口气，猛地踹开了仓库大门！
“父亲！”
仓库内的景象让许庄舟目眦欲裂。阿尔伯特闻声转身，脸上露出意料之中的微笑。
“啊，我们的小主角终于到场了。”阿尔伯特的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愉悦，“正好，让你们亲眼见证旧时代的终结。”
“放开他们！”许庄舟举枪对准阿尔伯特。
叶苍纪则沉默地站在他身侧，目光死死锁定在父亲叶无殇身上，眼神交换间，是无需言语的沉重。
“放开？”阿尔伯特轻笑，“许庄舟，你还是这么天真。你以为这三年为什么你能安然无恙地待在校园里？不过是养蛊罢了，等待血月，等待你们的价值最大化。”他看向叶苍纪，“还有你，影兽的小杂种，隐藏得够深。”
被缚的许凛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许庄舟，眼中满是焦急和警告：“舟儿…走…是陷阱！”
就在这时，仓库四周的阴影里，瞬间涌出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猎魔人，手中的武器闪烁着针对非人生物的致命光芒。屋顶亮起刺目的强光，某种抑制超自然力量的结界瞬间启动，许庄舟感到体内的力量一阵滞涩。
阿尔伯特得意地张开手臂：“看吧，这才是为你们准备的舞台。”
战斗一触即发。许庄舟和叶苍纪背靠背，朝着猎魔人开火。符文手枪威力巨大，每一颗子弹都能让一个猎魔人暂时失去战斗力。许庄舟展现出吸血鬼惊人的速度和力量，利爪和獠牙成为最原始的武器。叶苍纪的身影则在灯光下时隐时现，如同真正的影子，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猎魔人的惨叫。
他们奋力朝着许凛和叶无殇的方向靠近。子弹和银刃擦过身体，留下灼痛的伤痕，但两人都咬牙坚持着。
终于，叶苍纪率先冲到了叶无殇身边，手中出现一柄漆黑的短刃，试图斩断那些特制的锁链。许庄舟也护在父亲身前，击退冲上来的猎魔人。
“快走！别管我们！”叶无殇低吼道，“锁链上有诅咒，强行破除会引爆！”
叶苍纪的手一顿。
阿尔伯特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真是感人的父子情。不过，游戏该结束了。”
他抬手做了一个手势。一名猎魔人举起了特制的弩箭，对准了似乎因受伤而行动稍缓的许凛。
“不——！”许庄舟瞳孔骤缩，想要扑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就在弩箭射出的瞬间，叶苍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没有再去尝试解开锁链，而是猛地将手中的黑色短刃掷向那名弩手，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将身边的许庄舟狠狠推开！
“活下去！”
“噗——”
是利刃穿透身体的声音。
许庄舟被推得踉跄倒地，回头看到的景象让他血液冻结。
那支原本射向许凛的弩箭，因为叶苍纪掷出短刃干扰了弩手准头，微微偏转了方向，却阴差阳错地，深深没入了为了推开许庄舟而暴露了要害的叶苍纪的胸口。
那弩箭的箭头，是专门针对影兽核心的陨星矿打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叶苍纪身体猛地一颤，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箭矢，又抬起头，望向许庄舟。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和危险光芒的金褐色眼眸，此刻像是骤然熄灭的星辰，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鲜血从唇角溢出。
他对着许庄舟，极其轻微地，扯出一个近乎无形的笑容。然后，身体无力地向前倒去。
“叶苍纪——！！！”
许庄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大脑一片空白，世界所有的声音和色彩都褪去，只剩下叶苍纪倒下时那苍白的脸和胸口的刺目鲜红。
他疯了一样想要冲过去，却被反应过来的猎魔人死死拦住。
阿尔伯特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意外的发展有些不悦，但随即又恢复了冷漠：“可惜了，不过…目的也算达成了一半。带走！”他指的是许凛和叶无殇。
猎魔人强行带走了挣扎的许凛和面露绝望的叶无殇。仓库的结界撤去，猎魔人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那个静静躺在地上的身影。
许庄舟挣脱开束缚，踉跄着扑到叶苍纪身边，颤抖着手将他抱起来。叶苍纪的身体还有一丝余温，但胸口已经不再起伏，那双曾映着他身影的金褐色眼睛，彻底失去了焦距。
“叶苍纪…叶苍纪你醒醒…”许庄舟徒劳地按压着他的胸口，试图堵住那个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但那致命的弩箭摧毁了一切生机，“你不是影兽吗？你不是…很厉害吗…你起来啊…”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血液契约带来的感应，在那支弩箭刺入的瞬间，就像被强行掐断的弦，崩裂消失。许庄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失去”，那是一种连心脏都被掏空的剧痛，比阳光灼烧，比银毒侵蚀，痛上千百倍。
他抱着叶苍纪逐渐冰冷的身体，在空旷死寂的仓库里，像一头受伤的幼兽，发出压抑而绝望的呜咽。
后来，是陈伯带着许家暗中培养的势力赶到，救走了失魂落魄的许庄舟和叶苍纪的遗体。许凛和叶无殇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那场发生在黑暗仓库里的惨烈战斗，被掩盖得很好，仿佛从未发生过。阳光依旧升起，学校依旧喧闹。
几天后，许庄舟回到了学校。他变得更加沉默，苍白得几乎透明，总是独自一人坐在角落，仿佛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他的易感期似乎因为那次血液交换和后续的打击，变得极不稳定，却又因为失去了那个特定的信息素源头，而显得空洞而煎熬。
他的座位上，旁边那个属于叶苍纪的位置，永远地空了。
偶尔，会有不明所以的同学议论叶苍纪的突然“转学”，许庄舟听到，只会垂下眼睫，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起，指甲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他抬头望向窗外，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身上，那曾经因为叶苍纪的血而感受到的温暖，此刻只剩下刺骨的冰冷。
他曾以为叶苍纪是他压抑生命里突如其来的逢春，却没想到，那只是一场盛大而短暂的幻梦，梦醒之后，是比漫长寒冬更彻骨的死寂。
你不是枯木，是我来年的逢春。
可我的春天，死在了遇见你的那个冬天。
原来遇见你是一种痛苦
— XZ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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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来年逢春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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