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老爷太太与白一添的那次谈话后,白一添就为自己的离婚之事与娘闹得大为不快。母亲不得不提出必须服从她的先决条件,才能允许离婚。那条件就是离婚后,原配儿媳作为女儿将与白老太一起生活,永不离开白家。因为白一添的夫人也不想再嫁,她与白老太的感情已如同母女,难舍难分。白一添想自己本来也长期不在家,只要能得到离婚证书,什么都好说,也就作出了让步。最后,白一添得到了母亲的批准和夫人的同意,离婚之事就算妥善解决了。
这回趁新年大吉大利的好日子,他白一添决定将婚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所以,叶家这几天又热闹和繁忙起来。因为大小姐和白一添的新房就准备安置在叶家大宅 。叶老爷的大宅房屋很多,又喜欢热闹,而且又不舍得心肝宝贝的女儿离开身边,所以和太太商量决定,出此上策的。
由于白一添的工作关系,他在叶家安置了电话。这样一来,他以后回家也就方便了许多。
此时,客厅里一阵电话铃声响起。老爷拿起听筒,对方传来了大小姐亲切的声音:“阿爹吗?我子绚呀。”
老爷不太适应电话,一下显得有点紧张,他大声地回答:“噢!噢!绚儿,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白一添要给我买结婚戒子。我想请我们自己的银楼订做,这样款式可以好看些,与师傅沟通也方便些。阿爹,你去和“久和银楼”打声招呼,好吗?我这下就准备去我们自家的银楼了。”大小姐在电话那头说。
老爷急忙说:“好的,好的。没问题,我这就派人通知他们。”
“那好,谢谢阿爹!还有,下午我要晚点回家,白一添还要为我买裘皮大衣。再见!阿爹。”咔叻一声电话的那一端已收线了。
老爷拿着话筒仍然呆在那儿,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才意识到该挂电话了,然后将听筒缓缓地放回在电话座机上。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点好笑。他摇了摇头,再看了看电话,满脸的优越感尽显脸上,想想这玩意还真是神通呢!
这几天,子彤也很高兴。她和鼎少爷被大姐选中担任婚礼中的男女花童,婚礼时负责帮助提拉大姐的纱裙。那该是多体面的事情啊!这时家里请来的裁缝正在给她和鼎少爷量尺寸,制作和新娘新郎配套的小花童服装呢。
接下来还有许多事要做,其中最主要的是通知亲朋好友参加婚礼的喜庆。那泰小姐处老爷和太太必须亲自去邀请的,其他都由佣人们代劳上门发请贴。一切安排就绪,老爷太太就准备去好伯伯的清修庵。
听说要去好伯伯的清修庵,鼎少爷是最喜欢的了。因为那里的花园和自己家的不同。好伯伯种了许多果树和花,有橘子树、李子树、无花果树、桃树、桂花、腊梅和香椿树等等。虽然现在还是冬天,大部分的树木都已落叶,但腊梅正是盛开的好季节,可以摘一些回来,放在自己的书房内。那样,这新年也就有了新意嘛!还有那橘子,现在一定可以吃了。而且,到了好伯伯那里还可以吃素斋。那味道,可美啦!所以想到这一切,鼎少爷就纠缠着父母,要一起跟着去。
于是老爷太太带着小儿子鼎一起来到了好伯伯的清修庵。
见了好伯伯,说明了来意后,也正适午饭时分。好伯伯留住他们,和往常一样用丰盛的素斋来款待他们。
说来也巧,饭间,叶老爷的二弟也来了。好伯伯唤佣人加碗筷,招待二弟一起坐下用斋。
此时,叶老爷和好伯伯对二弟的到来,心里都有点谱。觉得没有什么好事,一定又是为了钱而来的。
叶老爷今天心情特别好,他也准备二弟如果开口的话,就给他些钱,所以也就顺便说道:“二弟,本来我要通知你喝子绚的喜酒,今天你来得正好。记住,到时带上一家一起来哇!”
他二弟说:“好,好。我们一定会来!自己的侄女喜酒是一定要喝的。”
然后愁眉苦脸的向二姐大哥说明今天的来意。
原来,从前叶老爷父母家的房屋是由他的父亲当年用金条向房主典的。房屋虽大,但终究是别人的房财,据说期限为五十年,到期房东可以赎回,或者继续典房。在这大房子里,老家一家人都一直舒服安稳地生活着。日月如梭,以后叶家兄弟姐妹们长大成人,各自都成家立业,老家就分割成了有着几房小家的一个大家族。
叶桐生是老家掌管财政的,他非常的精明,有着发家致富的本领。因此在后来兄弟姐妹们分家后,他将所分得较多的家财,得心应手地变为更多的财富,并建造了规模较大的《桐禅别墅》,带着自己的家眷从大家族中搬了出来,住进了别墅中。
泰小姐也因为有了自己的清修庵,早就离开了娘家。
因此,剩下的就是老二他们一家长久地居住在这老房子里。由于五十年期限已过,那房主已来催过老二,要他继续拿出金子来续典下去,否则要他准备搬出大宅。然而,他老二哪里拿得出这么多的金子。要他离开并舍弃居住过这一生的老房子,去别处租小房子居住,他那大少爷的派头怎么能习惯和适应呢。所以这事一直拖着没能解决,对方的房主对于老主顾也是格外的客气,不太好意思常来催讨。况且要想将如此大的房产用重金典给其他的人,也不一定马上能成交的,因此他老二就一直拖着赖在那老屋里。
昨天,那屋主又来催老二搬家了,这回看来房子有了下家,来者态度非常的坚决,他老二是不搬不行的了。再说老二知道长久拖着不搬,终究不是解决的办法。因此他早就在外面看好了一所住房,屋子较为宽敞,可供他的家眷们舒适的居住。就是每月的租金较为昂贵。按理目前他老二的现状,是可以租下来的。但长此以往,象他这样挥霍,可能就另当别论了。所以他想何不为此事向泰小姐和大哥敲上一笔钱,这可是一个要钱的充分的理由,和一个很好说法的机会呀!所以今天他本来就想找二姐后再去找大哥的。正巧,现在他们二人都在,这大约也是天意吧!看来再也不可坐失良机。于是他鼓足勇气把心中盘算的那些小九九统统地说了出来。
泰小姐和叶老爷听着自己的二弟讲诉着这一切后,明白了他的意思。
泰小姐说:“这个问题倒是一定得解决的,长此拖欠着也不是办法。如今你已在外看中了适合的房子,那就搬吧。我愿意每月帮你支付点租金。”泰小姐的脾气就是爽快,所以也没加思索就脱口而出。
叶老爷看见自己的二姐如此爽气的表态,心里虽然心痛这一笔看来数额不会太小的支出,但也只能假装大方的表明自己的态度。他说:“好吧,二姐也肯帮你这个忙,那我也决不会不帮你的。况且你是我唯一的兄弟,有难不帮,成何体统。放心吧!今后每月的房租我也给你出一部分,你准备何时搬出老屋呢?”
这叶二爷见目的已达到,非常的满意,高兴地说:“房租落实好了,我近期就搬,那我要多谢二姐和大哥了!”
泰小姐说:“谢倒是不用。希望你今后好好地过日子,不要再瞎胡闹了。”
叶老爷听了二姐的话接着说:“听说你最近常去那窑子鬼混,外面说得可难听了,不知你是否知道。如今你也一把年纪,女儿叶茵也已读高中了吧?我看你还是收敛点吧,这样太不象话!鸦片也可尽量少抽。你看你的脸色多难看,这是要送命的。”
那鼎少爷也管不了大人在说些什么,一旁只顾着吃饭。好伯伯的素斋他已好久没有吃了。他看着这盆中的虾、肉圆、还有鳝丝、肉松等等,觉得很新奇。以前好伯伯告诉过他,这些其实都是由素菜做成的,那时他真的不相信,因为做得太逼真了。
好伯伯见了这小侄儿很懂规矩,不乱夹小菜。就大筷地夹给他说:“鼎儿,你吃呀,别客气。到好伯伯家,你可以随便点,不必讲究的。”
叶老爷看见鼎少爷的碗中已是堆满了小菜。就对泰小姐说:“二姐,不要给他夹了,已经太多了。你看碗中的菜堆也堆不下。”
然后,他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对二弟说:“二弟呀!你想娶妾可以正经的娶,又何必到那种地方去,真是辱没了叶家的名声!”
只见这老二听了这些话,脸色渐渐地难看了起来。
太太方氏插嘴劝住丈夫说:“好了,好了,不要多说了。让二弟吃饭吧!”
叶老爷生气地说:“我是为他好!”
然后叶老爷从衣袋里掏出些银圆给了二弟,并说:“这不是给你抽鸦片的,你去买点营养品,身子补一补。家中夫人也需要开销用钱。要多想着点她们。”
老二连忙接过钱,心里嘀咕着:“不拿白不拿,你占了老家的便宜最多,做什么好人。”然后用手掂着银圆,瞥了一眼叶桐生,心里骂了起来:“吝啬鬼!就这么一点,象是挤牙膏似的,哪够我用的呀。”于是他不瞒地说:“我现在的状况你们也都知道,田地已大部分卖完,钱么也没有什么。今天趁大家都在坐,我想还是把话挑明了,也来扮一扮先小人后君子的角色。”
泰小姐觉得气氛有□□味,就说:“二弟,你要干什么?”
老二漫斯条理地说:“先前我年龄小,不懂事,家里全由你大哥当家,所以有多少家当你是最清楚的了。以后分家的事也由你作主,大家都没出声。我好象记得老家在县南街的那些栈房都在你的名下吧,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我呢也是叶家的二爷,凭什么我就不能分这房产。现如今二姐也在,我要提出和你叶大爷平分那些房财。你们看如何?这不算太过分吧!”
叶老爷已是坐不住了,他哪吃得下饭菜,恼羞成怒用手大拍其桌面,只听见碗筷哐啷啷地一阵响后:“你,你……你这是什么话。你这个畜生,从小到大,你游手好闲,无所事是,从不为家操劳。你这个败类,只会花钱,从不会赚钱。你对家里做了什么贡献,你倒说说看?如今倒要想和我平分家财,你是在喷粪!休想!”
看见大哥发怒,老二有点萎缩起来,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老大如此发怒的状态,真是有点可怕。就说:“你有什么话好好说吗!何必骂人呢。以理服人吗,何况我也不想经常向你讨钱,象个叫化子似的。我要得是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老二的声音显然是越说越轻了。
泰小姐忙劝阻俩兄弟说:“好了,好了,大家别吵了。这事以后再说吧!现在都给我好好地把这顿饭吃好了。”
太太方氏也劝着丈夫说:“你也是的,自己兄弟嘛,大家有话好好说,何必动肝火。这是在泰小姐的家,不是你自己家,怎么能任着性子来呢。不管怎样,也应该不看僧面看佛面吗。真是的!”
叶老爷气得脸发紫,人发抖,“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双袖一拂,说了一声:“不吃了!”转身怒气冲冲的朝外走去。
老二轻声地说:“本来我又没有说错,事实就是如此。讲到关键处,就用这种态度来吓唬人。”此时老二知道大哥已不在场了,就大声地朝门外喊道:“哼!谁怕你呀。”然后又对饭桌上的两个女人说:“这事没完,等着瞧吧!这回我已豁出去了,如果不答应分的话,就打官司解决。”一边说着,一边也愤愤不平地站了起来继续说:“对不起,二姐,大嫂。小的无理了,再见!”转身也朝外走去。
叶太太方氏和泰小姐互相对视着,然后无奈地看着这一桌丰盛的素斋。鼎少爷也被这一切惊呆了,他愣在那桌旁,不知如何是好。
泰小姐又继续招呼着:“来,来,不管他们了,我们继续吃。鼎儿吃吧,别怕。”她分别给方氏和鼎少爷夹着小菜,又说:“看把小孩都吓着了。”接着又安慰着方氏说:“他们是兄弟,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随他们去吧。今天你们来我这里要多玩些时间,难得来的。我有很多话想对你弟妹说呀!”然后又对一旁的鼎少爷说:“待会儿你自己去玩吧,我要和你娘讲讲话。今年好兆头,吉祥囉!好伯伯我种得橘子树结了好多好多的橘子,很甜的呢。你爬上爬下的可要小心点噢。多摘点,带回家去,给他们大家也尝尝。”
“知道了。谢谢好伯伯!”鼎少爷礼貌地回答着泰小姐,埋头继续吃这碗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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