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还好有你,你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默写古诗词错了一个生僻字,灭绝师太让我在走廊边写了整整五百遍!我笔都没墨了。”
“中午午休坐我后边的那个傻大个打呼噜忒响,按理说开学一周多了我也该习惯了,可他真是我遇到的头一个给呼噜配音的,一会儿呼呼呼,一会儿噗噗噗,一会儿呃呃呃,他还能连起来打,欸!”
“喝点水。”
沈平乐适时地倒杯水放在他手边,安静地听着好友杨盛的一番激情演讲,时不时抬手在他头顶晃晃。
杨盛在话的传输带上对沈平乐道了声谢,端起杯子仰头一口干,杯子重重地放到桌面上继续输出。
“初中教我的老师都说,初一初二初三是最关键的一年一年又一年。到了高中,灭绝师太说高一是最关键的一年,完了高二还说,高一学的都是最基础的,高二才是重中之重,是逆袭的关键期,打下坚实基础。”
“放学我路过高三的不知道第几班,恰好听到高三的班主任说:‘高三!人生中最关键的一年!’我真是服了我这关键的一生,难不成,我是个键人?”
沈平乐看看杨盛,张张嘴想说些安慰人的话,转念仔细一想,确实,从一年级到如今,每一年都有这么一句话。
“吃菜。鸡腿也给你。”
沈平乐不知作何安慰,便如往常般将自己喜欢吃的菜全部夹到杨盛碗里。桌上的烧鸡盘子里还剩下一条腿,沈平乐咬咬牙也夹起放到他碗里。
“乐乐你真好,离了你谁还给我腿儿吃啊!”
杨盛感动地抱着沈平乐胳膊蹭个不停,沈平乐嫌弃地推开他,抬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头。
“我的小苗怎么样?”杨盛晃晃脑袋,头顶的气运小苗随之晃动。
“翠绿欲滴,不过...”沈平乐说着凑近仔细看了看,一句不过可给杨盛吓得腿哆嗦,“根茎有点泛黄。你不要熬夜,吃点好吃的过两天就褪下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
杨盛缓缓小心脏,幸好没什么大事。
沈平乐自出生起就能看到所有人头上的气运小苗,那时年纪小他不懂,每天指着不同人头顶的气运小苗给爸爸妈妈讲,刚开始沈平乐的父母没有察觉出不对,直到沈平乐讲的一一应验他们才当回事。
马不停蹄地抱着小沈平乐去医院里做全面检查,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关心则乱,冷静下来沈夫妇带着他去有名的清风寺找大师,大师看到沈平乐第一眼便说:“此乃天意,孩子,这是上天给予你的礼物。”
确保对孩子身体没影响,沈夫妇才安下心带人下山。
除了爸爸妈妈之外,杨盛是唯一一个相信他能看到别人的气运。
原因无他。
杨盛想买刮刮乐,要暴富。
每每气运小苗发光光的时候,杨盛总会去买一张刮刮乐,从未失手,虽然只有十块、二十块。
“乐乐,幸亏有你,”杨盛啃着鸡腿边说:“虽然我嘴上每天念叨着想死想死,可我还是想活的。”
“我可以主动的死,但不能被动的死,这个想死他是一种状态,不是一个动作。”沈平乐学着杨盛平时刷视频时的语气。
杨盛猛点头,差点喷沈平乐一脸鸡腿肉。
“对!”
沈平乐无奈叹气,抽纸擦脸:“我还得回学校,你慢慢吃。”
“我送你。”杨盛啃完最后一点鸡腿肉,优雅地把鸡骨头扔给门外的小胖,掏出裤兜里的塑料袋,将没吃的鸡身打包。
沈平乐拿一双筷子给他:“走吧。”
杨盛:“得嘞。”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微风拂过,树上的梧桐叶飘落,沈平乐放慢脚步,他很喜欢梧桐叶飘落到地上的过程,就好像,一个人在海上乘着一艘船漫无目的地漂泊,最终在一座意外之地找到安身之所。
“乐乐,我妈出门又没带钥匙,我得先回去了。”
“好,你去吧。”
杨盛跑着朝沈平乐喊:“明天给你带我妈做的青椒鸡蛋火腿包!”
沈平乐大声回应他:“好!”
杨盛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沈平乐继续往学校走,没走多远沈平乐看到校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撒腿往后墙跑。
跑到安全地带沈平乐放慢脚步舒缓呼吸,今天运气不好,撞上主任守门,逮到免不了三千字检讨,附送周一国旗下的演讲。
他脸皮薄,坚决杜绝此等事情的发生。
拐过弯,正巧看到后墙边站着一个人,沈平乐些许散光,眯缝着眼睛看了看,认出对方是谁后上前,心里带着几分忐忑,走近些看到对方眼角的伤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林湛。”
林湛抽回思绪抬头,淡淡“嗯”了一声。
林湛是沈平乐的后桌,这学期刚转来的,沈平乐只和他说了一句话‘别睡了,老师叫你。’
他皮肤病态的白,头发干枯发黄,半遮眉眼,身姿挺拔如松,在人群中格外吸引人,四肢修长有力,五官错落有致。沈平乐最喜欢他的眼睛,深邃如夜空,其中仿佛装着星辰大海。
沈平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身侧的手紧握又松开,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林湛,我要翻进去。”
林湛深深看他一眼,点头往旁边走了几步,眼神示意他可以翻了。
“你干嘛啊,”少年声调软软的,夹杂着几分疑惑:“你先上去,拉我一把。”
林湛想说你翻不过去可以走正门,当他看到少年带着几分乞求的目光时,他鬼使神差地点头同意了。
沈平乐看他起跳后手抓墙檐,脚尖在墙壁上借力,三两下便上去了,沈平乐低头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为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深深叹气。
“上来。”
林湛向他伸出手,沈平乐伸手去抓,却看到他掌心许多细小的疤痕,沈平乐生怕抓疼他,在林湛握住他手要拉他上去时说:“是不是特别疼。”
林湛愣了一瞬,被沈平乐抓住的手心发烫,语气平淡:“没感觉。我拉你上来。”
“嗯。”沈平乐闷声回应。
林湛力气很大,沈平乐觉得自己跟个小鸡仔似的被他提溜上墙再提溜下去。
沈平乐弯腰拍拍裤脚上的灰,眼看林湛转身要走,沈平乐一把拉住他,在林湛询问的目光下,咽了口口水说:“你帮了我一次,我得感谢你。”
“不用。”
林湛扯开他的手,眉眼间的不耐不作丝毫掩饰。
顺手帮一个要翻墙的同班同学而已,他不想给自己惹事,哪怕是善意的。
沈平乐的手僵在半空,小脸憋得通红,第一次主动就被拒绝了,双手捂住脸朝四周看看,没人看到,脸保住了。
眼角伤成那样,不消毒涂药,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沈平乐闷头往宿舍的方向走,林湛的气运小苗已经瘫软在头顶了,上次还是浅灰色,请假几天回来怎么就变成了灰黑色,倒药水增色也没他这样增的啊。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带林湛进班级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林湛的气运小苗和他们的都不一样,很少有人的气运小苗会是灰色、灰黑色。
林湛的小苗叶片枯黄,茎秆脆弱,笼罩着一股浓重的黑气,沈平乐在其中感受不到一丝生气。
他真怕有天会变成黑色,黑色是不好的颜色,沈平乐从未见过,直觉告诉他,如果有人的气运小苗变成黑色,会发生非常不好的事情。
推开宿舍的门进去沈平乐扑到床上抱着妈妈给他买的超大号章鱼哥玩偶,算着时间坐起身,拉开床头柜拿了碘伏棉签药膏装进口袋。
沈平乐在全身镜前前后照了照,口袋装的鼓鼓囊囊的不好看,拉开柜子在众多精美的小提袋里挑了一个小王子的,整体黑红色,小王子手拿水壶浇灌比他还要高的玫瑰。
“就你了。”
沈平乐把口袋里的药品放进去,到门边抓了一把鞋柜上方玻璃罐里的糖。
沈平乐住的单人宿舍,他从小被家里人娇养着长大,不适应和陌生人住在一间屋子里,在钞能力的作用下,学校盖了一栋单人宿舍楼,位置极佳,朝阳通风,前食堂后操场,到教学楼只需步行五分钟。
走到教室第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声打响,沈平乐从后门进去,迈着小步子主打一个鬼鬼祟祟,同桌沉浸式地算数学题,沈平乐在他身后探头看,打算等他算完这一题再叫人,没承想同桌算到一半抬手伸懒腰,一拳怼沈平乐下巴上。
“哎呀妈呀,谁谁谁!”同桌吴磊惊恐起身,靠在桌子上惊魂未定。
沈平乐捂着下巴,眼里闪着泪花:“我。”
“哎哟哟。”吴磊看他这样,想到自己手劲不小,忙拉人坐下,手悬在空中想碰又不敢碰,“没事吧?”
“我有事。”沈平乐擦掉眼泪,眼眶红红的,可怜极了。
沈平乐长相乖巧,皮肤白皙,一双杏眼落起泪来特别有迷惑性。
这会儿嗓音软软的带着哭腔,眼尾通红,同桌自责得想给自己两耳刮子。
吴磊提议:“要不你打回来?”
“不要。”沈平乐摇头,掏出消毒棉签和药膏放到林湛桌上,迟疑会伸出一根手指戳戳趴在桌上的林湛,戳几下林湛没反应,沈平乐鼓着小脸继续戳。
林湛坐起身,眉头紧皱,眼里带着几分厌恶:“干嘛?”
沈平乐把药膏往他手边推了推:“涂药。你睡觉不要压眼角受伤的那边脸,现在伤口肿的渗血了。”
“不需要。”林湛手一扫,药膏翻滚几圈掉在地上。
吴磊手疾眼快抓住棉签,弯腰捡起药膏:“你不需要也没必要扫地上吧?都是一个班的。”
林湛垂下眼帘,想说什么,眼角传来痛意打断了他的思绪,淡淡看了眼没反应的沈平乐,拉开椅子走出教室。
沈平乐抿了抿唇,忍下心底的酸涩安慰吴磊:“没事儿,本来就是我先打扰他的。”
趴在桌上睡觉会压到眼角的伤,致使伤口变得更加严重,他刚刚看了,那块淤青红得发紫,有好几道血丝。伤口离眼睛特别近,这一压导致林湛眼睛里也都是红血丝。
这么大人了,怎么能压着受伤的部位趴桌上睡觉呢。
“嗐,你别往心里去啊。”吴磊把东西塞进提袋里:“你这袋子还怪好看的哈。”
沈平乐抓着袋子心不在焉地点头:“明天我拿来一个送你。”
吴磊:“真的啊?”
沈平乐:“当然了。”
“那你可不能忘了啊!上月过七夕我送我女朋友一束烧烤花束,实用不浪费也好吃,我以为她会很喜欢,结果她边吃边说我审美死绝了。”吴磊懊恼地抓头发,他做了好久的攻略呢。
沈平乐问:“你用什么纸包装的?”
提起这个吴磊无比自豪,看看教室前后门,确定安全后掏出夹在书里面的手机找到购买页面给他看:“丝雾黄牛皮渐变印染纸,你看,是不是特好看?哎呦我这无以伦比的高尚审美啊。”说着吴磊抬手眯着眼撩头发。
“丝雾黄,我的宝贝姓黄。而她,是我的爱丽丝~雾~”
沈平乐闭上眼睛消化这直达心灵深处的丝雾黄色攻击,吴磊的后一句差点没给他哕出来。
“你是说,你用黄色的渐变纸去包烧烤?”
吴磊点头:“对啊。”
沈平乐拍拍胸口:“这句话你也说了?”
吴磊再点头:“对啊。她特别感动,说我是她见过的最特别的、最与众不同的男生。”
“你们现在的感情状况?”
说起这个吴磊的心哗哗流泪,装模装样地擦去眼角的泪:“我以为拿下一场一百分的约会。没想到晚上回家她就跟我提了分手。我问她为什么,她说黑白的她配不上高雅独特审美的我。最后的最后还安慰我不要难过,说不是我的错。”
沈平乐:“……”
还怪押韵的。
沈平乐敲敲桌面,叫回飙戏到无法自拔的戏精同桌。
“收。”
“哎。”吴磊抹把脸:“还有两分钟上课,我得去放个水。乐乐,你去不?”
沈平乐摇头,缓缓趴在桌上,下巴抵在胳膊上:“我不去。”
“那我去了啊。”
沈平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侧过脸枕在胳膊上,他有个小秘密,想找人说一说,却不知道找谁好。
不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杨盛,还是高一起就是同桌的吴磊,都不合适。
A班的学习氛围很好,沈平乐一觉睡到晚自习放学,吴磊要去小卖部买泡面安慰自己的胃,两人在教学楼底下分开。
凉风习习,沈平乐走路慢吞吞的,一会儿踢两下地上的石子,一会儿抬头看看漫天繁星中的北斗七星,一会儿蹦跶着踩着身下的影子。
不知道他有没有给伤口消毒。
沈平乐叹气,一抬头发现无知无觉间走到了后墙,翻墙的人太多,白花花的墙壁上全是鞋印子,有的地方表面的水泥都蹬掉了,露出里面的砖头和黑灰色水泥。
“还要我拉你吗?”
“嗯?”
熟悉的嗓音响起,沈平乐看向旁边的墙头,林湛的脸藏匿在漆黑的夜里,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照他所知,林湛是不住校的,晚自习放学就可以回家了。
沈平乐对于这个时间在后墙遇见他很是意外。
走读生还翻墙啊,这是在体验什么教导主任抓不住的翻墙问题学生么?
借着朦胧月色,沈平乐隐约看到他眼角的伤。
沈平乐:“你的伤,还疼吗?”
“不疼。”林湛手在衣摆上擦了擦,漆黑的夜色完美掩盖了他的小动作。
沈平乐斟酌再三,朝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块橘子软糖:“你脸上的伤需要处理,严重的话会影响你的视力的。我…用糖跟你做交换。”
静默许久,沈平乐的手臂举得发酸发胀,就在他要放下手的前一秒,听到很轻的一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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