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垃圾桶倒在地上，散发着浓重的恶臭，苍蝇在其中嗡嗡作响。道路崎岖不平，稍不注意便有可能摔跤。
路灯微亮，就像黑夜中驻足在电线杆上的萤火虫。
这里是旧城区深处，没有阳光，月光也涉足不到的地方，电线混乱地拧成一团。
全身瘦成皮包骨的小猫在垃圾桶旁边寻找食物，腹部溃脓的伤口上沾满了尘土。
一道清瘦的身影从月光下走近，小猫轻叫一声跑开，眨眼间便消失在黑暗里。
林湛拆到一半的火腿肠没了食用它的主人，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小猫每次见到他都要跑开，却每次在他回来时守在垃圾桶旁边，哪怕到了凌晨，林湛还是能看见它。
来到常见小猫出现的居民楼底下的夹层，林湛剥开火腿肠分成好几段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
放好之后林湛提了下肩上有些滑落的书包肩带，走进居民楼。
敲门三声，插入钥匙打开门进屋，屋里没有开灯，空气中飘着一股刺鼻酸臭的味道。林湛习以为常地关上门，打开手机屏幕照着脚下，绕开一地狼藉回到房间把书包放下。
戴上一次性手套来到客厅收拾堆满外卖餐盒的桌子，沙发坐垫上洒满了各种食物的汤汁、残渣，厨房水槽里堆着用过的锅碗瓢盆。
垃圾收集到一起，沙发罩扒下来扔盆里泡着，林湛趁机将垃圾丢到楼下垃圾桶。
吹会晚风醒醒浮起困意的脑袋，林湛上楼尽可能放轻声音把厨房打扫干净，锅碗瓢盆洗干净放回原位，忙完这些已经凌晨一点。
林湛坐下拿出手机，打开和沈平乐的消息栏。
消息停止在十点半。
沈平乐吃过饭和爸爸妈妈一起看了会儿电视便上楼睡觉了。
10:28
平安喜乐：[不早啦，我睡觉觉了噢。]
平安喜乐：[你到家要好好休息，脸上的伤还没好呢。]
平安喜乐：[小爪灰灰.jpg]
林湛：[好。晚安。]
10:31
林湛：[明天见。]
林湛：[小爪灰灰.jpg]
两人加好友的时间不长，聊天记录一下就翻到了头。
夜色如墨，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种静谧而神秘的氛围中。沙发上，林湛静静地坐着，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孤独。他没有开灯，只有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使得他的表情显得格外凝重。
林湛的手指轻轻滑动屏幕，似乎在浏览什么重要信息。手机屏幕的光芒在他脸上跳跃，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中透露着沉重与不安。
他似乎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可，月亮说，他没有做错。
家里的洗衣机已经用了十几年，用它洗衣服会发出很大的噪音。
林湛搬着小板凳到卫生间关上门，极力放轻所有的声响洗沙发罩，沙发罩厚重，油渍不好洗，林湛手搓了好久。
凌晨两点四十九分，林湛将洗好的沙发罩晾在阳台，抬头看，一颗星星出现在这块小小天地里。
明天会是一个晴天。林湛心想。
床头柜上放着林湛前天晚上去维修店修的手机，花了他一百二的屏幕四分五裂，手机背面的玻璃壳碎得粉碎。
卧室门从外面推开，林湛看过去，沈燕穿着单薄的睡衣，披头散发，光着脚站在门前。
沈燕情绪还算稳定：“粥粥，妈妈饿了。”
林湛掀开被子下床，拿起自己的拖鞋放到她脚边：“夜里凉，把鞋穿上。”
沈燕穿好鞋子，林湛绕过她到厨房打开冰箱，上层只剩下一瓶饮用水。
冰冻层还有一包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饺子。
林湛关上冰箱，拿一次性纸杯接了点热水给沈燕送过去，“冰箱里没吃的了，我叫了外卖，先喝点水。”
“谢谢粥粥。”沈燕接过水杯，双手捧着小口喝。
林湛拉开桌底下的抽屉拿出一把梳子，“我给你梳梳头发好吗？”
“头发？”沈燕抬手摸脸，眼神空洞，手里的水杯猛地掀翻，她死死抓着林湛的胳膊，“快，你爸爸要回来了，快给我梳一下头发。”
热水多数洒在林湛手臂上，林湛感受不到烫一般，仔仔细细把沈燕乱糟糟的头发梳顺，梳完沈燕叫林湛拿来镜子。
“你把镜子拿过来。”
林湛回房间在衣柜底下找到镜子，“给。”
沈燕举起镜子，皱眉：“看不清啊。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呢？”
林湛走到玄关打开客厅里的灯，沈燕瞬间站起身把手里的镜子狠狠摔向地面，声嘶力竭：“谁让你开灯的！”说完她抓着自己的头发蹲下，刚梳顺的头发又变成乱糟糟的一团，呼吸沉重，精神仿佛受到很大的刺激。
林湛把灯关掉，摸着黑把地板上的玻璃碎片扫干净。
扶沈燕到沙发上坐下，拿起梳子：“我给你梳梳头发好吗？”
“梳头发？”沈燕情绪逐渐稳定，双手放下，侧过神背对着林湛，“辛苦粥粥了。”
林湛不答，沈燕自顾自地说着：“你爸爸快回来了，他最注重外表了，还有点洁癖，要是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就不好了。”
梳好头发，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林湛把梳子放回原位，“我去楼下拿外卖，三分钟就回来。”
“好。”沈燕说。
垃圾袋里的玻璃碎片包了三层，林湛在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穿上，到楼下先丢了垃圾，才走到等在路边的外卖小哥那里。
外卖小哥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他：“尾号2156？”
林湛点头：“嗯。”
外卖小哥取下挂在车把手上的外卖餐盒：“祝您用餐愉快！”
林湛接过：“谢谢。”
外卖小哥的那抹黄色消失在夜色中后，林湛转身上楼，看着沈燕吃完回房间，林湛收好餐盒放到门口，等天亮了去学校时下楼顺便丢掉。
担心沈燕刚吃了咸的，夜里会口渴，林湛接了一杯温水送到沈燕房间。
林湛：“喝点水再睡吧。”
沈燕坐在床上就着他的手喝完杯子里的水。
“休息吧。”林湛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沈燕叫住他。
沈燕说话的声音很轻：“粥粥。”
林湛停下。
屋里漆黑一片，沈燕的神色让人不得以窥探。
林湛没问怎么了，静待她的后半句。
“粥粥。”沈燕说：“妈妈爱你。”
林湛手指蜷缩成一团，声音沙哑：“我也爱您。”
次日清晨，沈平乐吃过早餐后爸爸妈妈提议送他去学校，沈平乐嘴上说着不用，眼里的开心怎么也止不住。
坐在车上，沈平乐和妈妈乔瑜坐在后面，开车的爸爸沈燕堂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又一眼。
他好想坐老婆儿子中间，左亲亲右抱抱，想想就开心的快要飞起来。
“宝宝，爸爸妈妈这次去国外要很久，我让爸爸给你转了些钱，不要不舍得吃，咱家有钱。”乔瑜捏着沈平乐软乎乎的小手，昨晚上她看到瘦了一圈的儿子心疼得直掉眼泪。
沈平乐腿上放着家里阿姨包装好的糕点，头枕在妈妈肩上，“好哦。妈妈，我交了一个新朋友，他叫林湛。
乔瑜低头看着他的侧脸，嗓音温柔：“是之前跟妈妈提到过的那个男生吗？”
沈平乐之前和妈妈通话时提起过林湛，乔瑜有些印象。
“嗯。”沈平乐点头，撅着嘴沾沾自喜：“我就说嘛，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和我做朋友呢。”
沈燕堂想说什么，乔瑜狠瞪他一眼，沈燕堂收回视线，心里委屈，老婆瞪他了，瞪他了。
乔瑜：“宝宝。”
沈平乐：“妈妈。”
沈燕堂：“......”
委屈的某个人默默加速，不到五分钟车子便稳稳停在学校门口。
沈平乐拿起东西，贴了贴妈妈的侧脸：“妈妈再见。”
乔瑜不舍地揉揉他脑袋：“宝宝再见。学累了多吃点饭，身体最重要。”
“嗯嗯嗯！”沈平乐探身到中央扶手箱上方：“爸爸。”
沈燕堂故作没好气地扭头看他：“嗯。”
沈平乐姿势别扭地贴贴爸爸的脸，笑的傻里傻气：“爸爸再见。在国外要注重身体，开会不要熬夜，一日三餐都要按时吃。”
沈燕堂一年到底没几天空闲，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公司开会，沈平乐还小的时候沈燕堂都是一人去异地或国外出差。
沈平乐上初中后，沈燕堂就开始带着老婆一起出差，忙完工作就去约会，出差式约会被俩人玩的明明白白。很多时候沈平乐打电话来，正在约会的夫妻总会说还在开会。
沈燕堂：“知道了。”
他反应太平淡，沈平乐委屈劲一下冒了上来，坐回去抬手擦眼泪，想憋回去结果眼泪越掉越多，身体一抽一抽的。
乔瑜心疼地抱住他，接过沈燕堂递来的纸巾给宝宝擦眼泪：“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你爸惹你生气了。”
“没有。”沈平乐吸吸鼻子，哭腔明显。
沈平乐情绪敏感，从小到大相同的场景发生过上百次，每次他都控制不住，明明不想哭的，在最后总是控制不住。
“宝宝不哭了。妈妈答应你，回来的时候给宝宝带生日礼物，还会赶在宝宝过生日之前回来。好不好？”乔瑜最看不得沈平乐哭了，每次沈平乐一哭，她心里就难受。
她有想过，待在家里陪着沈平乐，可沈平乐情绪稳定后，自责的想扇自己巴掌，那个委屈劲过去就好了，妈妈一旦真的留下来，沈平乐就会跟丢了魂似的。
他不想妈妈把时间和精力花费在自己身上，妈妈这么年轻漂亮，就该和帅气逼人的爸爸站在一起，出去看各地的风景，去享受不同地区的幸福。
沈平乐点头，拿过妈妈手里的纸巾擦干净脸：“好。”
沈燕堂默不作声解开安全带下车，来到沈平乐这边打开门，向他伸出手。
“谢谢爸爸。”沈平乐提起东西下车。
沈燕堂看着到自己肩膀的儿子，不由地弯了眉眼，抬手为他整理衣领，拍拍沈平乐肩膀。
“这次出差回来，爸爸妈妈会在家里待到年后。”
沈平乐惊喜道：“公司不要啦？”
沈燕堂：“在家办公。”
“好哦。”沈平乐伸开手抱住他，吸吸鼻子压下将涌上头的酸意，“爸爸再见。”
沈燕堂揉揉他后脑勺：“宝宝再见。”
说完沈燕堂红了耳根，上车挂挡，一脚油门窜出去十几米直至更远。
沈平乐在原地小小激动，察觉到周围同学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埋头走进学校。
杨盛教室在三楼，沈平乐先去三楼高二（四）班后门叫杨盛。
“你好同学，可以帮我叫一下杨盛吗？谢谢。”
女同学认识他，直接答应：“好。你等一会儿。”
没一会儿杨盛冲出来，一眼看到皱着眉头的沈平乐，立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来来来，我拿着。”
沈平乐放松下来，揉着酸痛的手腕，带着这么多东西爬了三楼，没现场表演晕倒他已经用尽了克制力。
“绿色盒子里的是你的，粉色包装的是给阿姨的，你中午回去的话要带着，东西不能久放。”
“好。乐乐你等我一下啊，一会儿我跟你一起上去。”
“好。”
杨盛回到教室把他和妈妈的那两份塞进课桌，提着剩下的到沈平乐身边，“走吧。”
沈平乐点头：“阿姨身体怎么样了？”
杨盛：“放心吧，能吃能喝，今早还和楼下大妈大骂了三百回合呢。”
“那就好。”沈平乐：“没钱记得说。”
杨盛走上楼梯：“我知道。”
走进教室，有不少人正在补作业，吴磊也在其中。
沈平乐刚进教室，林湛就注意到了，翻了一页手里的英语词典，抬头看他。
“早呀林湛。”沈平乐朝他一笑，伸手向后在杨盛手里拿起一个盒子放到林湛桌上，林湛疑惑，沈平乐解释到：“这是我家王姨做的糕点，特别好吃，你尝尝。”
林湛不知想到了什么，垂眸回答：“好。”
“乐乐，我的呢？”吴磊把他俩的话尽收耳朵里，一边奋笔疾书一边说。
“有呢有呢。”沈平乐又在杨盛手里拿起一个盒子放到吴磊手边：“你要的芝士芋头酥和糖醇淡奶酥。哎，你怎么回事啊，居然没写英语。”
吴磊头也没抬：“和昊子开黑来着。写完数学都一点了，英语只能到学校再补。”
“还有多少？”沈平乐问。
吴磊：“一篇阅读理解。”
英语课代表在前排喊：“再过五分钟我收英语作业，没写的快补。”
吴磊一听，潇洒地把手里的英语试卷翻面，对着阅读理解的选择题抄上，“完美。”
“感谢湛哥的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吴磊双手奉上林湛的试卷。
林湛接过，淡淡点头。
湛哥？
沈平乐默默念了几声，感觉还不错。
杨盛把手里剩下的一盒丢到杨昊桌上，杨昊正手撑着头犯困，一下给清醒了。
“干嘛。”杨昊嗓音懒洋洋的，困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杨盛没地坐，习以为常地掰开杨昊的大腿，一屁股坐他腿上，感受了下评价到：“你是不是瘦了？硬邦邦的。多吃点啊，坐着都硌得慌。”
杨昊：？？？
吴磊听着杨盛的豪言壮语，当即竖起大拇指。
勇士！
前排几个女同学听到，几人抬头相视一笑，仿佛在意料之中。
英语课代表过来：“英语试卷。”
沈平乐在包里找到卷子，和他们几个的放在一起交上去。
吴磊拆开包装，嘴里填得满满的，沈平乐嫌弃地递了张纸巾给他。
预备铃打响，杨盛起身回自己教室，走时还撸了一把杨昊的头发。
杨昊：......
班主任端着水杯站在教室门口，班长头顶雷达一响，走上去放《琵琶行》。
老王满意点头。
《琵琶行》调调一出，吴磊就想跟着哼，嘴里的糕点渣渣喷了一桌，沈平乐闭上眼睛，吴磊手忙脚乱地收拾，一个激动呛着，猛拍胸口，沈平乐吓一跳，帮着哐哐拍后背。
拧开水杯喝点水顺顺好多了，吴磊心想，还好没浪费。
第一节语文，老王在台上讲的慷慨激昂，沈平乐一手记笔记，一手默写超长单词。
第二节英语老师有事，和老王换了明天的课，老王在台上讲的如痴如醉，不管台下有几个认真听的，反正他班的语文成绩，常年保持年一不倒。
只要不在课堂上做太过出格，老王一般睁只眼闭只眼。
下课铃打响，老王不舍地放下粉笔，激动的情绪久久没能平复。
广播已放起了音乐，老王说：“都下去做操吧。今天有校领导检查，你们都把校服穿好，拉链拉好。”
沈平乐拉好拉链站起身：“走啊林湛，下楼跳操。”
林湛合上课本：“嗯。”
沈平乐的位置在林湛前面，吴磊跟着音乐跳兔子舞，那叫一个群魔乱舞。
杨昊笑的肚子疼，他站在吴磊后面受着巨大的视觉冲击。
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吴磊跳操了，真是太有意思了。
跳着转圈踢腿时沈平乐看到吴磊的背面，一股强烈的笑意直冲脑门，嘴巴还没张开纪检部的走到眼前，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拿着本子和笔，经过吴磊时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吴磊只觉莫名其妙。
纪检部的人走后，沈平乐呲着大牙乐，手上脚上的动作跟在拍子上。
面对面跳时沈平乐紧闭嘴巴，眼睛睁开不了一点。
吴磊纳闷：“乐乐，你闭眼干嘛？”
沈平乐肩膀一抖一抖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他又紧急闭上，“没事。”
漫长的两遍音乐停下，沈平乐笑的快要缺氧，后退几步靠在迎上来的林湛身上，擦擦眼角的泪，“磊子，你真的很有舞蹈天赋啊！”
“我的伯乐！”吴磊抓住沈平乐的手，“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有人看出我的舞蹈天赋了！”
杨昊揽着肩膀拉开他，“走了，上个厕所。”
吴磊：“行啊，希望这会人少点。乐乐，林湛，你俩去不？”
林湛摇头。
沈平乐摆手：“我们不去，直接回教室。”
吴磊：“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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