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戏团居住在大型旅行帐篷里。
帐篷前门敞开，门帘向上卷起，内部透出光亮。但不能就这样大摇大摆进入。
后门上锁，爱丽丝三下五除二撬开门锁。门被打开时，一丝微风擦肩而过，似乎向二人招手，催促她们进去。
“走吧。”见赫卡特在等她动，爱丽丝自己走在前面。
一进去，是条弯弯扭扭通道，脚边零星堆放表演用具，四周空气穿行而过，走廊上只有风。
沿着通道走，猩红光线一直指向前方，通道却转来转去，好像在绕圈。
两人以为马戏团帐篷内是整片大场地，实际上不是。帐篷内部被分成许多小房间，通过通道连接，一路走去，经过的房间都关着门。
夜已过大半，再一会即将清晨，演员们在睡觉。
再向前走，刚踏出半步。
通道上自动亮起幽幽红光。
“是魔法照明。”爱丽丝觉得不对劲，立刻捂住光线，“用魔法来长明灯光？宫廷也不会这样消耗魔力。”
“嘘。”赫卡特指向前方拐角，拉着爱丽丝，两人停下。
“厕……所……厕所在甲板上……”孩童身影出现在前方，边走边念叨，
“甲板？甲板不在这，敌袭！”
那道身影蹿起老高，双脚落地立即扭头前后观察，看起来彻底清醒。
两人没法躲，也没有躲，眼见小小人影向她们走来。
走进了，看见那是个短发孩子，边走边笑。
是个十岁出头少女。
少女揉眼睛，“你们也来上厕所。怎么回事，我找不到厕所了……”
马戏团会把厕所设置在哪里？少女还笑着望她们等待回答。
“在外面。”爱丽丝说。
“怪不得……找不到了……”少女不再看她们，打着哈欠向外走。
走着走着，少女惊觉不对，一回头，身后，
空无一人。
“啊！「幽灵」！”少女蹲在地上左看右看，甚至掀开地毯查看，“她们都说你最近不见了，你在哪！”
当然，通道上，无人应她。
“「幽灵」，好像不在……”
少女站起身，向前后通道看看，脸颊始终挂着笑容。
“微笑吧！我是小丑「其其安娜」！”少女蹦蹦跳跳走了，手伸进口袋掏出一把粉末扬在身后，路上亮晶晶。
“嘘，有个房间。”爱丽丝被赫卡特拉进一扇敞开门中，躲进后才发现，
“这哪是房间？是柜子还差不多。”
赫卡特有地方站，她没有。
爱丽丝后背贴在门板上，头一次觉得赫卡特怎么长到这么高？
从小到大为了躲避暗杀，床底地板她爬过，但那些时候身后从来没有人。
“你让让。”爱丽丝不习惯。
赫卡特声音闷闷，压得很低在头顶响起：“我尽力了，爱丽丝。”
爱丽丝很想抬头，她卡在不可言说地方，脸埋进山丘间。
充满弹性，隔着衣物也是。
“那你把我抬起来，你的胸挤得我喘不过气。”
赫卡特尝试调整，爱丽丝双脚离地，勉强呼吸。
爱丽丝喘匀气：“你练出胸肌，以后想当战士？”
赫卡特几乎把头贴在另一侧墙壁，尽量避开呼吸交错，“没有，种地种的。屋后的地养了家禽，种地喂鸟。”
可能是出于好奇，爱丽丝问：“人当养料特别好种？”
“估计是，长得很好。总有刺客完不成任务顺便看看我能不能杀。”
“呵。”爱丽丝鼻腔呼出嘲笑，然后笑起来，“哈哈。”
她很少这么高兴，笑得太过，仰头撞上头顶，来不及呼痛，哪里机关响了一声，赫卡特身后墙壁翻转，两人像被拍皮球一样弹射出去。
爱丽丝摔在赫卡特身上，摔得七荤八素，忽然幽幽笑起来，“我记得有一次，刺客来吃了我们做的夜宵，”
“是啊，还说公主的东西真难吃，吃坏肚子跑了。”赫卡特也笑笑，“于是那个人被我们埋在室外厕所旁边。”
两人从地上爬起来。
“这是……”
魔鬼的房间。
房间亮着弱光，红色，蓝色，颜料泼满墙壁，一块块水晶镶嵌在地面，抬头看，与天花板上无数个自己对视，也看见地上倒影中的自己，一层层，掉入镜中。
爱丽丝撞上了东西。摸来摸去，是个平面。
她透过平面，看见对面墙壁。
赫卡特不知碰到什么，平面忽然反射景象，二人身影出现在镜中，信号响起，房间中无数看不见的平面投射倒影，景物重叠，迷失在镜中。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奇怪的夜晚，先是那场噩梦，现在又是只有在噩梦中才能见到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我们醒过来了。真的。”爱丽丝伸手触碰镜中自己，“有个魔鬼在我梦里。看起来很像海德拉，我把它打跑。”
惊讶留在爱丽丝脸上。
她的手……穿过了镜子。
爱丽丝一言不发把手抽回来，身体向后退。
「哗啦」
脆响从脚下响起。
她踩到一片镜子。
赫卡特替她捡起来，视线停在地面，“镜子这里缺一块，是谁打碎了它。”
“如果，”爱丽丝说，“我们把它镶嵌回去，它可能会带我们去另一个地方，这面镜子里有很特别的东西，不是用魔力构成，但很像。现在解决事件要紧，我们走。”
两人走进镜子迷宫。
爱丽丝尽量和镜子保持距离，她有种预感，在某个世界，她进入过镜中，
“知道吗，我忽然间意识到，仅仅是我的名字，和这些景象出现在一起，这就像……”“一个梦。”赫卡特说。
爱丽丝走到迷宫中唯一一堵真实存在的墙前，墙壁顶端挂着巨大画框。
爱丽丝站在画下，回头：“不，一个奇迹。”
画框中，金色苍蝇张开翅膀，辉光刺穿污浊双翼，庞大身躯皱缩，六只脚弯曲垂抱腹部，细线般脚下拼命包裹着，一颗璀璨太阳。
画框下一行小字
「金蝇」
在一块块色彩，纹理，污垢下，金辉凝固成斑点，
两个人类，在画卷那耀眼金光前，宛如匍匐蝼蚁脚下，最荒唐信徒。
人类，不可一世。来到画前，仰望一只苍蝇。
“……真奇怪。这副画没有作者，但它让我觉得有点熟悉。”爱丽丝仔细查看名字四周，的确再没有其它字迹。“我们曾经去最高展览馆参观，那里的每个艺术品价值连城，底下有作者署名和所有者。”
和爱丽丝思绪相连的魔物在有第三人在时一向兴致不高，此刻忽然想要蹿到上面，去看那幅画。
／我见过、不太像，也很像的画／
／画的风格，不是很像，但画中太阳、有光晕，和这个很像／
爱丽丝思绪微动，没开口。
“或许不是所有画都有必要留下名字。”赫卡特怀抱双臂打量那幅画，和爱丽丝不同，她站得远，“如果它不能流芳百世，那作者是谁，很重要？”
“不能吗？”爱丽丝继续往前走，“我认为，如果一个人在世界上留下了什么，那么就该被一些人记得。”
镜子投影出爱丽丝的脸，她神态自若，一双细眉微弯舒展，嘴唇饱满红润，看不出半点走路引起的疼痛。
赫卡特感到……有些冷。
“就当这是一幅不被记录的画，忘了它吧。”
两人走入一面面镜墙。
嘀嗒。
咔嚓。
身后，镜子轻微震动。
赫卡特立刻回头，地板，那些水晶……露出缝隙。
有什么人，背对这边，向外爬出。
“别动。”匕首紧贴脖颈。
来人僵在原地，利刃不知何时拦在身前。
“赫卡特阁下？”
爱丽丝一回头，看见就是这副场景。
她的侍女，美杜莎，从地板上冒出来，被赫卡特在身后卡住脖子。
坏了。
爱丽丝差点以为自己的侍女上天入地挖地三尺来找她，轻度阻碍认知魔法对熟人不起作用。
“您能不能放开我，留疤很难看，会吓到小女孩儿。”
“放开她吧，赫卡特。她现在用不了魔法。”爱丽丝想看看她的侍女是不是和事件有关。
美杜莎看起来对她能走路这件事表示惊讶，但没到震惊那种程度，而且什么都没问。
“请两位等等，这边还有。”
美杜莎跪在地板暗门边，对缝隙伸出手。
一个大包裹顶上地面，紧接着，
“伊诺？”
她另一个侍女也冒出来。
四个人面面相觑，伊诺脸上神情是震惊。
“公主？”伊诺想解释，看美杜莎悄悄摆手，到底没说什么。
“一夜不见，上半夜有没有做噩梦？”爱丽丝问两人。
“有的。”美杜莎俯身行礼，“担心公主您，也担心未来。”
“省省吧，你们要跑路了。”赫卡特开口。
“怎么会呢。”美杜莎笑意盈盈。
“我听见她叫你母亲。”
美杜莎笑容不变，手捧起伊诺脸颊，落下一个吻，“宝贝。床上叫叫就行了，下次记得。”
伊诺脸颊微红，美杜莎回过头来对两人说，“如公主所见，的确如此。”
“好吧，不管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我们都在同一个地方，我们在找一个害我们做噩梦的法师，你们知不知道线索？”爱丽丝说。
“线索……不知道呢。但如果确定就在这里，推荐去找马戏团的经营者。找她问问好了，这是她经营的地方，哪个成员是法师她很可能知道。”
“那个人在哪？”
“您的问题也正是我想问，我们正打算去找。”
美杜莎看起来对马戏团有所了解，但她表现出的是过去熟悉，现在陌生。
“只能这样了。你看起来知道怎么走，带路吧。”
在美杜莎带领下几人很快走出镜子迷宫。
“这是马戏团表演中开放式游乐项目，叫魔镜迷宫。”美杜莎说。
“所以，每个来游玩的人，都会走到中间，看见那幅画？”不得不说，爱丽丝其实……有点被那幅画震撼到。
“画？”美杜莎不知道是指哪个，“那是经营者的个人爱好。她有很多幅画。不过她的爱好与众不同，她收集拙劣仿制品。”
“仿制品也就算了，还能区分出拙劣？”在爱丽丝的公主生涯中，她从未见过一幅假画儿。
“呵呵。”美杜莎低声笑笑，“我们一起去找经营者，她房间中有很多画，到时您一眼就能看出来。”
同样不该出现在帐篷里的两组人，就这样以最简短对话达成共识，从魔鬼的房间离开。
试着把画儿画出来了。
画完之后发现，这真的是个诡异小故事。
画和故事一样抽象，泠川说该上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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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金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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