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不打不相识）
高一开学没多久，班里谁都知道体育委员赵锐和前排女生林薇是“死对头”。
矛盾的起源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值日。赵锐带着几个男生打完球回来，吵吵嚷嚷地冲进教室，不小心撞倒了林薇刚摆好的拖把和水桶，污水淌了一地。
“喂！赵锐你长没长眼睛啊！”林薇当时就火了，叉着腰瞪他。她个子不高，但气势十足。
赵锐正跟哥们儿吹嘘刚才的进球，被这么一吼，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加上累得慌，也没好气：“嚷嚷什么？不就碰倒了么，再摆好不就完了？多大点事儿！”
“这叫多大点事儿？我刚拖干净的地！你知不知道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啊！”林薇气得脸都红了。
“哎哟喂，真对不起您了，林大小姐！要不我给您鞠一躬？”赵锐嬉皮笑脸地故意气她。
从此，梁子就结下了。
林薇觉得赵锐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毫无责任感的莽夫。赵锐觉得林薇就是个斤斤计较、小题大做、一点就炸的母老虎。
两人只要一碰面，准没好事。发作业本，赵锐“不小心”把她的本子扔歪了；小组讨论，林薇坚决反对赵锐的任何提议；班级活动，一个说要这样，另一个偏要那样。吵吵闹闹，成了高一（3）班一道固定的“风景线”。
周婷婷和白漓星经常劝林薇：“算了算了，赵锐就那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吴梵梦也小声对赵锐说过：“你跟女生较什么劲啊？让着点林薇呗。”
赵锐哼一声：“凭什么我让她？是她先跟我过不去的！”话虽这么说，但下次值日，他还是会黑着脸，默默帮她把沉重的垃圾桶搬到走廊尽头。林薇看到了，嘴上不说什么，下次发加餐水果时，会“恰好”把那个最红的苹果放到他桌上。
这种诡异的“对抗”持续了快一个学期。直到校篮球联赛。
赵锐是班队主力，打得满场飞。林薇作为拉拉队员，喊加油喊得最卖力——虽然主要是给全班喊。一场关键比赛，赵锐为了救一个界外球，猛地冲出场外，重重撞在了广告牌上，当时就抱着脚踝站不起来了。
大家慌慌张张围上去。林薇挤在最前面，看着赵锐疼得煞白的脸和瞬间肿起来的脚踝，刚才还在喊加油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去校医室帮忙拿冰袋，跑得比谁都快。看着赵锐咬着牙忍痛的样子，她第一次发现，这个平时吵吵嚷嚷、讨厌无比的家伙，原来也有这么脆弱狼狈的时候。
赵锐脚踝韧带拉伤，得拄一段时间拐杖。上下楼、打饭、去功能教室上课都成了问题。班主任在班上说大家要多帮助同学。
林薇没吭声。但第二天早上，赵锐拄着拐杖艰难地走到教学楼楼下时，发现林薇正等在那里。
“慢死了！”她依旧没什么好脸色，语气硬邦邦的，“等你半天了！……我扶你上去。”
赵锐愣住了，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
“看什么看！”林薇被他看得不自在，脸有点热，凶巴巴地吼道，“要不是老杨说了要互帮互助，谁管你！快点！要迟到了！”
说着，她不由分说地架起他的一条胳膊，分担他一部分重量。她的个子只到他肩膀，撑着他其实很吃力，但脚步却很稳。
从那天起，直到赵锐拆掉拐杖，林薇雷打不动地每天早晚在楼下等他“搭把手”。她还是没什么好话，一路上都在抱怨他“重死了”、“麻烦精”、“走得比蜗牛还慢”。赵锐也从最初的震惊、别扭，到后来习惯了，甚至学会了怼回去：“嫌重你别扶啊？我又没求你！”
两人依旧吵吵嚷嚷地上楼下楼。但班里的同学都看得出来，那气氛，和以前纯粹的“敌对”不太一样了。
（高二：别扭的关心）
高二文理分科，两人都选了理，还分在了一个班。孽缘继续。
赵锐的脚伤好了，又生龙活虎地满场跑。但经过那次“互助事件”，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虽然还是时不时斗嘴，但更多像是……一种奇怪的相处模式。
赵锐发现林薇虽然嘴巴厉害，但心肠不坏。她数学好，有时候他绞尽脑汁解不出的题，被她毒舌地鄙视一遍“猪脑子”后，往往三言两语就能点醒他。她还会把整理得工工整整的数学笔记“不小心”放在他桌上，美其名曰“怕你拉低我们班平均分”。
林薇发现赵锐虽然莽撞，但挺讲义气。有次她被外班一个调皮男生开玩笑惹生气了，赵锐知道后，直接去找了那个男生，也没动手，就勾着人家脖子“聊”了几句，后来那男生就乖乖来道歉了。他还会在体育课上，故意把她和周婷婷分到和自己一组，带着她们赢比赛。
这种别扭的关心，两人心照不宣。
高二下学期，学校组织学农活动。夜里搞篝火晚会，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瓶子转到了赵锐。
有人起哄：“赵锐，选个大冒险！在场选一个女生，背着她绕场跑三圈！”
周围瞬间爆发出尖叫和口哨声。赵锐脸皮厚，平时这种场面根本不在话下，但那一刻，他眼神下意识地飘向了林薇的方向。
林薇正低着头，假装拨弄火堆，耳朵尖在火光映照下红得透明。
赵锐心跳漏了一拍，猛地站起来，梗着脖子：“跑就跑！谁怕谁！”他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却落在了笑得最欢的文体委员——一个身高一米七、经常打篮球的女生身上。
“就你了！刘姐！上来！”他大声嚷嚷着，冲过去一把将那个女生背起来，在一片更大的起哄声中吭哧吭哧地跑了起来。
跑完三圈，他累得气喘吁吁，把刘姐放下，得意地朝大家挥手。目光再次不经意地扫过林薇时，发现她已经没在看火了，正和周婷婷说着什么，侧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那天晚上回去休息，赵锐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他觉得自己当时选刘姐是对的，避免了尴尬。可心里又隐隐有点说不清的……失落？
（高三：无声的陪伴与答案）
高三像一座大山压在每个人心头。教室里的空气都是紧绷的。
赵锐和林薇都沉默了不少。偶尔的斗嘴变成了更实际的行动。赵锐会把打篮球时买的饮料“顺手”多带一瓶，放在她桌上；林薇会在发模拟卷的时候，把他那份折好，避开他刚打完球汗湿的手。
填报志愿前夕，晚自习结束后，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赵锐还在纠结最后的选择，烦躁地抓着头发。林薇也在整理她的错题本。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隐约的虫鸣。
赵锐忽然叹了口气，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喂，林薇。”
林薇抬起头，看向他，眼神带着询问。
“你……打算报哪里？”赵锐问完，就觉得这问题有点傻。他俩成绩差得有点远。
林薇沉默了一下，报了几个南方的大学名字。“分数可能刚好够吧。”她顿了顿，反问，“你呢？”
赵锐挠挠头，说了几个北方的体育院校和普通大学。“我这成绩，能走哪儿算哪儿吧。”他语气里有点自嘲。
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又同时停住。
“你先说。”赵锐示意。
林薇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错题本的页角，声音很轻：“其实……北京也挺好的。机会多。”
赵锐愣了一下，心脏猛地跳快了几下。他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忽然间，高三以来所有的迷茫和烦躁好像找到了一个出口。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也有点哑，“是啊……北京挺好。”
后面的话，谁都没再说。但某种默契，似乎在那个安静的夜晚悄然达成。
高考结束，聚餐那晚，大家疯玩。赵锐看着季风爆料谭白深，看着那对冤家终于拨云见日，心里也跟着激动。他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林薇，她正和吴梵梦笑着说什么，眼睛亮亮的。
他鼓起勇气，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她的杯子。
“林薇，”他声音有点大，掩盖着紧张，“以后……北京见？”
林薇转过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带着一点熟悉的、狡黠的味道：“看你本事了，赵锐同学。别到时候又让我给你送笔记。”
赵锐哈哈一笑，心里那块大石头彻底落了地：“那不能！以后哥罩着你！”
（大以后：北方的风与南方的姑娘）
没有完全如愿。林薇考上了北京的一所211。赵锐的成绩差了几分，去了天津一所不错的体院。
距离不远，但也不近。
赵锐每个周末只要没训练，就挤城际高铁往北京跑。林薇骂他“浪费钱”、“闲的”，但每次都会提前查好北京哪里有好玩的、好吃的。
两人的相处模式还是那样，吵吵闹闹。赵锐会嘲笑林薇“死读书都快读傻了”，林薇会鄙视赵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赵锐会记得她生理期不吃冰，林薇会提醒他训练前要热身。
大二那年冬天，北京下了暴雪。赵锐过来看她，两人在故宫外面踩雪。林薇的手冻得通红，嘴上却还在逞强说不冷。
赵锐一把抓过她的手，塞进自己羽绒服的口袋里。他的手心很暖，干燥而粗糙，是长期运动留下的茧子。
林薇挣扎了一下，没挣开，脸一下子红了，小声嘟囔：“……干嘛你。”
“暖手啊！不然你这爪子要冻掉了！”赵锐理直气壮，耳朵却也跟着红了。
她的手在他口袋里，被紧紧握着。雪无声地落下，覆盖了红墙金瓦。两人都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走完了那条长长的宫墙路。
大学毕业，林薇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赵锐选择回贵阳，考上了教师编制，成了一名中学体育老师。
异地恋再次开始。这次距离更远。
周围不是没有质疑的声音。但赵锐很坚定，每天雷打不动地视频电话，分享彼此的生活。他会在电话里教她怎么应对调皮的学生，她会远程监督他准备在职考研。
“林薇我跟你说，我们班那帮小兔崽子……”成了他最常开的头。
“赵锐你书看到第几章了？”成了她最常问的话。
林薇研究生毕业那年，赵锐成功考上了贵阳一所大学的教育学硕士。他去北京接她回家。
在机场，他抱着一大束俗气的红玫瑰，看着林薇拖着行李箱走出来。三年京华岁月，让她身上多了几分成熟和干练，但看他的眼神，还和高中时一样，带着点小挑剔和小得意。
“傻站着干嘛？还不过来拿行李！”她喊道。
赵锐笑着跑过去，把花塞给她，接过行李箱，然后一把将她抱起来转了个圈。
“林薇！”他大声说，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欢迎回家！以后，再也不让你一个人跑那么远了！”
林薇搂着他的脖子，把发烫的脸埋在他肩窝里，小声骂：“笨蛋！快放我下来！”
现在，赵锐是贵阳市某重点中学的体育教研组组长，带的篮球队拿了好几个省奖。林薇是同一所高中的数学老师，带的毕业班成绩斐然。
办公室里，他们依旧是“冤家”。赵老师嫌林老师管教学生太严苛，林老师嫌赵老师带训练太吵闹。
但每天放学，老师们总能看到，赵老师会提前泡好一杯红茶放在林老师办公桌上——因为她经常批改作业到忘了喝水。而林老师也会在赵老师带训晚归时，去食堂打好饭默默放在他办公桌上。
教师运动会上，两人搭档参加混双羽毛球赛。赵锐依旧满场飞扑救球，林薇依旧在场边着急地指挥：“左边！哎呀笨死了！扣杀啊！”
赢了比赛，赵锐会得意地跑到林薇面前，伸出汗湿的手掌。林薇会一脸嫌弃，但还是会抬手跟他击掌。
“配合不错啊，林老师！”
“勉强及格吧，赵老师！”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依旧吵吵闹闹，一如当年十六岁的模样。从最初的针锋相对，到后来的别扭关怀，再到如今细水长流的陪伴。吵吵闹闹，却锐不可当；微风徐徐，早已深入人心。
【番外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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