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息之间,便回到凌青门,阙持林松开了手,心随意动收了齐月,再自然不过,仿佛方才莫名贴身揽着腰的人不是他。
徐瑶好像才发现自己的师尊竟有倔脾气,好像不容许别人对他的动作有质疑。
短短几息罢了,可是被一个强大自己太多的人控制着,还是十分煎熬,精神高度绷着,是前所未有的高度警惕。
好像被人掐住了命门,生死已经脱离自己的掌控。
他甚至在想,下一刻是不是又要被杀死了?
……
明尊者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近在咫尺的徒弟是这么想的。
只是感觉,腰太细了,手再拢一些完全可以整个圈主。
好像太瘦小了,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只在意宋子凌?他有那么好吗?
察觉到怀里人腰身的轻微紧绷,云瑾面上依旧不露声色,心情好了许多,
紧张了?
收了齐月剑,徐瑶脚刚沾地又跪下了,低头拱手作揖,俨然一副请罪模样。
“师尊,弟子错了,实力低微给师尊添麻烦,弟子甘愿受罚。”
徐瑶感觉师尊气息低了几分,却未置一词。他不明白那个人想怎样,干脆先认罚,看那人想如何。
沉默了片刻,徐瑶不知道,云瑾一直看着他。
但让徐瑶暂时失望了。
阙持林压下翻涌的怒火,开口:“自然是要罚,等你汇报秘境魔气之事后再罚。”
阙持林怔怔地看着他,从出关到现在,每次他都是心甘情愿地跪下,他的膝盖就这么硬吗?
按理说徒弟跪拜师傅,应是虔诚尊敬的意思,但他觉得,这么多年,好似与徒弟越来越远了。
是我对你太苛刻了吗?
可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会继承我的衣钵。就像我继承师尊的衣钵那般,师尊怕我太过依赖他,便将我带离师兄师姐,任我一人独自长大,突破修为,斩妖除魔,师尊只会在我突破的关头暗中守着我。
是我有意让他不依赖任何人,但是我好像后悔了,后悔了这么多年不在他身边,后悔了让他与宋子凌一起长大。
徐瑶感觉手腕上传来一道力,徐瑶疑惑缓缓抬头,对上那双凌厉漂亮的双眼,看不出什么情绪。
阙持林:“时间紧,掌门师兄已经在议事堂,你随我去。”
徐瑶被阙持林拉起来了,
阙持林:“下次我还未罚你就不要跪,莫要让人以为我苛待徒弟。”
徐瑶瞥向周围的弟子,懂了,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他的脸。
应声:“是。”
阙持林:不错,伤已无碍。
云天峰议事堂,徐瑶把事情经过道出,隐去了自己是如何进入传送门的。
徐瑶面色沉重地悔恨道:“没料那人竟是元婴修为,早察觉我跟踪,顺势引我入石窟想解决掉,在石窟中发现那魔化的兽王被控制,我意识到事情严重,但是石窟内传讯不灵,实力不敌被他制服后……”
话说到一般,在场众人都感觉到一股冰冷窒息的压迫感。
被打断的徐瑶:被看穿了?不可能啊?
掌门师兄看向却持林,眉头一皱,
师弟何时这般沉不住气?
脑子快反应过来,诶……毕竟师弟只有这么一个弟子。
他识海传音给阙持林:“师弟,你这小徒弟现在也是无恙,先听他说完罢。”
压迫感散去,徐瑶明白必须得把事情说清楚,继续开口道:
“没料到兽王突然挣脱控制,并将那人撕碎,我趁乱逃出了万兽山,没想到那兽王追出,差点殒命当场,还好师尊来了。”
“那汇聚魔气的灵旗,就在这里。”
徐瑶拿出那灵旗,已是残破的碎片,但还沾着血和显而易见的魔气。
众人看到那沾满魔气的灵旗,心下一惊,面面相觑,都明白这是有不怀好意的人暗中作祟。
掌门接过灵旗,用灵识仔细查看一番。
掌门呵斥道:“怎可如此草率地封住这灵旗?万一你也被这魔气侵蚀该当如何!”
徐瑶皱了皱眉,“徐瑶知错,当时情况紧急,只得收了灵旗尽快脱身。”
阙持林脸色更加凝重,似乎也是对徐瑶的做法动了怒。
青妙真人看了看小师弟的脸色,从徐瑶拿出那面旗,他的脸色就更阴沉了,但是目光在灵旗上停留片刻,满是厌恶,然后只是一直盯着他的徒弟。
好像他徒弟是他绝不可放过的东西,必要死死抓住。
青妙真人觉得自己可能想错了,但是还不忘打圆场:
“情况紧急,徐瑶能脱身已是万幸,更何况还带回那细作的脏物,细数下来已经是大功一件。有师弟在,相必这孩子也不会受魔气侵蚀。”
掌门也不是不明事理,但是还是要严厉一些,这些小辈啊,年轻气盛,缺少细心谨慎,很容易犯下大错,故不可放纵。
但是他一看师弟的脸色,怎么更黑了!
难道是我越俎代庖,师弟不高兴了?
他又看了眼徐瑶,不敢再训了。
“弟子还有一事禀报,今日陈兆州师弟言语挑衅……”
众人察觉不妙,宗门里怕是暗流涌动。
掌门:“传云天峰陈兆州。”
执事弟子还未寻到陈兆州,陈兆州就听到一个狗腿小弟气喘吁吁地跟他汇报:
“听说长老们查出那魔修细作是少爷您派去,在灵旗上看到了陈家的标识……”
陈兆州恐慌无比:怎么可能!?
陈家本就是以灵旗闻名,每年制作的各种灵旗更是难以计数。
那灵旗真的是陈家的吗?我只是在外面花重金请的高手,帮我在秘境中顺手做掉宋子凌,我怎么知道那人是魔修?!现在居然污蔑到我陈家头上!对……一定是污蔑!
可是竟然牵扯到了魔修,我是陈家的骄傲,一定要洗清嫌疑,绝不能让爹娘知道!
对!表哥!他是宗门天骄,他一定能帮到我!帮我洗清嫌疑!
执事弟子到来之前,孟长灯不动声色地与他擦肩而过,这人他清楚,表哥说过是受家族照顾的人,现在算是他们家的门生。
孟长灯悄声传音:“韩师兄说,此事与家族无关,你要做的事情家族都不知道,与魔修更是毫无瓜葛,记住,还有宋子凌和徐瑶……”
陈兆州咽了咽口水,把心放回肚子里,看来那沾满魔气的灵旗完全就是污蔑!
大胆!竟敢有人污蔑我陈家!
陈兆州只记得,从小到大他做的混账事,都是天骄表哥韩崧给他兜着,所以他才肆无忌惮。
但是反过来想,他做的事,他接触的人,从未离开过韩崧的视线。
到了议事堂,陈兆州看见徐瑶那张美人脸,越是赏心悦目,气势都涨了不少。
陈少爷拱手作揖:“请掌门和各位长老明鉴,我不曾见过那魔修细作,灵旗绝不是我陈家之物!”
他得意洋洋地准备道出各种证据。
却不知,他方才的话,给在场的诸位打下霹雳。
事前陈兆州出言挑衅,只是有嫌疑。但把自己与那唯一的物证联系起来的,只有他。现下大家都反应过来:陈家是灵旗世家,其中或许有联系,但也可能是明目张胆的诬陷。
无人察觉,一旁的韩崧握紧了拳头,
韩崧:蠢货!被摆了一道……还好这蠢货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到底是谁?
宋子凌?就算他察觉到什么,他有这般心机吗?
莫非是徐瑶?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青妙真人趁机追问:“你如何认为灵旗与陈家有关?莫非你还知道什么?”
旁边的弟子也悄悄议论起来,
窃窃私语:“是啊?关于那灵旗,大家还都一头雾水呢?”
“这么一说,莫不是真与陈师兄有关?”
陈兆州一字不拉全听了,吓出一声冷汗,终是反应过来。
内心惊恐更是咬牙切齿恼怒:不好!被暗算了!
脑海中闪过方才给自己传递消息的那人,没印象,以为是追随自己的跟班,看来是被人设计了。
绝不可给家族抹黑……
他慌乱地辩解:“这灵旗我真的不知道,更与我陈家无关!”
掌门质询:“为何事前你会知晓宋子凌他们遇难?”
陈兆州急得满头大汗,眼神乱飘。“我……我……”
掌门语气严肃:“此时事关魔修,更是发生在试炼秘境中,你定要实话实说。”
话落,他掌中浮现一盏灯,灯芯内燃着绿色的火焰,这盏灯随着灵力漂浮到陈兆州额前。
青妙真人知晓他的不安:“陈师侄,你莫怕,这是鉴谎灯,你若说实话,便不会有什么,你若说了谎话,这灯焰便会变为红色,你只需要据实说,清者自清。”
陈兆州绝望地跪倒在地,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了,只好实话实说。
为了报复宋子凌,他在宗门外重金雇佣了一个高手,
“要求他教训宋子凌……”
看着那灯焰飘忽不定,似要变色,他又惊慌地开口:“最好让他不要出现……”
终于稳定下绿色了,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气,才发觉众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
猛猛地把头磕在地上:“但是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众人怒气冲天,青妙真人更是把茶盏直接摔在他跟前:
“我凌青门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暗害同门的东西!”
另一个长老不徐不急地用了一口茶,道:“师妹,你可别火气太大。小辈嘛,爱玩闹些,手下也没个分寸,而且听这位陈师侄的话,他与宋子凌之间本就有过节,这么些来来往往的,谁又能说是居心恶毒呢?”
陈兆州狗爬一样对着几位长老:“对啊,宋子凌这些年也没少害过我……”
青妙真人红颜嗔怒:“你倒是口不择言,现今开始攀咬同门!有什么证据?”
陈兆州结结巴巴:“我……我……有人给我作证!”
此时玉灵儿不知从哪里跳出来:“都是你那些狗腿子家仆!他们不听你的听谁的?”
陈兆周又被怼地无话可说。
边上孟长灯传音给韩崧:“要不要帮陈少爷?”
韩崧冷静地像一只毒蛇,“不,这蠢货暗害同门的罪名已经做实,谁帮他说话都无用,还好没认下其他罪名。”
掌门冷冷地开口:“你为何要暗害宋子凌?以你之言,宋子凌又为何要害你?”
青妙真人摔茶盏的时候,宋子凌刚好回来,一直在旁看着局势。
呵呵,没想到这狗东西竟然咬起我来了。
宋子凌直接走上前,与徐瑶相视一笑,又向各位师长行礼,笑道:“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青妙真人松了一口气,帮他们说了这么多,终于到他们自己说了,掌门师兄还缺了一份给徐瑶的功绩呢。
陈兆州看见宋子凌完好无算的模样,气得咬牙切齿,但是额前的鉴谎灯还在啊。
陈兆州:“因为宋子凌经常与我抢宝,所以我恨他。”
鉴谎灯竟然变红了,第一次!
众人都惊呆了!
陈兆州吓得面色发白:“因为……他总是纠缠徐瑶,跟我抢徐瑶!”
……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再睁眼瞄那鉴谎灯,终于变绿了。
掌门先是被呛了一下,再机灵地看一眼自己的小师弟,果然……
明尊者的气息很危险,像是居高临下地审视什么。
顿时议事堂上鸦雀无声,然后就没在静过:
“不好!好像吃到了什么惊天大瓜!”
“我以为大家喜欢徐师兄都只能藏在心里的,没想到已经有人打起来了吗?”
“我操!好劲爆!”
“可我听说徐师兄一向……只有宋师兄亲近!”
“天呐?!是真的吗?”
“不是兄弟情吗?”
“先别碎,宋师兄是大师兄,他对哪个师弟不关照?”
掌门对着宋子凌:“徒儿,你与陈兆州有何仇怨?”
宋子凌十分淡定:“陈兆州经常以多欺少,欺负徐师弟,弟子看不过便教训他,结下了梁子。”
此话一出,阙持林的呼吸好似停滞了一瞬,复杂的情绪翻涌起来搅着他的血肉。
此时年纪大一些的人都想起来,徐瑶刚入门时,没有得到明尊者的栽培,即使有掌门,青妙真人这样的师长照顾他,没有爹娘,连师尊也不管他,一个万众瞩目的孩子便跌落尘埃,无人处,受了不少排挤和欺负,能照顾他的师长也管不过来。
发觉师弟的气息不对,青妙真人灵识传音跟阙持林提了几句,
当年你带他回来却不亲自管教,这孩子确实吃了不少苦头。
云瑾想到徐瑶小时候那张脸,顿时痛意横生——是我要磨练他,我错了吗?
他的目光仿佛要把徐瑶看穿——
陈兆州还是死要挣扎:“胡说!我没有,明明是你纠缠抢占徐瑶,天天缠着徐师兄,常常带着徐师兄夜不归宿!我怎么能忍……”
“我乐意——”徐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徐瑶心道:非要说我师兄,好吵啊——
阙持林脑子一片恐慌,瞬而翻涌滔天怒意,又漫出酸涩,面上一阵青一阵黑。
他明白,此刻他彻彻底底地后悔了。
堂上静默了一瞬,又炸开锅窃窃私语,
“我碎了啊,呜呜呜”
“原来高冷纯白的徐师兄已经心有所属啦!”
“徐师兄原来喜欢男子吗?那我也可以啊!”
“滚!别插足我磕的这对!”
“宋徐九九!”
“你们看到了吗?宋师兄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徐师兄!”
阙持林手上青筋暴起,握着木扶手狠狠发力,隐隐的担忧几乎要成真。
掌门尴尬地清咳了一声“肃静——”
“凌青门弟子陈兆州品行恶劣,暗害同门,供认不讳,但念其被他人蒙蔽,故今废除修为,逐出凌青门!”
接着陈兆州就被收了宗门一概信物,拖出去了。
宋子凌看着徐瑶的表情就知道,他必是被陈兆州惹烦了。虽说这话怪有歧义的,也甚合我意,要不然明天传出去,岂不是就成了我单方面热情追他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不是嘛,阿瑶就是乐意被我纠缠。
宋子凌虽然被攀咬了一番,但是现在心情非常好。
勾起嘴角偷笑,意思是现在是能光明正大地“纠缠”徐师弟啦?
忽而一道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徐瑶,擅作主张妄想救同门,发现可疑之人不上报宗门,甚至……与同门厮混!罔顾门规!屡屡夜不归宿!你、可认?!”
不知何时,明尊者已经站起来,渡劫期放出的威压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不好!明尊者动怒了!!!百年未见啊!——
一些修为低的弟子受不住只能跪下。
青妙真人暗道不好:师弟对自己徒儿太严厉,明明徐瑶就是有功……但是吧,我也拦不住他……
怎么给徐瑶请个功就这么难呢?
宋子凌心里一惊,不好!明尊者动怒了,他以前不是不管阿瑶吗?
对啊,他明明不管阿瑶……
宋子凌看着明尊者的身影,好像有什么变了。
宋子凌:“明尊者,一切都与我脱不了干系,阿瑶先是为了救我才……”
阙持林沉声道:“他出于任何原因犯了错,都要受罚,我的徒弟,由我发落——!”
威压仿佛要把人撕碎了,宋子凌竟也受压单膝跪下,说不出话来,但依旧挺直腰背,誓与明尊者对抗。
掌门明白自己的徒儿这是撞枪口上,想着怎么平息小师弟的怒火。
“弟子全认,甘愿受罚,听师尊发落。”徐瑶出声,又将要跪下。
但是师尊不知何时到他跟前,将他作揖的两只手腕握住,两人便不见了踪影。
威压忽然撤去,众人都送了一口气,没想到吃瓜的风险这么大,带着消息回去,估计今晚是个不眠之夜。
宋子凌堪堪站起身,嘴角溢出一丝血,神色低沉。
掌门面露忧色:“徒儿?”
宋子凌挺拔着身姿,完美地拱手:“师尊,弟子在秘境中受了伤,一路赶回来不料伤势复发,修养几日便好。”
玉灵儿:“我这里的丹药师兄尽管拿去。”
宋子凌展出一个笑容,摸摸小师妹的头,“谢谢灵儿。”
掌门:“好,你下去吧,待你修养好了,再把这几日的事与为师说说。”
“多谢师尊,弟子告退。”
云明峰封顶竹屋内,烛光映着一个笔直的身影,一丝不苟地跪在那座冰山前。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