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你还想问什么？”宫白敛起笑容，艰难地坐起身，由于失血过多，他已经流不出更多的血液了。
他比谁都清楚，贴下那张火令符、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的目的，是为了尽快疏散第一百货里的所有异诡，他早在两个月之前就发现了这些被藏起来的符纸。
他本想着今天来百货商城销毁这些危险的符纸，可没想到的是，在如此短时间内，符纸的数量竟增加到了如此庞大的地步……
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想出此下策。
处员长官下令将昏迷的庭竹绑起来，以免他再做出过激行为。
随后便蹲下身，用仅他们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问道：“那么……请您告诉我，为什么……要把‘她’也牵扯进这个计划？”
宫白的反应异常平静：“这可不像你会问出的问题。”
“那么答案是？”
“……任务需要。”
长官处员颤抖着发出一声长叹。
“蚕女司长说，目标在我们正上方。”
“好。”
说罢长官处员重新站起身，抬高音量居高临下道：“你方才说，这些符纸并非一触即燃，那么请你告诉我，这些符纸……要怎样才会被触发？”
“需要布设者念出咒令。”
“这些符咒也是火令符？”
“只是大部分。”
“那么剩下的？”
宫白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长官，我给你个建议……现在带着你的处员和所有诡，尽快赶紧离开这里。”
长官处员脸色一变。
宫白就在她面前，她很清楚他没做出任何可疑的举动——
那么这零件摩擦的声音是从何而来？！
其余处员也清楚地听到了这奇怪的声音，他们企图辨认音源，可这咔咔声竟到处都是！
轰——
宫白身后的三具人体模特忽然间着了火，应声倒地。
两个处员立刻提来了灭火器，朝着人体模特一喷。
高温蒸发的水汽一下子崩出五米之高，将人体模特以及宫白的身影一同吞噬——
视线彻底消失的前一刻，长官处员瞥见了宫白面上又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终于来了吗……”
长官处员高声令下：“大家！注意周围！保持队形别让他跑了！”
可等雾气散去之后，只剩下了一地血泊。
“怎么可能？”提着灭火器的处员惊呼，他们都将这一片围死了。
“长官，我们这就去把他抓回来！”
“等等！”长官处员却突然制止，将所有处员都吓了一跳。
“这人体模特……好像会动。”
咔咔声越发明显，众异诡将目光聚焦于那三具被烧焦的人体模特身上。
模特外表被烧损了大半，焦化的塑料外壳散发着刺鼻的气味，露出内部的金属结构……以及被隐藏起来的第二种符咒。
这已经不能被称作是模特了……而是无数只被提线的傀儡人偶！
所有的咔咔声戛然而止，所有诡都清晰看到，一只傀儡人偶的手指忽然动弹了一下。
“它、它们活了……”防爆盾哐当一声滑落到了地上。
下一秒，三个傀儡以机械的姿势站起身，起跳腾空，开始向处员发起自毁式攻击。
铰链和骨刀满天乱飞，按理说这些傀儡人偶的材质根本挡不住这些武器的进攻。
可当第一只手臂被砍下后，这些傀儡并没有消停，而是——
轰！
爆炸声在处员的包围圈中接连炸开。
随之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大家快散开！”
“灭火器呢？！”
而整座商城有上千只人体模特……
爆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画衣成了最好的燃料。
短短几秒，华丽的商城变成了一片火海。
“全员撤退！！！”
“救命啊！我的腿——”
“你们几个，背上那些伤员！”
“我们的画衣啊……”
“别管画衣了！性命最重要！”
长官处员背起被她打晕的庭竹，替他解开了束缚，向商场的出口处飞奔——
半路飞出一只浑身符咒的傀儡人偶。
长官处员侧身轻松躲开了，可那人偶却径直撞碎在了身后的圆柱上。
轰！
庭竹猛地睁开眼。
不知是谁的血水夹杂着汗水渗透了他的衣襟，耳鸣声让他头痛欲裂。
他已被带出了第一百货，此刻正躺在商城外的临时急救棚中。
庭竹下床奔出急救棚，看到的却是火灾、浓烟、坍塌、尸体……
一片疮痍……
织者跪倒在可怕的火焰面前，哭号声哀啭不绝，眼底尽是绝望。
庭竹的肋骨被打断了几根，他忍痛踉跄着跑向火场：“宫白呢？宫白！！！”
没有回应，只有无尽的爆炸和崩塌。
“你醒了？”
庭竹停住脚步回头一看，是那位长官处员。
她依旧穿着厚重的画衣，头部和身体各处缠了不少绷带。
庭竹一手掐住她的衣领，神情可怕：“宫白呢？他去哪了？！”
长官处员很是淡定：“你昏迷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踪了，我的小队已将整个第一百货包围，没有看到他逃出来的迹象。”
庭竹浑身战栗，甩开长官处员，头也不回地就往火场里跑。
“你不要命了？！”长官处员喝道。
只见庭竹停下脚步，仿佛换了个诡：
“九歌小姐，事到如今，你不需要再演了。”
长官处员瞪大了双眼。
“……竟然被你看出来了。”长官处员从容地褪下一层画衣，露出了她的第二层样貌，那副曾无数次出现在银幕上的完美面容。
庭竹一字一句分析道：“那两条铁链是个诡都能看出来，染上了不少的恩怨。一位身手如此矫健的画皮鬼，同时还是夜行处的处员，又对宫白抱有怨念，九舞现在正忙于代替身份……除了你，我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她潇洒地甩了甩柔顺的卷发，爽快地承认了庭竹的指控：“没错，我应院长大人命令，配合他演完了这场戏——将第一百货摧毁、接管画衣的供应源……不惜一切代价。正因如此，庭竹大夫，作为第一百货的现任管理者，我有权阻止你再次进入。”
庭竹却冷笑一声：“你是出于我的性命安全考虑，还是阻拦我妨碍你们院长大人的计划？”
九歌没有回答。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庭竹转过身，直直看着样貌非凡的女子，“你们作为他身边的亲信，究竟是如何看待这个有着疯狂自虐倾向的精神病的？”
九歌紧握双拳：“我承认……我的确不认同院长大人这般偏执的做法，还好有您的出现救下了我妹妹……否则，无论是院长还是异诡神……我都饶不了他。”
能如此毫无忌惮地说出这番话来，九歌当之无愧是烬落院最厉害的特工。
庭竹拍了拍她的肩膀：“九舞知道你还活着吗？”
九歌摇摇头。
“果然，那天用画衣救下九舞，并故意把她放在那里等我发现的，就是你，”庭竹直言不讳道，“你用自己的画衣将整个绿化带包围了起来，只要黑衣人踏入这个范围，你真正的身形就被掩去了。我虽然没机会接触到那具遇害的尸身，但我应该没有猜错，死在黑衣人手下的只不过是……你捏造出的一具皮囊。”
钱兴天那晚也踏入了画衣中，因此他亲眼所见的，除去九歌在他耳边的呢喃，全都是假象。
九歌听后怔怔地站在原地，院长曾在事后告知她，由于不少与案件有关的成员看过九歌布置的死亡现场，他们对九歌的死亡深信不疑，仅凭舆论的反转无法说服他们。
于是院长打算坐实九歌的死亡，让那些成员自以为知晓了所谓的案件实情，并让庭竹当了这个目击证人。
而真正知晓九歌如何存活的真相的，至始至终只有院长。
九歌当然预想过自己存货的事实会暴露，却没想到第一个揭发的竟然会是这个目击证人……
庭竹温柔一笑：“那就尽快去告个平安吧……还有钱兴天，据我所知失魂散并非没有解药，就这样让他忘了你，还是太遗憾了。”
说罢，他义无反顾地向火场中走去。
这次九歌没有阻拦，她怔怔地看着庭竹远去的背影。
有那么一瞬，九歌仿佛从他身上看见了院长大人的身影……
***
“拥有如此出众的天分，你想将其用于何处？”
“我不知道……”
“既然如此，你不必着急加入我的潜伏小组。先走出烬落院，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
***
第一百货内部面目全非，无数画衣与异诡的尸体在火焰中化成了焦炭，建筑结构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灼热的火焰加快了庭竹的心跳，血液加速流动，火星时不时落到他的皮肤上，瞬间皮开肉绽。
“宫白——”
庭竹的叫唤淹没在滚滚火海之中，依旧没有应答。
仿佛庭竹是这片地狱中唯一的活物。
浓烟越来越浓厚，庭竹进入火场前将浑身打湿了一遍，可现在衣物中的水分已被蒸去了大半。
哐当一声，庭竹撞开了拦路的宣传招牌，惯性让他重重地跌倒在地。
这块宣传招牌是个支点，被推开之后上方更多的障碍物坍塌下来，将来路彻底堵死。
“小白……你要是背着我偷偷跑出去了，就算我死了也要化作亡魂一辈子缠着你。”
火场中氧气的浓度越发稀薄，喘着气在一处有遮蔽的地方蹲下身，汗水在沁出之前就被蒸干，他带进来的最后一瓶水也见了底。
“他好像……真的不在这里……”
或许是逃出去了吧，逃出去就好……
庭竹竟露出了笑容，意识却越发模糊。
他开始回想这两辈子，说没有遗憾那是不可能的。
父母在他离开是都还健在，只是不知道这么些年过去，二老的身体怎么样了。
老爹戒烟还算顺利吧？别再背着老妈偷偷喝酒了……
老妈也是，别太操劳过度了……
他将这两辈子遇见的人和诡都会想了一遍：
曾经和他一起抱怨查房的同事、药剂科严苛的秃头主任、转行去干销售的室友……
为工作过度焦虑的阿蕈、至今还蹲在大牢里的斯年、一股领导作风的参壹和黑心傲娇的参贰、可爱负责的胡藜处长、九歌九舞这对优秀的画皮鬼姐妹……
可要说最大的遗憾，还是宫白。
若是能见到你健康地站在阳光下的样子……
他缓缓闭上了眼。
建筑坍塌的声音传入耳蜗，在梦中，庭竹似乎看见了个白色的人影。
孤零零地在前方走了很久、很久……
一遍遍地死去，又一遍遍地复生。
每复生一遍，白色的人影就会更加黯淡，渐渐淡漠在漆黑之中。
与此同时，他脚底下的暗潮更加汹涌，黑泥如同毒蛇般蔓延上他的身体，将他慢慢拖入深潭。
无法呼吸……
崩塌的声音传入庭竹的耳蜗，可这次和普通的坍塌不太一样。
似乎夹杂着不自然的打斗声。
庭竹强撑着意志将双眼眯出一条缝，一具残缺的傀儡人偶从顶楼坠落至一楼的圆形广场——
火星如同烟花般炸开，烟尘四起。
这具傀儡人偶的质量似乎不错，经历这番摧残还能留下一副骨架。
只见傀儡再次机械地站起身，金属骨架上布满了鲜红的符咒，在火光遍布的废墟中竟散发着更加夺目且猩红的光芒。
庭竹从遮蔽处缓缓爬出来，那傀儡人偶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而是抬头忌惮着上方——
一道模糊的黑影从从楼顶以更快的速度跳了下来。
烟雾散去之后，庭竹看清了那道黑影的样子——
是……体无完肤的宫白。
他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铁棍，坠落后铁棍直直刺入了傀儡人偶胸前一道符咒的正中央。
庭竹瞪大了双眼，这商城有足足十层，他就这么跳了下来，要不是看清了他的样貌，他绝对不可能认出是那弱不禁风的病号。
他想要喊出宫白的名字，可嗓子却干裂到发不出声。
宫白将铁棍从傀儡人偶的骨架中拔了出来，没控制好力道让他踉跄了好几步，紧接着他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吼道：
“混蛋藏哪了？！给我滚出来！！！”
那是撕裂到失去本音的咆哮。
简单咕两句：
感觉键盘都要被咕跪平了……
不能给咕跪榴莲，因为咕会把榴莲吃了的。（对手指）
小剧场（婚后版）：
竹宝与宫宝约法三章：
不许玩火、不许跳楼、不许玩失踪、不许不吃药、不许挑食、不许赖床、不许熬夜、不许长时间玩手机、不许不穿秋裤……
不许骗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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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傀儡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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